《好不容易死的，怎么又活了！！！》悦悦爱吃鱼

9、上山

　　晚餐的气氛比灵犀预想的要……活跃那么一点点，尤其是在她刚刚结束一天令人头昏脑涨的补课，拖着仿佛被抽干灵魂的躯壳回到家之后。
　　陈父显然对“父子同心”想到送防身武器这件事十分得意，饭桌上不断吹嘘自家加工厂的技术多么精湛，连“特殊定制工艺品”都能做得如此完美，并隐晦地表示自己的粉红款在“用户体验”和“市场差异化”上绝对优于儿子的“傻大黑粗款”。
　　灵景安则不服气地强调实战中“分量”和“强度”的重要性，试图用他半吊子的力学知识解释甩棍的击打效果与质量的关系，并时不时同情地看一眼对面蔫嗒嗒的灵犀：“这补课也太折磨人了，一天到晚关教室里，人都要馊了。”
　　陈母一边给灵犀夹了块她爱吃的糖醋排骨，一边数落：“好好吃饭！说什么棍子不棍子的！犀犀马上高三了，补课是关键时期，辛苦点也是应该的。你们两个少拿这些事儿烦她，让她安静吃口饭。” 但眼神里却难掩对女儿疲惫状态的心疼。
　　她神游中，再次确认了家庭信息碎片：养父和灵景安的零件加工厂搬去了南市郊区，陈母留守温市照顾她度过这最后、也最折磨人的“准高三”补课阶段。灵景安这次回来，一方面是看看家人，另一方面也是处理本地业务，顺便“慰问”一下身陷补课水深火热的妹妹。
　　灵犀沉默地咀嚼着食物，晚饭的热气混合着八月的余温，让她本就混沌的大脑更加粘滞。她只想快点结束这顿饭，回到房间进行名为“写作业”实为“大脑待机”的仪式。
　　「宿主！检测到能量值偏低！但家庭关爱值正在补充！虽然方式奇特，但这份心意能转化为对抗学业压力的动力……」系统888适时跳出来，试图进行能量转换计算。
　　“动力？”灵犀在心里冷漠回应，“我的动力只够支撑我把碗里的饭吃完，然后祈祷明天学校停电，取消补课。”
　　系统888：「……宿主，要积极面对挑战！」
　　“面对挑战？”灵犀瞥了一眼墙角书包里露出的银色金属光泽，“是指用甩棍去挑战物理试卷吗？”
　　系统888：「……呃，防身工具也能带来安全感嘛！」
　　“哦，安全感是指让我在三十八度的天气里，思考该用银色还是粉红色去敲碎同学的膝盖？”
　　系统“……”
　　饭后，灵景安看着妹妹那副魂游天外的样子，提议道：“犀犀，明天早上补课不是八点半才开始吗？哥带你早起去后山看看师傅们！清晨山上凉快，空气好，醒醒神！就当晨练了！”
　　灵犀本想用“需要睡眠”这种无可辩驳的理由拒绝，但“看看师傅们”以及“晨练”这两个词，触发了原身记忆里某些并不算十分愉悦（但至少比补课强点）的清晨回忆。一种对当前补课生活的微弱逃避心态，让她在沉默中默许了这个计划。
　　第二天清晨，感觉6点都不到。
　　灵犀就被灵景安从空调房的被窝里无情地挖了出来。她顶着一张“暑假补课不如让我直接去世”的脸，沉默地跟着精力充沛、仿佛还在放暑假的哥哥出了门。
　　后山空气倒是比山下清新些许，但八月的晨风也带着黏腻的热意。鸟鸣显得有气无力，如同灵犀此刻的灵魂。
　　他们先来到了半山腰的少林寺分院。寺庙依旧黄墙灰瓦，但门口停着的几辆电动车和自动连上的Wi-Fi信号，冲淡了几分古意。灵景安熟门熟路地摸进去，嘴里喊着：“师傅！师傅！我们来看您啦！”
　　最先跑出来的是个七八岁的小豆丁师弟，光头上冒着细汗，小僧袍的袖子卷到了胳膊肘。“景安师兄！灵犀师姐！”他声音清脆，随即小脸一垮，“师傅和师兄他们前天就去省佛学院参加暑期学术交流啦！说是要研讨什么《人工智能时代的禅宗修行》……” 然后他看向灵犀，大眼睛里满是天真无邪的“惋惜”，“灵犀师姐，师傅临走前还念叨呢，说你那会儿筋骨好，悟性高，要是坚持下来，现在说不定都能保送隔壁市的宗教大学了！景安师兄嘛……”他努力想了想，“师傅说，他写的《论伏虎拳与现代健身操的契合度》论文，思路清奇，也算……另辟蹊径了！”
　　灵景安：“……” 脸上的笑容瞬间风化。
　　这时，几个穿着休闲T恤、戴着眼镜的年轻僧人从厢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平板电脑或厚厚的典籍。他们是寺里挂名的“高材生”，平时在市区读大学，硕士博士都有，暑假回来修行兼帮忙。其中一个推了推眼镜，笑着补充：“小师叔说得没错。灵犀师叔确实可惜了。不过现在高三了吧？加油，考个好大学，以后想来研究佛学，我们方丈还是宗教大学的特聘教授，可以给你写推荐信。”
　　灵犀脸上保持着僵硬的、可以称之为“礼貌微笑”的表情，这辈份被叫出口的荒谬感，心里已经开始对寺内进行毒舌评估 2.0 版：评估对象：少林寺分院 (暑期版)。
　　环境分析：传统建筑与现代化设备共存，Wi-Fi 信号强度优于山下教室。学术氛围浓厚，疑似掩盖武力值下降事实。
　　人员评估：核心武力兼精神领袖（师傅和师兄）缺席，参与跨界学术会议（议题可疑）。留守人员包括：语言攻击性 MAX 的幼年期师弟，以及一群学历碾压众生的学霸师侄们。综合战斗力存疑，但知识储备可能用于超度时背诵长篇佛经。
　　保送宗教大学？听起来像是一条从物理超度转向精神超度的专业路径。建议谨慎考虑。
　　「宿主！看！师傅师兄们都认可你的潜力！学术与修行并重，这是多么崇高的追求！或许我们可以将学习视为一种修行……」系统888 又开始编织它的锦绣前程。
　　“修行？”灵犀在心里嗤笑，“修行就是让我在暑假补课的间隙，思考是去庙里读博士还是去观里做博士后？”
　　离开遭受精神暴击且被学霸光环笼罩的少林寺分院，两人继续往山顶的道观走。石阶湿滑，雾气更浓，能听到远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钟声。
　　真武大帝道观果然气派，香火也旺，但门口同样停着共享单车，偏殿里还能听到手机提示音。刚进观门，就被几个正在树荫下……打坐？不，是在用笔记本电脑查资料、或捧着《道教仪轨》皱眉苦读的年轻道士和道姑围住了。
　　“哟！这不是我们观里的‘在俗弟子’灵犀师叔吗？”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是大师兄的年轻道士推了推眼镜，笑着打趣，“还有那位论文方向独特的景安师叔！什么风把你们吹回这学术……呃，修行圣地了？”
　　灵景安的脸黑里透红。
　　一个扎着道髻、气质清冷的道姑从经书上抬起头，扶了扶眼镜：“肯定是想师祖了。不过不巧，师祖被山下的开发区请去做开工法事了，说是要搞个什么‘绿色科技与传统文化融合’的仪式。”她顿了顿，语气带着点学术探讨般的认真，“自从收了你们俩，咱们师祖和山下少林寺那位，在学术……嗯，在‘法事’领域的竞争就更激烈了。上次那个互联网公司做法事，两位师祖带着门下师兄们差点没在现场就佛法与道学在‘数字化转型对其传播发扬’的影响’进行辩论。”
　　灵犀：“……”
　　记忆再次被撬开。她想起来了，他们这地方，宗教信仰浓厚且……与时俱进。婚丧嫁娶、开业动土要做法事不稀奇，连科技园区开工、APP上线也要请人“看看”。寺庙道观俨然成了本地特有的“文化产业”，里面的挂名弟子不少是正经宗教大学、佛学院的高材生，博士学历都不罕见，研究起符箓、仪轨来比写毕业论文还认真。她再次阴暗地怀疑，这种“高级迷信”，是不是跟本地人普遍学历提升，需要更“科学”的精神寄托有关？又或者这种“虔诚信奉”，跟山里夜晚黑、风声像鬼哭，自己吓自己有关？
　　评估对象：真武大帝道观 (学霸云集版)。
　　业务范围：涵盖传统法事与现代精神需求对接，疑似开展“宗教咨询”业务。核心竞争力在于高学历人才储备。
　　人员状态：核心技术人员（师傅）外出进行“高端定制服务”，留守人员多为暑期实践的学霸，学术能力高于画符速度。
　　市场竞争：与少林寺在学术层面和法事市场存在双重竞争。“数字化转型”辩论可能催生新型诈骗手段（如线上法事、AI解签）。
　　「宿主！你看，道观的师兄师姐们多么……博学！将传统与现代结合，这才是大道啊！或许我们可以从中领悟到学习的真谛……」系统888 顽强地寻找着积极切入点。
　　“领悟真谛？”灵犀看着那群讨论着“科仪数字化”的学霸师兄师姐，心里毫无波澜，“我只领悟到，他们可能连暑假作业都比我的难。”
　　灵景安被臊得无地自容，尤其是听到“论文方向独特”几个字后，赶紧拉着灵犀跟这群“学术精英”道别，几乎是落荒而逃地下了山，连口水都没敢喝。
　　下山的路被太阳烤得滚烫。灵景安一路都在愤愤不平：“这帮人，修行就修行，读那么多书干嘛！还能把经书读出花来？”
　　灵犀沉默地跟在后面，汗水浸湿了后背。补课的压力、家庭的“关爱”、寺观的“学术氛围”交织在一起，让她感觉她的新生日光格外漫长且光怪陆离。
　　送到学校门口，正值上午第一节课前，学生们蔫头耷脑地往教室里挪。灵景安拍了拍灵犀的肩膀，递给她一瓶冰水，语气带着点同情和鼓励：“犀犀，坚持住！补课马上就结束了！等放暑假……呃，等正式开学前，哥再来看你！记住，有事别怕，有‘家伙’！”
　　灵犀接过冰水，瓶身的凉意短暂驱散了掌心的黏腻。她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拎着那个装着两根风格迥异甩棍、仿佛装着两个世界关怀的书包，转身融入了那群走向教室的、疲惫的“准高三”人群中。
　　八月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教学楼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她依旧觉得活着很累，补课是酷刑，未来是虚无。
　　但不知为何，想到书包里那两根离谱的棍子，想到哥哥在学霸环绕的寺观里窘迫的样子，想到这个地方连宗教信仰都卷到了博士学位……
　　她那死水般的心境，似乎又被投下了几颗形状更加奇怪、甚至有点烫手的小石子。
　　虽然依旧不想活，但……偶尔看看这些离奇又内卷的热闹，在补课的间隙里吐吐槽，好像成了这苦闷夏天里，唯一一点微不足道的、带着讽刺意味的……乐趣？
　　系统888 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活人气”，虽然宿主依旧毒舌，依旧丧气，但它觉得，今天上午这趟“学霸宗教之旅”，似乎……歪打正着地，让宿主找到了一种新的、用于对抗补课和现实荒谬的……冷眼旁观式消遣？
　　它小心翼翼地、充满希望地，在灵犀脑海里模拟出了一段……混合了诵经声和键盘敲击声的、颇具现代感的背景音。
　　灵犀：“……闭嘴。再放这种阴间BGM，我就把你捐给道观做AI诵经系统的基础模型。”
　　系统888：「……嘤。」光屏闪烁，默默切回了静音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