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真的只是担心吗 ...

  •   木门“吱呀”一声合上时,奈布攥着红薯袋的手顿了顿——诺顿没在厨房,也没在桌边擦勘探灯,只坐在床沿,后背对着光,侧脸的线条绷得像矿道里绷紧的安全绳。那是奈布从未见过的阴沉,连空气都像浸了矿底的寒气,让他刚到嘴边的“红薯买回来了”卡在喉咙里。
      “我……我刚刚……刚出去买了红薯……”奈布的声音发飘,眼神下意识躲闪,盯着诺顿裤脚没蹭干净的煤泥,“因为我等不及吃张婶的红薯了……”
      话音未落,手腕突然被攥住。力道来得又急又猛,奈布脚下踉跄了半步,后背轻轻撞在墙上——没有预想中的疼,诺顿明显收了力,可那只抓着他手腕的手却在发颤,指节泛白,连呼吸都带着不稳的急促。
      奈布猛地抬头,撞进诺顿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怒火,反而积着一层翻涌的慌,像矿道里突然袭来的黑暗,压得人喘不过气。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诺顿——从前哪怕被落石擦伤、被矿石砸到,对方也只会笑着说“没事”,可现在,那双总带着温和的眼睛里,全是他读不懂的阴沉与慌乱。
      “买红薯要带帆布包?”诺顿的声音哑得厉害,拇指无意识蹭过奈布手腕上的旧疤——那是当年当雇佣兵时留下的伤,从前诺顿摸到,总会放轻力道,“要走两个小时,连张婶都说没见过你?”
      帆布包的带子还挂在肩上,此刻像块烧红的铁,烫得奈布想松手。他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反驳的话——诺顿显然什么都知道了,或许是看到了枕头下没藏好的耳机,或许是去镇上问了张婶,又或许,是他出门时那点刻意的犹豫,早就露了破绽。
      诺顿的力道又松了些,却没放手,反而往前凑了凑,额头几乎要碰到奈布的。他的呼吸带着矿场的寒气,却又裹着滚烫的情绪:“你以为我没看见你夜里摸耳机?没看见你盯着任务信息发呆?”阴沉的眼底终于泄出一点委屈,“我攒钱换房子,不是要你再去把命攥在别人手里的。”
      奈布的喉咙发紧,看着诺顿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清晨对方煎得金黄的馒头片,想起他说“周末带你去钓鱼”,想起他夜里偷偷揉腰的模样。原来他以为的“分担”,在诺顿眼里,是要拼尽全力护住的软肋。
      “我只是不想你一个人累……”奈布的声音发颤,指尖轻轻碰了碰诺顿的脸颊,那里还带着户外的凉,“我想和你一起等薄荷长出来。”
      诺顿的呼吸顿了顿,额前垂落的碎发遮住了半只眼睛,在眼下投出片阴翳,连周身的寒气都带着点蚀骨的冷。他没说话,只是那只环在奈布腰上的手微微收紧,指腹蹭过奈布后腰时,凉得像块刚从矿底捞上来的寒铁。
      “一起等?”诺顿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哑,还掺了点若有似无的空茫,像风穿过废弃矿洞的回响,“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在矿道里,看见块跟你旧军装颜色差不多的破布,我差点以为……”他的话没说完,喉结滚了滚,原本抓着奈布手腕的手,突然移到奈布颈侧,指腹轻轻碰了碰他的脉搏——那一下轻得像羽毛,却带着种确认“人还活着”的执拗,“我怕我攒够了房子的钱,却等不到你回来种薄荷。”
      奈布的心跳漏了一拍。诺顿的指尖太凉,凉得他颈后发麻,可那力道里藏着的慌,又烫得他眼眶发酸。他能看见诺顿眼底的红,不是愤怒,是怕失去的惶恐,像溺水的人攥着最后一根浮木,连眼神都带着点失焦的脆弱——这模样比刚才的阴沉更让他心疼,像坚硬的矿石碎了缝,露出里面软得一碰就疼的芯。
      “我不会……”奈布刚想开口,诺顿却突然低头,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呼吸里的寒气混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别再骗我了,奈布。你夜里摸耳机的时候,我醒着;你盯着任务信息发呆的时候,我也看着。我不敢问,怕你说要走,怕你像从前那样,背着包就消失在风里。”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点近乎卑微的祈求,跟平时那个会笑着揉他头发、说“有我呢”的诺顿判若两人。奈布能感觉到肩膀上的凉意,那是诺顿身上的寒气,可隔着衣服,他又能隐约摸到诺顿后背的薄汗——原来他也会因为怕失去一个人,慌得浑身发颤。
      “任务我已经推了。”诺顿突然抬头,手里拿着奈布的手机,把信息在奈布眼前晃了晃。诺顿眼底的阴沉散了些,只剩未褪尽的慌,他抬手,笨拙地把奈布肩上的帆布包摘下来,扔在墙角,“那点钱,我多去几次深矿就能攒够,不用你冒险。以后……别再背着我藏耳机了,好不好?”
      奈布看着他发红的眼尾,看着他指尖还没褪尽的煤黑,突然伸手,环住诺顿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颈窝。诺顿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用更紧的力道回抱他,像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怀里的人很凉,凉得像块冰,可奈布却觉得心里暖暖的——原来这“鬼”般的阴沉和寒凉,全是因为太在乎,才攒出来的慌。
      “好。”奈布的声音闷闷的,蹭了蹭诺顿的衣领,“以后我不藏了,我们一起等薄荷长出来,一起搬去带阳台的房子。”
      诺顿没说话,只是抱着他的手又紧了紧。窗外的夕阳慢慢沉下去,屋里的光线暗了些,可两个人贴在一起的温度,却慢慢驱散了诺顿身上的寒气,把那些怕失去的慌,都揉成了怀里的暖意。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时,奈布正靠在床头翻旧照片。相册里夹着张泛黄的拍立得,是之前拍的照片,奈布和诺顿戴着同一条红围巾。
      指尖划过照片上诺顿的脸,后腰处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痒。奈布下意识伸手去摸,指腹钻进毛衣的缝隙里,触到个冰凉的小物件——不是线头,是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壳,表面还沾着点细碎的煤渣。
      他心里一紧,小心翼翼地把那东西抠出来。借着床头灯的光,能看清那是个定位器,屏幕上闪着微弱的红光,两下,又两下,像矿道里远处的安全灯,明明灭灭地勾着人的神经。
      是诺顿放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奈布的指尖就颤了颤。他想起上周诺顿帮他洗毛衣时,说“袖口磨破了,我帮你补两针”,当时他躺在草堆上打盹,没看见诺顿缝补时,指尖多捏了个小小的东西;想起前几天他出门买东西,诺顿反复叮嘱“早去早回,要是迷路了就给我发信号”,语气里的紧张当时只当是随口关心,现在想来,全是因为这枚藏在衣缝里的定位器。
      定位器又闪了两下,红光映在奈布的手背上,带着点诺顿身上特有的、矿场的寒气。他突然想起那天诺顿把他按在墙上时,眼底的慌乱不是凭空来的——对方不是在查他的行踪,是怕他像从前当雇佣兵时那样,背着包就消失在风里,怕那枚定位器上的光点,某天突然停在某个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我回来了。”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诺顿的声音带着疲惫,却依旧温温的。奈布赶紧把定位器塞回毛衣缝里,刚抚平衣料,就看见诺顿提着个布包走进来,布包里飘出红薯的甜香,“张婶今天蒸了蜜薯,给你留了两个,还热着。”
      诺顿走近时,奈布能看见他额前的碎发沾着点煤尘,眼下的青黑比昨天更重些。他伸手想帮诺顿拂掉碎发,对方却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腕,指尖轻轻蹭过他的手背,像在确认什么:“等很久了?是不是饿了?我这就去拿碗。”
      看着诺顿转身走向厨房的背影,奈布摸了摸毛衣缝里的定位器。那冰凉的金属壳还在闪着光,可此刻却像颗藏在衣料里的小太阳,暖得他心口发涨。他没打算戳破这个秘密——就像诺顿从不说“我怕失去你”,只把牵挂藏在定位器的微光里,藏在“早去早回”的叮嘱里,藏在每次晚归时,桌上热着的饭菜里。
      厨房传来微波炉运转的声响,奈布站起身,朝着那片暖光走去。他想,下次诺顿帮他补衣服时,他要假装没看见那枚定位器;下次出门时,他要主动说“我会早点回来”——有些爱不用拆穿,只要两个人都懂,那枚藏在衣缝里的微光,就会一直亮下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