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二日》仿生土豆

3、开始的时候

　　那天大部分时间里，我都觉得很无聊，无聊的打卡、聊天，说着那些看似独特其实千篇一律的话题：过去生长的痛苦。
　　有太多人曾经因为我的共鸣喜欢我，太多人对我说什么“你是唯一懂我的人”，太多人无法聆听我的痛苦，却又扭曲了我想要友谊的本意，对我说爱情。
　　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脑子里只有排斥。看吧，不出所料，不过是另一个想当然的人，和过去的别人没什么不同。
　　我太害怕了。说很多大话、把谁看得那么重要的我就只是一个容易自卑的人。龟缩起来的生活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吐出口，每个属于我的声调都让我唾弃自己，好像我只会卖惨、崩溃。对我来说，建立起亲密的关系意味着“只有你知道我的存在”。而我害怕被抛弃，我早已注定会被抛弃。说出口的痛苦只是冰山一角，但明知没有作用还是让人觉得沉重。我不想火上浇油伤害任何人，但恐怕这样自以为是的做法已经刺伤许多试图爱我的人。在此之前我没有过善终的友谊或暗恋，总是在某方面有欠缺。即使说不想责怪别人也无济于事，因为我不能欺骗自己真的没有怨念。
　　我想有人能拥抱。连说谎自己没事都好艰难，总有人说我只会逃避，我曾经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了，现在看来他说的其实没错。明明是应该撒谎的时候，“我过得很好”这样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可是在我痛苦的时候不会有人为我出现。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不假思索地回复：“让我陪你。”
　　原来是这样，我的感受可以被理解。被看见似乎是我一生最想要追随的，理解苦难是为了得到别人的共情，或许我的善良就是这么自私，永远将自己当作一个背叛道德的人，我的善意充满目的性，我的诉说也都只是求救。
　　我什么也不想拥有，这样就什么也不会失去。
　　然后你问我，可不可以和你试试，相信你吧。
　　曾经拒绝了多少像你一样突然喜欢上我的人，只是为了一时心动而渴望靠近，最后都会变成指责。早在开始我就坦白了一切，我的自私、我的伤痛、我的担忧、我的敏感、我想要结束一切的决心，但开始总是这样，“我懂你就像你懂我一样，所以我一定不会离开”
　　人就是这样不理性地喜欢将未来的自己定义，我不相信你，但我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对我来说，失望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自己承担痛苦，直到无法承担的某一刻选择离开这个没有希望的世界。但走之前我想，或许我应该选择去体验什么，比如一场终于不是只有自己动心的爱情。
　　你趴在栏杆上看着我，海风在我身边经过，你的眼睛里反射出阴暗天空里缺少的亮光，我知道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你为我编织的陷阱一点也不高明，却恰好符合我的自卑。
　　你是自由的，我所向往的自由。在你希望得到什么的时候立刻就能去争取，往往意味着多变和自私。但我喜欢看见一个人鲜活的样子，我从来没有这样自由的本性，喜欢你在我面前展现的真实，在感到喜欢的时刻就立即说出来，这样我就不必反复在某个时刻猜忌真相，也不用反复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自作多情。
　　对不起，没有对你动心，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但我想要接受你。那些我赋予自己行为的理由，都应该是自私的，不是为了某个人的美好期盼或者某种意义上的付出，而是自身对于情感、物资的需求。于是此后的每一次争吵、每一次试图索取、每一次为自己辩解都充满愧疚。
　　从那时就幻想，也许你会很爱我。
　　自厌的痛苦是爱的证明，我知道你肤浅的初衷一定会伤害我，所以我赌你猜不透我的感受，你以为我要找正常的人。从来不是因为你能给我什么，只用在我身边就好。
　　同意让你吻我的时候，我想或许你可以变成我的牢笼。
　　讽刺的是，我赌错了，我因为某些卑劣喜欢你，但你从来没有像你口中那样爱过，所以连做囚徒的机会也不可能施舍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