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安烬》铃碎客

2、回来了吗？

　　阮竹清看着躺在床上毫无动静的谢知凛，眉头紧紧蹙着。她端来温水，用棉布蘸湿，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污与尘土，露出的面容虽苍白如纸，却依旧难掩那份清冷矜贵。先前她在谢家大宅外的断壁残垣旁发现他时，他浑身是伤，月白锦袍早已被鲜血染成暗红，手中还死死攥着几块碎裂的青铜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即便陷入昏迷，嘴里也反复念着 “丞安”“救活” 这两个词，模样让人心疼。
　　她将那些青铜碎片小心翼翼地从谢知凛手中取出，放在一旁的瓷盘里。碎片上的符文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幽蓝光芒，变得黯淡无光，触手依旧带着一丝沁骨的凉意，只是没了当初那股钻心的寒气。阮竹清好奇地拿起一块碎片端详，上面的纹路繁复而奇特，不似她平日里见过的任何纹样，隐约间，她似乎感觉到碎片上有微弱的气息在流转，却又转瞬即逝，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接下来的几日，阮竹清每日都会按时给谢知凛换药、喂药，悉心照料着他的起居。她会坐在床边，轻声跟他说话，有时讲山间的趣事，有时说城里的见闻，即便知道他听不到，也依旧乐此不疲。“你快醒醒呀，” 这天清晨，阮竹清一边给谢知凛整理被褥，一边轻声念叨，“我爹马上就要采完药材回来了，只要你醒过来，他一定有办法让你彻底好起来。你放心，你的那些心事，等你醒了，我们也能一起想办法。”
　　话音刚落，瓷盘里的青铜碎片突然轻轻颤动了一下，发出极其微弱的 “嗡鸣” 声。阮竹清心中一惊，连忙转头看去，只见其中一块较大的碎片上，原本黯淡的符文竟泛起了一丝极淡的红光，如同燃尽的炭火余烬，微弱却执着。她快步走到桌前，仔细盯着那些碎片，只见红光在碎片间缓缓流转，最终汇聚在那块最大的碎片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点，闪烁了几下，又渐渐黯淡下去。
　　阮竹清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她想起谢知凛昏迷中反复念叨的 “丞安”，又看着这些异常的青铜碎片，隐约觉得这两者之间定然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她不敢怠慢，连忙找来一块干净的锦布，将所有青铜碎片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放在胸口处，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些冰冷的碎片。她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些碎片对谢知凛来说，至关重要。
　　傍晚时分，神医阮长风背着药篓回到了家中。刚进门，他便急切地问道：“清清，那位公子可有醒来的迹象？” 阮竹清连忙迎上去，将他拉到床边，指着床上的谢知凛，又拿出胸口的锦布，轻声说道：“爹，他还是没有醒，但是这些青铜碎片有动静了！今天早上，它们不仅颤动了，还泛起了红光，您快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阮长风接过锦布，展开青铜碎片仔细查看。他行医多年，见过不少奇珍异宝，也听闻过一些神异之事，当看到碎片上的符文时，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碎片上的符文，指尖感受到那丝微弱的气息流转，脸色愈发严肃：“这些碎片绝非寻常之物，上面的符文带着浓郁的灵韵，看样子，这原本应该是一件能够承载魂魄的法器。”
　　“承载魂魄？” 阮竹清眼睛一亮，连忙追问道，“爹，那是不是说，谢公子念叨的那个‘丞安’，有可能就在这些碎片里？”
　　阮长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法器碎裂，魂魄本应消散，可这些碎片还能泛起红光，说明魂魄的残念还在，只是极其微弱，随时可能彻底湮灭。想要救回这个叫‘丞安’的魂魄，难度极大，不仅需要集齐世间罕见的灵药，还需要找到能够修复法器的方法，重新将残念汇聚起来。”
　　就在这时，床上的谢知凛突然动了一下，眼皮微微颤动着，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阮竹清和阮长风连忙凑过去，只见谢知凛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依旧有些涣散，却在看到阮长风和阮竹清时，渐渐有了焦点。“水……”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刚醒来的虚弱。
　　阮竹清连忙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喝了水，谢知凛的精神好了一些，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并非谢家大宅，心中不由得一紧，急切地问道：“我的…… 我的青铜碎片呢？丞安…… 丞安怎么样了？”
　　阮长风看着他急切的模样，轻声安抚道：“公子莫急，你的青铜碎片都好好地保存着。至于你说的‘丞安’，我们或许有办法救他，只是此事难度极大，还需要你详细告知我们关于青铜铃铛和丞安的一切，我们才能制定出可行的方案。”
　　谢知凛听到 “有办法救丞安”，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为身体虚弱，刚撑起上半身便又跌回床上。阮竹清连忙扶住他，给他垫了个靠枕。谢知凛定了定神，缓缓开口，将从寒山寺外接过青铜铃铛，到鬼王丞安从铃铛中出现，再到谢只舟摔碎铃铛、丞安消散，以及自己与林家激战、誓要救活丞安的种种过往，一一说了出来。
　　说到丞安消散的那一刻，谢知凛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眼底泛起了一层水汽，清冷的面容上满是痛苦与悔恨：“若不是我没有护住铃铛，若不是我没能早点察觉二哥的野心，丞安就不会消散。只要能救回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阮长风听完，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公子与这位鬼王的情谊，着实令人动容。想要救回他，首先需要找到‘聚魂草’和‘凝魄珠’这两种灵药，聚魂草能聚拢消散的魂魄残念，凝魄珠则能稳固魂魄，防止其再次消散。这两种灵药极为罕见，聚魂草只生长在极寒的雪山之巅，而凝魄珠传闻藏在深海的龙宫旧址，寻找起来难如登天。”
　　“除此之外，还需要修复青铜铃铛。这铃铛本是承载丞安魂魄的法器，如今碎裂，即便找到了灵药，也无法将魂魄重新安置。想要修复铃铛，必须找到当年铸造这铃铛的匠人后裔，或是掌握同等铸魂之术的人，再辅以灵药的灵气，才能让铃铛恢复原样。”
　　谢知凛听完，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多了几分坚定：“无论多困难，我都要去试一试。雪山也好，深海也罢，只要能找到灵药，只要能修复铃铛，我都愿意前往。阮神医，还请您告知我这两种灵药的具体线索，以及可能掌握铸魂之术的人的下落，大恩大德，谢某定当报答。”
　　阮竹清看着谢知凛坚定的眼神，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她轻声说道：“谢公子，我爹常年行医，走遍各地，或许知道一些关于灵药的线索。而且我在山中长大，对雪山的环境也略知一二，等你身体好些了，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寻找聚魂草。”
　　阮长风点了点头，说道：“我确实曾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关于聚魂草的记载，说它生长在西疆的昆仑雪山之巅，那里常年积雪，寒风凛冽，还有猛兽出没，极为危险。至于铸魂之术，传闻江南的墨家世代掌握着一些古老的铸器之术，或许其中就有铸魂之法，你可以去墨家探寻一番。”
　　谢知凛微微颔首，心中已然有了方向。他看着瓷盘中的青铜碎片，眼神温柔而坚定，轻声说道：“丞安，你等着我，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救你的方法，我们的婚礼，还没有举行，我不会让你就这样消散的。”
　　瓷盘中的青铜碎片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意，又轻轻颤动了一下，那丝微弱的红光再次亮起，这一次，比之前更加明亮了一些，仿佛在回应着他的承诺，在这清冷的房间里，勾勒出一丝希望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