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死的，怎么又活了！！！》悦悦爱吃鱼

3、你的888来啦～

　　灵犀维持着绝对的静止，像博物馆里那具标注着“社畜终极形态”的展品，连胸腔的起伏都精打细算到近乎吝啬。放空？不，那太奢侈了。她只是在执行一种低功耗待机模式，连“思考”这个功能都恨不得从大脑里卸载掉。
　　脑海里那个声音却活泼得像个刚喝完十罐红牛的推销员：「宿主？亲爱哒！您最最贴心的小助手888已上线！只要完成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任务，积分哗啦啦，奖励拿到手软！财富！美貌！超能力！从此走上人生巅峰，脚踩七彩祥云不再是梦！想想看，是不是激动得都想从床上蹦起来啦？」
　　一片死寂。
　　灵犀连眼皮都懒得施舍一下。多年刑警生涯，她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这种超自然推销电话，其烦人程度大概仅次于电信诈骗。活着已经够麻烦了，现在还得应付这种听起来就像传销组织的玩意儿？
　　「宿主？别假装不在服务区嘛~」系统888的光屏在她意识里闪烁，试图用花里胡哨的特效引起注意，「初始任务超——简单的！‘拥抱阳光’！只要您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温暖的阳光洒在您尊贵的脸庞上，叮！新手大礼包即刻奉上！内含……」
　　灵犀的嘴唇微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干涸的喉咙里挤出一句破碎但清晰的话：
　　“能……直接注销账号吗？”
　　「……哈？！」系统的电子合成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发出一串乱码的杂音，「注、注销账号？！宿主您是在开玩笑吧？生命如此美好，我们系统旨在为每一位宿主创造无限价值，坚决抵制任何形式的消极任务行为！」
　　灵犀连眼皮都懒得抬，直接切断了对外界的所有反馈通道。争论？那需要能量，而她现在的能量储备是赤字。
　　系统888显然没遭遇过如此硬核的开局。它迅速切换模式，语气里掺上了三分威胁七分诱哄：「宿主，请注意，消极任务是会触发惩罚机制的哦！比如说……电击体验？据说感觉非常……提神醒脑？」
　　“哦。”灵犀的声线平稳得像一条直线，“直接上重度，别客气，最好能一键返厂。”
　　「……」系统888的运行日志里可能刷过了一排“ERROR”。
　　威胁碰壁，利诱无效，连惩罚都被当成售后服务来期待……它感觉自己的核心处理器快要过热报警了。短暂的沉默后，灵犀的脑海里竟然响起了一阵精心调校过的、带着颤音的啜泣：「呜……宿主大大怎么可以这样……人家是第一次独立执行任务，要是您就这么……就这么没了，我的绩效考核会不及格的，还会被格式化的嘤嘤嘤……」
　　灵犀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给这段表演打分——哭得不够走心，假哭痕迹过于明显，不及格。
　　系统888见眼泪攻势也石沉大海，吸了吸并不存在的鼻子，声音变得委委屈屈：「好嘛好嘛……宿主您累了，不想动就不动嘛……那我们今天不谈任务，您就安安稳稳躺着，躺着休息总行了吧？」
　　它飞速进行着逻辑演算，常规手段对这个心如死灰、油盐不进的宿主完全无效。正面硬刚只会加速她“自我了断”的进程。
　　策略必须调整！
　　「宿主您先好好休息，」系统的声音变得极尽轻柔，带着点谄媚的讨好，「我、我给您放点阿尔法脑波音乐？或者全面扫描一下环境安全系数？您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呼吸，活着，存在就好……其他的，我们来日方长，从长计议，好不好？」
　　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带着一种“我虽然走了但我的爱与你同在”的黏糊劲儿，终于彻底消失。
　　脑海重归寂静。
　　灵犀依然躺着，像一块被遗忘在时间角落的化石。只是在确认那聒噪彻底远离后，极其缓慢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吐出了一口压抑许久的气息。
　　这死后的净土，看来也逃不过噪音污染的魔爪。
　　***
　　绝对的寂静重新笼罩下来，厚重得如同实质。
　　灵犀维持着标本般的姿势，睁着眼，与天花板上那些冷漠的纹理无言对峙。身体的感官在极致的静止中被无限放大——身下这过度柔软的床垫，简直是对人体工学的侮辱；空气中那缕被系统优化过的、带着人工甜味剂的清香，闻久了让人喉咙发痒；还有胸腔里那颗不肯安分的心脏，固执地、一下下地搏动，像某个永不停歇的劣质节拍器，每一拍都在提醒她“您尚未成功注销”这个悲惨事实。
　　“消号”计划，看来阻力重重。
　　那个自称888的系统，虽然吵得让人想把它代码都拆了，但其行为模式，倒让她想起警队里那些刚毕业的菜鸟——满腔不切实际的热情，捧着教科书以为能解决一切，真遇到硬茬子，立刻就慌了神，威胁、利诱、假哭……手段稚嫩得令人发笑。
　　相比之下，她甚至有点怀念那个校门口的疯子——至少那是一场目标明确、流程简短、结果可期的终结。
　　时间在寂静中失去了标尺，不知流逝了多久。就在她的意识几乎要再次沉入那片令人向往的、永恒的虚无时，一丝极其微弱的、异样的气息，如同狡猾的细蛇，钻入了她的鼻腔。
　　那不是系统精心调配的虚假甜香，而是一种……非常非常淡的，属于食物的，温暖而扎实的香气。像是用小火慢熬了许久的白米粥，米粒将化未化，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焦糊底香，若有若无地漂浮在空气里。
　　这味道太细微，太真实，与这个被系统监控的、处处透着“非自然”的空间格格不入。
　　灵犀那如同焊死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她依旧没有动，像最老练的猎人潜伏在伪装下。但所有的注意力，已不受控制地被这一缕微弱的气息所捕获。这味道像一枚不起眼的钥匙，无意间触碰到了记忆深处某个落满灰尘的盒子——那里封存着属于“人间”的、久违的坐标。
　　「宿主……」系统888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它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做贼般的心虚和试探，生怕惊跑了这来之不易的转机。「您……是不是，闻到了一点什么？」
　　灵犀以沉默应答。
　　「我……我刚才，稍微……链接了一下这个世界的物质网络，」系统的声音里混杂着一丝邀功的雀跃和明显的心虚，「就……只是借用了一点点数据流，模拟了一下……您潜意识里可能觉得比较‘安心’的食物气息……数据用量很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真的，我发誓！」
　　它停顿了一下，发现灵犀依旧没有回应，但那原本平稳得如同直线的心跳监测图上，似乎出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几乎可以归类为误差的波动。它立刻抓住这点苗头，急忙补充：「这不是任务！绝对没有任何任务要求！就是……就是觉得，或许……这个味道，比那些阿尔法脑波音乐，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灵犀依旧保持着缄默。
　　然而，那萦绕在鼻尖，朴实无华却带着惊人穿透力的米粥香气，却像一根最柔软的羽毛，固执地、一遍遍地撩拨着她那早已冰封、甚至打算永久封存的心湖。
　　很淡，却无法驱散。
　　她依旧不想动弹，不想面对这荒诞的重生和这个麻烦不断的系统。身体的疲惫感依旧沉重如山，求死的意愿并未有丝毫减弱。
　　可是……
　　在那片由绝望、倦怠和“赶紧让我消失”的强烈诉求筑起的高墙根部，某块原本坚不可摧的砖石，似乎因为这缕微不足道的人间烟火气，松动了一粒沙砾。
　　她依然紧闭着双眼，如同一座拒绝与外界沟通的孤岛。
　　只是，那一直紧绷着、仿佛随时准备切断所有生命联系的神经末梢，在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最深处，有那么一丝丝，微不可查地……松弛了那么一丁点。
　　仿佛在无声地承认：这碗“虚拟”的米粥，确实，比那该死的电子音乐，要稍微顺耳那么一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