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死的，怎么又活了！！！》悦悦爱吃鱼

7、林晓

　　林晓抱着书包，像只受惊后终于找到疑似安全洞穴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跟在灵犀身后半步远的距离。走在前面的灵犀，背影瘦削，步伐不算快，却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与周围喧嚣世界隔着一层无形屏障的隔离感。
　　这种隔离感，奇异地没有让林晓感到被排斥，反而滋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灵犀身上没有同龄人那种或张扬或怯懦的气息，也没有老师那种带着期望的压力，更没有那些流言蜚语投射在她身上的粘稠恶意。她就像……一块沉默的、冰冷的礁石，任凭海浪（比如系统，比如欺凌，比如这个世界）如何拍打，都岿然不动，甚至懒得给点反应。
　　林晓直觉地感到，这块“礁石”或许坚硬得过分，冷漠得刺人，但至少是稳固的。在她一片泥泞、不断下陷的人生里，这种“稳固”本身，就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或许……或许她可以……
　　她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声音还带着点劫后余生的颤抖，轻轻开口：“灵犀同学……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
　　灵犀没回头，连脚步的节奏都没变，仿佛没听见。
　　脑海里的系统888立刻活跃起来：「宿主！宿主！林晓同学在跟你说话！这是建立友谊桥梁的关键一步！快回应她！用你充满智慧和温暖的心灵……」
　　灵犀直接屏蔽了它的声音。
　　林晓见她不答，也不气馁，反而像是找到了一个不会被打断、不会被嘲笑的树洞，压抑了太久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有些收不住。她不需要回应，她只需要倾诉。
　　“我……我从小，身体就发育得比别的女生……好一些。”林晓的声音很低，带着难堪的羞耻，“从初中开始，就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些很难听的话……走路不敢挺直背，穿再宽松的衣服好像也没用……”
　　灵犀目光放空地看着前方人行道的地砖缝隙，脑子里在评估今晚是吃陈母准备的饭菜还是干脆跳过。林晓的声音像背景噪音一样飘进来。
　　“后来……我爸，他以前跟王磊他爸是朋友，一起出去做生意。最开始好像挣了点钱，后来……后来就不对了。”林晓的声音带上了哽咽，“他回来得越来越少，脾气越来越差，和我妈天天吵架……我妈受不了，在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走了。”
　　“再后来，就是债主上门……好多债。我爸他……他出了意外，腿没了。”林晓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还欠着好多，王磊他爸是最大的债主……他们都说，我爸是被王磊他爸带出去赌了，才欠了那么多……”
　　“赌”。
　　这个字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灵犀那片名为“放空”的死水潭，激起了一圈极其微小的涟漪。
　　她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依旧空洞，但大脑中某个负责案件分析的区域，像是生锈的机器被强行注入了润滑油，开始发出艰涩却自动的运转声。
　　关键词：朋友合伙，初期盈利，后期性情大变，债务高筑，疑似涉赌，主要债主为同伴父亲，同伴儿子持续欺凌债务人之女。
　　初步行为模式分析：王磊父亲存在设局诱赌、非法放贷的重大嫌疑。利用熟人关系降低警惕性，可能涉及抽老千、高利贷等常见手段。逼迫手段包括但不限于子女骚扰，属低级但有效的施压方式。
　　潜在调查方向：债务合同合法性，资金流水，王磊父亲社交圈及资产来源，当年“意外”的具体细节……
　　受害者（林晓）状态评估：典型长期受虐环境下的应激反应，自卑，恐惧，经济困境，社会支持系统薄弱。有求生欲，但缺乏有效路径和方法。
　　林晓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里充满了迷茫和无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灵犀同学。我真的不知道。我想好好读书，想考上大学，想离开这里，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可是，家里那样，王磊他们又……我有时候觉得，好像怎么挣扎都没用……”
　　她想好好活。
　　这个念头，像一根极其纤细却坚韧的丝线，穿透了灵犀包裹在灵魂外的厚重冰层，轻轻触碰到了最深处那点早已熄灭、却未曾完全消散的余烬。
　　灵犀依旧沉默地走着，仿佛林晓的泣诉只是耳边吹过的风。
　　但系统888敏锐地捕捉到了宿主大脑皮层那一点点异常的活动信号，虽然微弱，但足以让它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它小心翼翼地解除屏蔽，用最轻柔、最谄媚的电子音说道：
　　「宿主~ 你听到了吗？林晓同学多可怜啊，她身处黑暗却依然向往光明！她需要帮助！而这正是宿主你发挥前刑警卓越才能，惩奸除恶，拯救无辜少女于水火的大好机会啊！你看，分析已经自动开始了不是吗？你的正义之心在召唤！」
　　灵犀在心里漠然回应：“我的‘正义之心’建议她直接报警。或者，物理超度债主，一劳永逸。”
　　系统888：「……宿主！法律！我们要相信法律！而且林晓同学还是未成年人，证据不足，报警可能打草惊蛇，反而让她处境更危险！我们需要计划！需要策略！宿主你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出既能帮助林晓，又能让坏人伏法的完美方案的！对吧对吧？」
　　灵犀没理它。
　　帮助？
　　计划？
　　她连自己为什么还“活着”都懒得想。
　　但……“赌”、“非法放贷”、“欺凌逼债”……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像是一个标注着“社会垃圾清理”的待办事项，被随手扔在了她意识角落里，虽然她极度不想去碰。
　　林晓终于说完了，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低着头，默默跟在灵犀身后，不再言语。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一个冷漠得像冰，一个脆弱得像即将熄灭的烛火。
　　灵犀突然停下了脚步，不是因为她想回应林晓，而是她发现自己走错了路口！
　　她站在原地，沉默了两秒，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朝正确的方向走去。
　　经过依旧低着头的林晓身边时，她极其平淡地、仿佛自言自语般地扔下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想过普通人的生活，第一步，是先学会在普通人的规则里，找到能弄死对方的证据。”
　　林晓猛地抬起头，惊愕地看向灵犀。
　　灵犀却已经走在了前面，背影依旧疏离冷漠，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林晓的幻觉。
　　但林晓的心脏，却因为这句冰冷、甚至带着点戾气，却又无比现实的话，剧烈地跳动起来。
　　弄死对方的……证据？
　　系统888在灵犀脑海里激动地模拟出放烟花和撒花的音效：
　　「宿主！你提示她了！你终于给出建设性意见了！虽然用词有点……过于直接，但方向是对的！宿主你果然还是……呜呜呜……本系统太感动了！」
　　灵犀再次屏蔽了吵嚷的系统。
　　麻烦。
　　真是麻烦。
　　她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地腐烂，为什么总有这些破事和破人往她面前凑？
　　而且，那个王磊父亲的案子……听起来似乎比欺负小学生要有“挑战性”那么一点点。至少，比三角函数更能让她死水般的大脑，产生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兴趣”的波动。
　　当然，也仅仅是“一点点”和“一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