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晨光里的悸动 ...
-
之后的几天,奈布总会在石磨旁的空位上看到东西,有时会放着还热乎的杂粮饼,有时是几颗裹着糖霜的野果,水壶永远是满的,壶壁凝着新鲜的水珠。
他不再假装整理衣服,只是靠着麦秸堆擦拭匕首。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时,后背的紧绷会变成一种隐秘的期待,连呼吸都带着不易察觉的轻快。
诺顿来的时间不固定,有时是下工后带着一身煤尘,有时是午休时匆匆赶来。他话依旧不多,大多时候只是坐在石磨上看着奈布擦刀,或是帮他捡拾散落在地上的麦秸。偶尔两人指尖不小心相触,还是会像初次那样迅速缩回,但眼底的尴尬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过的笑意。
这天傍晚,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奈布以为诺顿不会来了,正准备关上门,就看见雨幕里出现了熟悉的身影。诺顿披着蓑衣,手里拎着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头发和肩头都湿了。
“下这么大还来?”奈布接过他递来的油纸包,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手,下意识地拢了拢。
诺顿搓了搓手,难得笑了笑:“路过村头的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
磨坊里没有灯,只有窗外的天光和雨丝映出模糊的轮廓。两人并肩坐在麦秸堆上,分享着温热的肉包。雨声盖过了呼吸声,却盖不住彼此越来越近的肩膀,以及胸腔里同样急促的心跳。
“明天我要去邻村勘探,可能要去三天。”诺顿的声音在雨里显得格外清晰。
奈布咬包子的动作顿了顿,低声“嗯”了一声,心里却像空了一块。
诺顿侧过头,借着微弱的光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犹豫了一下,伸手碰了碰他小臂上已经愈合的伤口:“等我回来,带你去河边摸鱼。”
奈布的心跳猛地一跳,抬头时正好撞进他的眼睛。绿色的眸子里映着雨光,比往日更亮,也更温柔。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听见自己轻轻“好”了一声。
第二天清晨,奈布站在磨坊门口,看着诺顿的身影消失在田埂尽头。他摸了摸腰间的匕首,那里还留着诺顿碰过的温度。石磨上放着新灌满的水壶,旁边是他连夜烤的麦饼——用的是磨坊里最好的麦子,裹了一层细细的糖霜。
三天后,奈布刚擦完最后一下匕首,就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他猛地站起来,木门被推开的瞬间,撞进了一个带着泥土气息的怀抱。
“我回来了。”诺顿的声音带着旅途的疲惫,却格外有力。他松开手,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用草绳系着的小布包,“给你带的,邻村的山楂糕。”
奈布接过布包,指尖碰到他掌心的温度,这一次没有缩回。他抬头看着诺顿,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和门外的晚霞一样,暖得让人心里发甜。
磨坊的木门轻轻关上,将外面的风与晚霞都关在门外。石磨上的水壶冒着热气,山楂糕的酸甜和麦饼的香气混在一起,比任何时候都要浓郁。
夜色渐深,磨坊里只剩下麦秸堆散发的淡淡干草香,还有两人交叠的呼吸声。他们挤在铺了两层麦秸的角落,诺顿让奈布靠着自己的肩膀。
奈布起初还有些局促,后背绷得笔直,后来大概是累了,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均匀,头不自觉地往诺顿颈窝蹭了蹭,眉头也舒展开来。
诺顿僵着身子不敢动,借着破窗透进来的月光,能清晰地看见奈布眼睫在眼下投出的浅浅阴影。他的手指悬在半空中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轻轻落了下去,顺着奈布的眉骨慢慢描摹。
指尖的触感柔软又温热,和他握惯了勘探锤、布满薄茧的手截然不同。他小心地划过奈布的眼角,又往下点了点奈布的唇,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梦里的人。奈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睡梦里哼唧了一声,往他怀里又缩了缩。
诺顿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赶紧收回手,却忍不住凑得更近了些。他能闻到奈布头发上淡淡的麦秸香,还夹杂着一点阳光的味道。看着奈布毫无防备的睡颜,他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嘴角也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他伸手将滑落的帆布包往上拉了拉,盖住奈布露在外面的手腕,然后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奈布的手比他小一圈,握在掌心里刚刚好。诺顿闭上眼睛,将下巴抵在奈布的发顶,感受着怀里人的温度,心里满得像是要溢出来。
诺顿的目光从奈布的眉眼慢慢下移,最终落在了他的唇上。月光下,那抹唇色显得格外柔和,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像极了他曾在河边见过的、被晨露打湿的花瓣。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鼻尖几乎要碰到奈布的额头。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唇间呼出的、带着麦饼甜香的气息。心底有个声音在催促着他再靠近一点,可握着奈布的手却越收越紧,指节微微泛白。
最后,他还是停住了动作,只是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奈布的下唇——那里的触感比想象中更软,像棉花糖一样,让他的心跳猛地加快。他迅速收回手,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
“笨蛋,”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嘴角却带着无奈又温柔的笑意,“等你醒了再说。”
说完,他重新调整了姿势,将奈布抱得更稳了些,目光重新落回他安静的睡颜上,只是这一次,眼底的克制里,多了几分藏不住的期待。
天刚蒙蒙亮,破窗就透进了浅金色的晨光。奈布是被麦秸堆上的凉意惊醒的,睁开眼时,鼻尖还蹭着诺顿的肩窝,掌心贴着对方温热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平稳有力的心跳。
他猛地僵住,昨晚的记忆瞬间涌了上来——挤在狭小的麦秸堆上,靠在诺顿怀里睡着,还有睡前那若有似无的、落在唇上的触感。耳尖“唰”地红透,他小心翼翼地想挪开身子,手腕却被轻轻攥住了。
“醒了?”诺顿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比平时低了几分,“再躺会儿,外面还冷。”
奈布不敢抬头,盯着诺顿胸前磨得发白的帆布包,含糊地“嗯”了一声,却老老实实地没再动。两人维持着相拥的姿势,呼吸声在安静的磨坊里格外清晰,连空气都带着点发烫的甜意。
过了一会儿,诺顿先动了。他松开手,伸手替奈布拂开粘在额前的碎发,指尖碰到皮肤时,两人都顿了一下。这次奈布没躲,只是悄悄抬了抬眼,正好撞进诺顿带着笑意的绿眸里。
“饿不饿?”诺顿避开他的目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麦秸,“我去买点吃的,再看看有没有甜点。”
奈布点点头,看着他走向门口,忽然鼓起勇气喊了一声:“诺顿!”
诺顿回头,眼里带着疑惑。
奈布攥了攥衣角,飞快地说:“我、我跟你一起去!”
诺顿愣了愣,随即笑了,露出一点浅浅的梨涡:“好。”
木门“吱呀”一声推开,清晨的风带着露水的湿气涌进来,却吹不散磨坊里残留的暖意。奈布跟在诺顿身后走在田埂上,看着前面人的背影,想起昨晚他埋在自己发间的低语,忍不住偷偷弯了弯嘴角——原来期待的不止他一个。
田埂上的露水打湿了两人的裤脚,晨风吹得路边的野草沙沙响,一路无话,却没半分尴尬。走到村头的包子铺时,蒸笼里正冒着热气,白面馒头和肉包的香气飘得老远。
“李婶,来四个肉包,两个白面馒头。”诺顿熟门熟路地开口,刚要掏钱,就被系着蓝布围裙的李婶打趣了一句。
“哟,诺顿今天怎么不一样了?”李婶眯着眼笑,目光在并肩站着的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这是带了人来啊?小两口大清早一起出来买早饭,还把人看的这么紧。”
诺顿的脸“唰”地红到了耳根,连耳尖都泛着热。他刚要解释,就听见奈布倒吸一口凉气,侧头看去,只见奈布的耳尖红得像要滴血,头埋得低低的,连脖子都染上了粉色,攥着衣角的手指关节都泛了白。
“大婶!”诺顿的声音有些急,带着点无措,“您别乱说……”
“好好好,不逗你们了。”李婶笑得更欢了,用油纸包着包子递过来,视线落在奈布身上,越看越觉得清秀,“说真的,这孩子长得真清秀,谁家的姑娘啊?看着怪腼腆的。”
奈布猛地抬起头,脸更红了,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是男生,可话到嘴边又堵着,急得眼眶都有点发热。他偷偷看了眼诺顿,对方也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慌乱,还有几分藏不住的维护。
“婶,他是……”诺顿刚要开口解释性别,就被奈布轻轻拉了拉衣角。他低头,看见奈布咬着唇,轻轻摇了摇头,像是不好意思再引人注目。
诺顿会意,接过油纸包,把钱递过去,拉着奈布的手腕就往回走,声音都带着点不自然:“婶,我们先走了!”
“哎,慢着点!包子还热乎呢!”李婶在身后笑着喊,看着两人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俩孩子,还挺害羞。”
走出老远,两人都没松开手。直到拐进通往磨坊的小路,诺顿才猛地反应过来,赶紧松开手,挠了挠头,声音有点干:“那个……李婶她就那样,爱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奈布攥着自己被拉过的手腕,指尖还残留着诺顿掌心的温度,他低着头,小声说:“我没往心里去……就是……”他顿了顿,抬头看了诺顿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就是你刚才没反驳‘小两口’……”
诺顿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看着奈布泛红的侧脸,喉结动了动,小声说:“我……我当时忘了。”话虽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悄悄扬了起来。
奈布没再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手里的油纸包散发着温热的香气,和心里的暖意一起,慢慢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