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死的，怎么又活了！！！》悦悦爱吃鱼

4、开门

　　「那个……亲亲宿主，你看哈，」系统888的声音甜得能齁死蚂蚁，试图发动情感攻势，「原主小姐姐她多么努力啊！头悬梁锥刺股，啊不是，是熬夜爆肝，就是为了逆天改命！这说明什么？说明生命它就是个潜力股，值得长期持有，低位加仓啊！咱们就算……就算看在原主这份'死了都要学'的劲头上，好歹也试运行一下这个新账号，对吧？」
　　道德绑架？她处理过的情感勒索案卷能堆满一间档案室。死者的遗愿是挺沉重，但她现在只想给自己也刻个“已故”的墓志铭，拒绝接收任何道德快递！
　　见灵犀依旧稳如老狗，连呼吸频率都没变，系统888似乎有点受挫，但它迅速切换了频道，放弃了宏大叙事，开始播放生活流水账：
　　「叮！当前室内温度23.5摄氏度，湿度55%，人体舒适度评级为'适合躺平'。」
　　「报告宿主！窗外有两只麻雀正在进行空中格斗演习，疑似争夺一根优质的筑巢材料——看起来是根红色塑料绳。」
　　「根据本世界互联网美食版块实时数据流分析，今晚家庭晚餐高概率出现菜品：排骨玉米汤。其气味分子模型模拟显示，香浓度可达四颗星！」
　　「宿主体征监测报告：生命指标持续回升中，肌肉力量恢复至可支撑短距离位移及咀嚼吞咽动作水平。简单来说，能走路，能吃饭，距离能跑马拉松还差……很多个任务奖励。」
　　它活像一个被迫上岗的AI生活助理，用各种零碎无聊的信息试图填满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在那片名为“绝望”的冻土上，笨拙地撒着毫无作用的碎石子。灵犀依旧置若罔闻，但不得不承认，这持续不断的、低能量的背景噪音，像一层薄薄的保鲜膜，好歹把她和那能将人彻底吞噬的绝对虚无，隔开了一纳米。
　　时间在这种“一个拼命想开机，一个坚决要关机”的诡异拉锯中流逝。窗外的光线从精力充沛的明亮，逐渐变得慵懒柔和，给万物镀上黄昏的金粉，最终不情不愿地沉入墨蓝色的夜之被窝。
　　“叩、叩、叩——”
　　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像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打破了房间内凝固的寂静。
　　门外传来一个年轻女声，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和一丝生怕惊扰到什么的小心翼翼：“犀犀啊？醒了吗？饭做好了，出来吃一口吧？这都一天没吃东西了，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是养母，苏婉婷。
　　记忆文件自动解压弹出：四十左右的年纪，保养得宜，穿着真丝连衣裙，手腕上戴着个成色不错的翡翠镯子。平时打扮得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几分，看着更像灵犀的姐姐。不过也确实年轻，18岁就成家生了儿子，放在老家放养，偶尔回来，做母亲的经验少之又少，后来公婆离世，她才回来全身心的投入带孩子，由于太年轻不够成熟又没有很多经验，表达关心的方式也总是来来回回那么几样，和这个养女自然而然的也就相处成了这如今这种不上不下的局面。
　　灵犀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亲情……**
　　这玩意儿，对她来说，熟悉又刺眼。上一世，父母、兄长……那些曾构成她世界的人，就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一个接一个，因为年龄、病痛、因为意外，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里。到了三十五岁，她彻底成了孤家寡人。那种蚀骨的孤独，也是她最后选择在岗位上“物尽其用”时，感到一种近乎残忍的解脱的原因——无牵无挂，亦无人牵挂，挺好。
　　可现在，这种带着油烟味和笨拙温度的关怀，又卷土重来。
　　像一株看似柔弱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了上来。
　　她不想应对。
　　她只想把自己锁死在名为“自我”的堡垒里。
　　「宿主，」系统888的声音适时插入，带着一种它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模仿来的温柔，「是妈妈哦。她在门口徘徊好久了，这是第三次路过，前两次都没敢敲门。」
　　灵犀依旧闭着眼，扮演一具优秀的尸体。
　　门外的养母等了几秒，没得到任何回应，声音里的担忧浓度明显升高：“犀犀？是不是还不舒服？难受得厉害？要不……妈妈把饭菜给你端进来？好歹吃一点，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那声音里几乎要溢出来的焦虑和恳切，像最细的针，精准地找到了她厚重心理防御工事上那微不可察的缝隙。
　　脑海里，翻滚着原主那些渴望被爱又害怕靠近、拼命想证明自己却又不断被打击的矛盾记忆。
　　耳朵里，灌满了养母那毫不掩饰的、质朴得有点扎人的关心。
　　身体内，还残存着前世作为警察时，对“生命”本身那种近乎本能的敬畏——她自己可以放弃这条命，但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母亲（哪怕是养母）因担忧而坐立不安，而无动于衷。
　　再加上脑子里那个永远在刷存在感的破系统……
　　内外夹击，压力三维环绕。
　　灵犀极其缓慢地、像是电影慢镜头一样，吸了一口气。胸腔扩张的动作，牵扯着这具陌生且处于亚健康状态的身体，传来一阵细微的、类似生锈零件强行转动的酸涩感。
　　她终于……**动了**。
　　先是几根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腹感受到身下床单柔软而陌生的触感。然后，是手臂肌肉开始运作，支撑着上半身，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把自己从床上“撬”了起来。
　　动作僵硬，堪比博物馆里那些需要上润滑油才能活动的机械模型，每一个关节都在无声地发出“嘎吱”抗议。
　　头晕，眼花。
　　眼前像是老电视没了信号，雪花点乱闪。这是低血糖和长期卧床的经典并发症。她闭眼缓冲了几秒钟，才重新启动视觉系统。
　　目光，最终落在那扇通往“麻烦现实”的门上。
　　那扇门，是结界，隔开了她心心念念的永恒寂静，和这个强行塞给她的、充满未知麻烦的“新手村”。
　　「宿主！您成功了！您完成了史诗级任务'脱离床铺'！撒花！(*ˉ︶ˉ*)」系统888立刻送上浮夸的喝彩，语气欣慰得仿佛老母亲看到孩子终于学会了走路。
　　灵犀直接屏蔽了这条系统通知。
　　她掀开被子，两只脚探索着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冰冷的触感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小小的寒颤。这身体，果然弱不禁风，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她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轨迹飘忽得如同醉酒。
　　手，握上了门把手。冰凉的金属质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她在那里停顿了数秒，像是在做最后的心理建设，又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与那片她求而不得的宁静告别。
　　最终，认命般地，她拧动了门把手。
　　“咔哒。”
　　门锁弹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门外的光线汹涌而入，门终是打开了，比房间里强烈得多，刺得她下意识眯了眯眼。苏婉婷果然就守在门口，脸上混合着担忧、紧张和一丝看到希望的喜悦，手里还捏着一块半湿的抹布，显然刚才一直在附近进行着“焦虑性家务”。一看到灵犀，她眼睛瞬间亮了，下意识想伸手，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最后只是连珠炮似的发问：“出来了？晕不晕？饿坏了吧？妈妈炖了排骨汤，火候正好，快，快出来趁热喝一碗！”
　　客厅里灯光是暖黄色的，餐桌上是简单的家常菜，中间那碗排骨玉米汤冒着勾魂摄魄的热气。属于“家”的、温暖踏实的味道，扑面而来，比系统模拟的米粥香气真实一百倍。
　　灵犀抬眸，对上苏婉婷那双写满关切和些许紧张的眼睛，嘴唇动了动，想发出点声音，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最终，只是几不可查地、幅度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地，点了一下头。
　　然后，她迈出了房门。
　　脚步依旧虚浮，身形在灯光下显得单薄，但那脊梁，却在无人注意时，习惯性地、违背主人意志地，挺直了一丝属于前世那个老刑警的、不肯轻易弯折的倔强。
　　新世界？
　　不，顶多算是个事故现场转移。
　　只不过这个“现场”，弥漫着温暖的灯光，晃动着关切的眼神，以及……一碗看起来确实很诱人的排骨玉米汤。
　　她走到餐桌旁，坐下。目光落在苏婉婷小心翼翼推到她面前的那碗汤上，汤色浓郁，玉米金黄，排骨肉烂，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她就这么看着，眼神没什么焦点，仿佛在研究汤碗里蕴含的宇宙奥秘，又像是透过那袅袅白气，看到了某个遥不可及的、安静的彼岸。
　　苏婉婷坐在旁边，紧张地搓着手，想夹菜又不敢，想说话又怕错。
　　系统888在她脑海里彻底进入了静默模，连呼吸（如果它有的话）都放轻了，生怕一不小心就打碎这玻璃般脆弱的“和平”。
　　灵犀只是看着那碗汤。
　　活着。
　　吃饭。
　　应付。
　　……真他妈的，累得灵魂都想打哈欠。
　　但无论如何，她的屁股，终究是沾在了这把陌生的餐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