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吸引》衍慈

4、警戒线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林栖按时上下班，悉心照料着休息室里的“秘密”。雪豹的恢复速度快得超乎医学常识，深层的撕裂伤开始收口，骨折处虽然远未愈合，但炎症已基本消退，它甚至能尝试用三条完好的腿，拖着被打上夹板的那条前肢，在床铺有限的范围内稍微挪动。
　　它依旧安静，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或是睁着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沉默地看着林栖忙碌。它对林栖的依赖与日俱增，会在她靠近时主动仰头让她抚摸下颌，会在她递过食物时用粗糙的舌头轻轻舔舐她的指尖，喉咙里发出舒适的咕噜。那种全然信任的姿态，几乎要让林栖忘记它初遇时那双充满凶戾的眼睛。
　　那份因沈酌出现而种下的不安，并未随时间消散，反而像潜滋暗长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心头。她变得格外警惕，每次进出休息室都再三确认周围无人，对医院里出现的陌生面孔也多了几分留意。
　　她没有再见到那个叫沈酌的Omega核查员，仿佛那天的出现真的只是一次偶然的例行公事。但林栖知道，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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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酌站在伽马科技分公司大楼高层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夜幕下灯火通明的城市。她刚刚结束了一场与基地高层的加密视频会议。
　　“不能再拖了，‘斗兽场’下一轮季赛即将开始，几位重要的投资人已经表达了不满。”屏幕那端，声音经过处理，冰冷而毫无起伏，“S-07是重点押注对象，必须尽快回收，确保它能如期参赛。”
　　“目标目前处于严密看护下，强行回收风险过高，可能造成不可逆损伤。”沈酌汇报，语气平静无波，“监护人，Beta女性林栖，背景干净，动机疑似单纯救助。建议采取非强制手段介入，争取其‘配合’。”
　　“给你四十八小时。”对方没有给她讨价还价的余地，“如果‘说服’失败，授权使用必要强制措施。记住，S-07的优先级高于一切，包括监护人的……生存状态。”
　　通讯切断。
　　沈酌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走到办公桌前。光屏上显示着刚刚接收到的、关于林栖的更详尽资料。从小学成绩单到大学实习评价，从信用卡消费记录到近期的网络浏览痕迹，事无巨细。
　　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Beta。生活轨迹简单，社交圈狭窄，最大的爱好是阅读纸质书和照料盆栽。唯一特别的是，她在医学院时期曾参与过几项关于非人灵长类动物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行为学研究，表现出对动物超出常人的共情能力和耐心。
　　这或许能解释她为何会对一只来历不明的重伤雪豹伸出援手。
　　但也仅此而已。
　　在“斗兽场”的利益面前，这点微不足道的“共情”和“耐心”，脆弱得不堪一击。
　　沈酌关掉资料，调出第三医院的3D结构图，目光落在林栖所在的外科楼层，以及她那间位于走廊尽头的独立休息室。她用手指在光屏上划出一条清晰的渗透路线，避开了所有主要监控节点。
　　四十八小时。
　　她需要一场“意外”，一个能让林栖主动寻求外界帮助，或者至少，放松警惕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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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栖值完夜班，已是凌晨。医院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散发着惨白的光。她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向休息室，心里盘算着明天轮休，或许可以想办法弄点更适合雪豹恢复的高级营养剂。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手时，脚步猛地顿住。
　　门缝底下，似乎有东西。
　　她蹲下身，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看去——那是一小撮极其细微的、白色的绒毛。和她这些天在雪豹身上，以及清理绷带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这绒毛……怎么会出现在门缝外？她每次进出都极其小心，绝不可能带出来。是风吹出来的？可窗户一直关着。
　　除非……有人进来过？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她猛地站起身，几乎是有些粗暴地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房间里一切如常。雪豹安睡在床上，听到动静警觉地抬起头，看到是她，又放松下来，发出细微的呜咽声，像是在询问她为何惊慌。
　　林栖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她快步走到窗边检查，窗户锁扣完好无损。她又仔细检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任何被翻动过的痕迹。
　　是错觉吗？还是……
　　她的目光落在雪豹身下的床单上，那里不可避免地沾着一些脱落的绒毛。也许，真的是自己不小心带出来的？
　　她试图说服自己，但内心深处的不安却如同涟漪般不断扩大。她走到床边，伸手抚摸雪豹的脑袋，指尖感受到它平稳的呼吸和温热的体温，才稍稍安定下来。
　　“没事，”她低声说，不知道是在安慰雪豹，还是在安慰自己，“可能是我想多了。”
　　雪豹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手心，冰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澈，倒映着她略显苍白的脸。
　　然而，林栖没有注意到，在休息室斜上方，一个通常用来检查管道线路的、不起眼的通风口格栅内侧，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微型探头，正闪烁着几乎微不可见的红光，将房间内的一切，无声地传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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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医院两条街外的一家廉价旅馆房间里，沈酌坐在光屏前，屏幕上正是林栖休息室内的实时画面。她看着林栖警惕地检查门窗，看着她安抚雪豹，看着她脸上那抹无法完全掩饰的惊惶。
　　沈酌拿起手边的一个小密封袋，里面装着几根和门缝下相似的白色绒毛。这是她之前利用核查身份作掩护，在休息室门外“无意”间留下的。一个微小的、近乎心理暗示的警告。
　　看来，鱼饵已经让鱼儿感到不安了。
　　下一步，该收线了。
　　她关掉监控画面，拿起个人终端，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恢复了作为“沈浊”的温和与歉意：
　　“喂，是第三医院后勤部王主任吗？您好，我是伽马科技的沈浊。非常抱歉这么晚打扰您，关于白天的设备调研，我可能不小心把一枚公司配发的数据储存器落在贵院外科楼层了，对，就是靠近林栖医生休息室的那片区域……能麻烦您安排人帮我找一下吗？或者，告诉我林医生的联系方式，我亲自问问她是否看到？那枚储存器虽然不值钱，但里面的数据涉及商业机密……”
　　她的声音温和有礼，无懈可击。
　　电话那头传来对方热情的回应。
　　沈酌听着，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幕上，眼神冰冷。
　　警戒线，已经划下。而猎物，还茫然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走向网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