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吸引》衍慈

5、 温柔的网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休息室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林栖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门缝下的那撮白色绒毛像一根刺，扎在她的神经上，让她无法安宁。

　　她再次仔细检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挪开了笨重的家具，依旧一无所获。也许真的是自己多心了？连续的高强度工作和这个突如其来的“秘密”让她变得疑神疑鬼。

　　就在她试图说服自己时，个人终端响起了通讯请求。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本地。

　　林栖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接通了通讯。

　　“您好，是林栖林医生吗？”一个温和、略带歉意的女声传来，是那个叫沈酌的Omega核查员。

　　“是我，沈小姐有事？”林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实在不好意思，林医生，这么早打扰您。”沈酌的语气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无奈和焦急，“我昨天在贵院做调研时，可能不小心把一枚公司配发的数据储存器弄丢了，大概就在外科楼层，您休息室附近那片区域。那里面有些涉及初步合作方案的资料，虽然不算顶级的商业机密，但丢失了也挺麻烦的……不知道您或者您同事有没有看到过？一个银灰色，指甲盖大小的薄片。”

　　林栖的指尖微微发凉。又是她。而且，地点如此精确地指向自己的休息室附近。

　　“我没有看到。”林栖回答，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疏离的警惕，“我会帮您问问科室的同事，如果有消息再通知您。”

　　“真是太感谢您了！”沈酌的声音听起来如释重负，“其实……我刚刚也联系了后勤部的王主任，他建议我可以直接问问您，毕竟您常在那片区域活动。给您添麻烦了，如果找到，我一定重谢。”

　　通话结束。

　　林栖握着发烫的终端，站在原地。后勤部王主任建议她来问自己？这听起来合情合理，却又透着一股被无形之手推动的感觉。沈浊的出现，丢失的储存器，门缝下的绒毛……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此刻却像散落的珠子，被一条看不见的线隐隐串联起来。

　　她感到一张温柔的网，正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向她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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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酌放下终端，脸上没有任何“如释重负”的表情，只有一片冰凉的算计。她知道林栖不会轻易相信，但这不重要。她只需要在林栖心里种下更多疑虑的种子，让她意识到自己正被“关注”，让她开始不安，让她需要寻找一个“可靠”的倾诉对象或求助渠道。

　　而自己这个看似无害、同样被“工作疏忽”困扰的、来自合作公司的Omega，就是一个绝佳的、可以“偶然”分享焦虑和信息的对象。

　　她需要创造一个“偶遇”的机会。

　　根据林栖的排班表，她今天轮休，但以她的性格，很可能上午还会来医院查看雪豹的情况。沈酌计算着时间，起身离开了伽马科技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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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栖果然在上午九点左右出现在了医院。她先去了科室处理了一些交接事宜，然后心事重重地走向自己的休息室。她需要确认雪豹的安全，也需要一点空间理清混乱的思绪。

　　就在她走到走廊中段，靠近自动贩卖机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旁边。

　　“林医生？好巧。”沈酌手里拿着一罐热咖啡，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疲惫，“您今天不是休息吗？”

　　林栖脚步一顿，看着眼前的Omega。沈浊今天穿了一身浅米色的休闲装，少了些西装的干练，多了几分柔和，眼下的淡淡阴影让她看起来确实为丢失储存器的事情有些困扰。

　　“过来看看……捡的那只小家伙。”林栖含糊地回答，目光扫过沈酌手里的咖啡。

　　“它还好吗？”沈酌很自然地把另一罐未开封的咖啡递过来，语气关切，“那天看它伤得挺重的。哦，这罐给您，我刚买的，提提神。”

　　林栖本想拒绝，但对方的态度自然得让她找不到理由，而且她确实需要一点咖啡因来支撑过度疲惫的神经。“谢谢。”她接了过来，冰凉的罐身让她清醒了几分。

　　“唉，说起来真是倒霉，”沈酌倚在贩卖机旁，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那储存器丢了，我昨晚都没睡好。虽然不是什么绝密文件，但被上司知道总归不好。林医生，您说会不会是被人捡走了？”

　　她看向林栖，眼神清澈，带着一点Omega寻求意见时常见的、不自觉的依赖感。

　　林栖握着咖啡罐的手指紧了紧。“应该……不会吧。或许只是掉在哪个角落了，再仔细找找。”她避开了沈酌的目光，低头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

　　“希望如此吧。”沈酌叹了口气，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压低了些声音，“林医生，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林栖抬起眼。

　　“我昨天下午，好像在你们医院侧门附近，看到两个穿着不像医护人员也不是病患的人，鬼鬼祟祟的，好像在打听什么……”沈酌蹙着眉，表情有些不安，“我当时没在意，现在丢了东西，忍不住有点联想……当然，可能只是我想多了。”

　　侧门？打听？林栖的心猛地一沉。侧门离她发现雪豹的那个废弃楼梯间很近。

　　是巧合，还是……警告？

　　她看着沈酌那张写满“担忧”和“分享秘密”的脸，一时间竟分不清这究竟是善意的提醒，还是另一重更精妙的试探。这个Omega，像一团迷雾，每一次出现，都让她陷入更深的困惑和不安。

　　“可能……是你想多了。”林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医院里人来人往，很正常。”

　　“也是。”沈酌笑了笑，似乎被说服了，她站直身体，“那不打扰您了，我再去找找。谢谢您的咖啡，林医生。”

　　她朝林栖点点头，转身离开，步伐轻快，仿佛卸下了一个包袱。

　　林栖站在原地，看着沈酌消失在走廊拐角，手里的咖啡罐传来冰冷的温度。她低头，看着罐身上凝结的水珠，像极了此刻她心底不断渗出的寒意。

　　沈浊的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大。

　　那两个在侧门鬼鬼祟祟的人……是为雪豹而来的吗？

　　她转身，快步走向休息室，此刻，她只想尽快确认那个小家伙的安全。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消防玻璃反射里，刚刚离开的“沈浊”正站在拐角的阴影中，透过玻璃的折射，冷静地观察着她匆忙甚至有些慌乱的背影。

　　鱼儿，已经看到了网影。

　　下一步，该让她自己，游进网里了。

　　沈酌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个人终端光滑的边缘，一个计划，在她心中缓缓成型。或许，该让那枚“丢失”的储存器，以一种意外的方式，被“恰好”需要它的林医生捡到。那里面，当然不会有什么商业机密，只会有一段经过精心剪辑的、关于“斗兽场”和基因改造体S-07的……无关紧要，却能引发无限联想的模糊影像资料。

　　她需要林栖自己，去触碰那个黑暗世界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