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吸引》衍慈

2、检查与低吼

　　警报声尖锐得如同实质的钢针，狠狠扎进沈酌的耳膜。不是演习，不是误报，是最高级别的生物收容突破。整栋大楼像被捅了的马蜂窝，瞬间沸腾。脚步声、呼喊声、金属门重重闭合的撞击声，隔着墙壁和地板模糊地传来，混乱中透着一种训练有素的紧迫。

　　沈酌贴在门后，屏住呼吸，调动全部感官捕捉外面的动静。信息素的味道变得复杂而浓烈，恐惧、紧张、亢奋……属于不同性别、不同角色的情绪通过气味在空中碰撞、交织。她精准地过滤掉那些无用的干扰，像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那一丝她真正在寻找的——冰冷，血腥，带着硝烟与不屈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气息。

　　没有。至少，不在这一层。

　　她迅速做出判断。S-07如果逃脱，绝不可能大摇大摆出现在办公区域。它受了重伤，需要隐藏，需要……治疗。它的本能会驱使它去寻找最安全、最能缓解痛苦的地方。地下？还是……与这栋大楼有物理连接，但又相对独立的医疗单位？

　　伽马生命科技有自己的内部医疗中心，但规模不大，处理日常员工健康问题尚可，应对重大伤情或特殊“实验体”，必然会转移到拥有更完善设备和更高保密级别的合作机构。

　　她想起资料上提到过的，距离这里不到五百米，隔着一座内部空中廊桥的那家——市立第三医院。一家看似普通，实则与多家生物科技公司有深度合作，设有特殊隔离病房的公立医院。

　　可能性很大。

　　沈酌没有贸然开门。她退回房间中央，手指在个人终端上快速滑动，调出第三医院的内部结构图（这是她潜入前就已获取的基础资料），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代表通道、病房、功能区的线条和符号。急诊、外科、特殊隔离区……

　　同时，她分出一缕注意力，监听走廊外的动静。警报声在持续了几分钟后，渐渐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后的、更加紧绷的寂静。追捕显然已经展开，并且转移了方向。

　　她需要一個合理的身份进入医院，进行更细致的排查。初级数据分析员的身份显然不够。沈酌眼神微动，指尖在终端上敲下一串复杂的指令。几分钟后，一份带着伽马科技安全部门特殊电子印章的“外部协作人员临时通行证”生成，身份备注是——“生物样本安全核查员”。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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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栖被一阵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惊醒。

　　她昨晚几乎没合眼，天快亮时才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囫囵睡去。睁开眼的瞬间，意识还有些模糊，直到视线聚焦在单人床上。

　　那只小雪豹醒了。

　　它没有动，依旧保持着侧卧的姿势，浑身上下被白色绷带包裹得严实，只有脑袋露在外面。但它的眼睛睁开了，冰蓝色的瞳仁清晰地映着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清晨熹微的光。那眼神不再完全是昨晚那种濒死的凶戾和警惕，多了几分清醒的审视，以及一种……近乎懵懂的困惑。

　　它正微微偏着头，看着林栖搭在床沿的手。

　　林栖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不敢惊动它。

　　雪豹的鼻翼轻轻翕动了一下，似乎在辨认空气中属于她的、平淡的Beta信息素味道。然后，它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伸出粉色的、带着细小倒刺的舌头，极轻极快地，在林栖的手背上舔了一下。

　　粗糙，温热，带着一点湿意。

　　林栖浑身一僵。

　　雪豹似乎也被自己这个动作惊到了，立刻缩回舌头，耳朵警惕地向后压了压，冰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林栖，观察她的反应。

　　没有攻击，没有威胁。更像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接触和确认。

　　林栖慢慢抬起手，看着手背上那点微不可察的湿痕，心里某个坚硬的部分，仿佛被这粗糙而温热的一下，轻轻地蹭化了。她尝试着，对雪豹露出一个尽可能温和的微笑，声音放得极轻：“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雪豹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她，耳朵慢慢放松，重新立了起来。它尝试动了一下被固定住的前肢，立刻因为疼痛而皱起了鼻子（如果豹子会皱眉的话），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的闷哼。

　　“别乱动，”林栖立刻起身，检查它骨折部位的固定夹板，“伤口很深，骨头也断了，需要时间愈合。”她拿起旁边准备好的营养液和清水，用特制的软管凑到它嘴边，“喝点水，你需要补充能量。”

　　雪豹看了看软管，又看了看林栖，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迟疑，但最终，它还是低下头，小口小口地舔舐起来。它的动作很优雅，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属于猛禽的克制。

　　喂完水，林栖开始为它检查伤口，更换部分敷料。整个过程，雪豹出乎意料地配合，除了在消毒水刺激到最深伤口时会肌肉紧绷、发出低低的呜咽外，几乎没有反抗。它甚至会在林栖动作特别轻柔时，微微眯起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喉咙里发出一种极细微的、近乎舒适的咕噜声。

　　这太不正常了。林栖一边熟练地操作，一边在心里思忖。这种程度的驯顺，绝不可能出现在一只野生、且明显经历过残酷搏斗的雪豹身上。它像是……受过某种训练，但又保留着野性难驯的内核。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林栖低声自语，指尖拂过雪豹耳后相对完好的皮毛。

　　雪豹只是看着她，眼神清澈又深邃，像结了冰的湖。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林栖动作一顿，迅速拉过旁边的薄毯，盖在雪豹大部分身体上，只露出一个缠着绷带的脑袋，看起来就像一只受伤的、温顺的大型猫科宠物。

　　“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护士长，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银灰色西装套裙、气质干练的陌生女人。

　　“林医生，没打扰你休息吧？”护士长说着，目光落在床上那“一团”上，语气缓和了些，“这小家伙怎么样了？”

　　“情况稳定了，但还需要观察。”林栖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挡在床前几分，看向那个陌生女人，“这位是？”

　　“这位是沈酌，伽马科技那边的安全核查员。”护士长介绍道，“说是例行公事，来检查一下我们这边生物样本管理和安全措施的情况。”

　　沈酌上前一步，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向林栖伸出手：“林医生，你好，打扰了。”她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整个休息室，最后落在林栖脸上，眼神清澈，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和一丝属于Omega的柔和。

　　林栖与她轻轻一握，触手微凉。“沈小姐，你好。”她保持着礼貌，心里却莫名地绷紧了一根弦。伽马科技？安全核查？在这个敏感的时候？

　　沈酌的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掠过林栖身后床上那“一团”，语气温和：“林医生还养宠物？真可爱，是猫吗？伤得这么重。”

　　“路边捡的，受了点伤。”林栖言简意赅，不想多谈。

　　“医生就是有爱心。”沈酌笑了笑，目光在房间里缓缓移动，鼻翼几不可察地微微翕动。消毒水，Beta信息素，淡淡的血腥味，药膏的气味……以及，一丝极其微弱，却被这些味道努力掩盖着的，冰冷的、属于顶级猎食者的危险气息。

　　很淡，但确实存在。就在这个房间里。

　　她的心跳平稳，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目光再次落回那被薄毯覆盖的隆起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猎人锁定猎物时的锐光。

　　找到了。

　　“看来林医生这里一切正常，”沈酌收回目光，对护士长和林栖点头致意，“我就不多打扰了，再去其他区域看看。”

　　她转身，步伐从容地离开休息室。

　　门轻轻合上。

　　林栖站在原地，看着关闭的房门，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那个沈小姐……给人的感觉，很奇怪。明明是个Omega，笑容也温和，但那双眼睛扫过来的时候，却像手术刀一样，带着一种冷静的剖析感。

　　而且，伽马科技的核查员，为什么会特意来看一只“猫”？

　　她回头，看向床上的雪豹。

　　雪豹不知何时已经完全睁开了眼睛，冰蓝色的瞳仁盯着门口的方向，耳朵向前竖起，身体虽然因为伤势无法做出大幅动作，但那种全神贯注的警惕姿态，与刚才面对林栖时的温顺判若两豹。

　　它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低沉的、只有贴近才能听见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咕噜。

　　林栖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她走到床边，轻轻抚摸着雪豹耳后的皮毛，试图安抚它。

　　风雨欲来。

　　这个叫沈酌的Omega，和这只来历不明的雪豹，同时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像两颗偏离轨道的陨石，即将撞碎她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

　　而她还不知道，这场撞击，会带来怎样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