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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闺中酒终面圣 ...

  •   回府后,常霜依旧拜过父母亲,分享今日见闻。母亲听她复试过了,笑道:“这三日霜儿的绣工真是突飞猛进。遥想以前她那三脚猫功夫,绣的祥龙飞扬跋扈,绣线歪扭翻飞,不知者只当是只蜈蚣。不料如今竟能通过宫中嬷嬷们的毒眼,我的霜儿是真下了功夫。”

      真是知女莫若母……常霜无言以对,只气鼓鼓地朝父亲嗔道:“爹爹,你看她!”

      父亲听母亲取笑,也觉得有趣,却又装作维护女儿的样子。他憋着笑,横着眉毛咂舌道:“哪里是蜈蚣?我看顶多不过是条蛇,你那怕根本不是错认!”

      这哪里算帮女儿出头啊!这不是帮着取笑自己呢!常霜气呼呼的,叉起胳膊佯装愤怒。

      见状,母亲掩面轻笑。

      几人又话几句,直至掌灯时分,常霜方回房安寝。

      几日后的终试从难度上来说虽然是最高,不过也只是听天命而已。一群秀女耗尽心思争奇斗艳,最终只看座上那一位对谁青眼,半点不由人。

      常霜对进宫这件事没有很抗拒,但自然也没有很想去。父母亲对她都好,呕心沥血十余年,精心教养,没有叫她受过一点委屈。

      再说还有自己最为亲厚的姐妹莫枝,也在宫外。莫枝对她温和上心,事事为她留意,闺中少女秘事大多都只入了彼此的耳朵。

      雕窗露出一个小缝,允许丝丝的和风通过。烛苗摇摆着,身姿婀娜。

      常霜望着它出神,纵有灯火相映,她的眼眸却依旧晦暗。

      “姑娘,您还不睡下吗?”画眉试探着问道。

      少女眨眨眼,极轻地叹了口气:“将睡了。”

      随后她拿起烛剪,在蜡坑中轻按,火苗便不再舞动。

      她和火苗都歇下了。

      那之后的几天里,莫枝每日都天刚亮不久便来,有一两日常霜还睡着,莫枝就风风火火地闯进房来了。

      常霜揉着惺忪的睡眼,感慨这位小姐怎么日日都这样精力充沛。

      以前她也不这样啊。

      莫枝才懒得理她,只是拉着她絮絮叨叨地说话,五句说自己,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嘱咐一句宫中行走要注意分寸云云。

      她的小嘴叭叭叭地响个不停,常霜却一点也不觉得啰嗦。常霜只觉得这丫头为了让自己不嫌弃她多事,不知编了多少瞎话做铺垫,才敢说几句谏言来哄自己听。

      常霜低低地笑了一声。

      莫枝的小脸噌的飞起红云,小喇叭一样的嘴巴顿时没了响声,片刻后她方小声吐出一句:“小霜儿,你要幸福。”

      一语说罢,小姑娘们面面相觑,相对无言,片刻后便笑着打闹起来,泪珠却止不住地掉。

      夜里,常霜非要拉着莫枝去酒窖偷母亲给父亲酿的梨花醉,莫枝哪里干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害怕得咿咿呀呀地瑟缩在常霜身后。

      常霜在柜中摸了两个小碗,将其中一个倒满酒,塞到莫枝怀里,又倒满另一个碗。

      两人像偷油的小耗子,蹲在地上一步一步地往屋里腾挪。

      这一宿,细呷着梨花醉,两个小姑娘秉烛夜话到三更。

      又是一轮日升,到了终试的日子,与前两次不同,父母亲早早就在府门等着她,上下扫眼好久,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推着她快快上轿,生怕误了时辰。

      谁也没有再嘱咐什么,二老笑着,常霜朝他们摆手,一如以往每次分别的时分。

      “别扰了阿枝,她还睡着!”她嘱咐道。

      她见到母亲点了点头,方撂下帘子。轿子越摇越远,如同在平静大海中航行的船。

      定试将在体和殿内举行,官家、太后与皇后已在殿中,门外的秀女们皆是忧心忡忡,绿衣服的嘟嘟囔囔怕自己颜色不够艳丽,艳如芍药的那个又怕看起来肤色不够白皙。

      常霜和时停云经过两次的选拔,也称得上熟稔。常霜能感觉到,时停云虽然有些沉静内敛,性子慢热,但是仿佛并不讨厌自己,这是一个好开头。

      两人均是喜欢素雅的花朵,此刻正围着粉白的桃花大开话匣。

      “一年之中,我最喜欢的就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气温转暖。偶有微风或春雨,便有洋洋洒洒的花瓣飘浮空中。”常霜伸手,想看看那花朵,却也只是用手指轻压桃枝,以拉近彼此的距离。

      时停云深以为然:“是,白玉色如雪,胭脂色便是多数花朵的代表。若到夜里,可不是风、花、雪、月一齐都有了!”

      闻言,常霜缓缓松手,桃枝徐徐归位,微微颤抖。少女眼睛亮亮的,闪烁着兴奋:“实乃人生美景!妹妹妙思,拜服,拜服!”

      越过时停云,常霜的目光被初日所见的那个边兰蕙吸引走。今日的边姑娘穿了一身淡紫色铃兰衣裳,手上是一串蜜蜡,那蜜蜡上有着浅浅的白色花纹,在珠身上波澜起伏,自由曲卷,似藤蔓、或似海浪。

      淡紫色与淡黄色,为彼此都注入了鲜活的力量。紫色华贵而不失低调,黄色又保留了少女年华该有的活力。她今日真是气色上佳。

      边兰蕙家世好,品相佳,这样的女孩子,自然会是所有人讨好的对象。今日蜂拥在边姑娘身边的秀女更多,大家都想押宝在她身上。

      被人群簇拥的女孩虽然一直保持着微笑,眉间却藏着疲惫与无奈。她时不时向这个点点头,又转头向那个笑两声。

      时停云注意到常霜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她也看到了那个被众星捧月的女孩,时停云笑起来:“边姐姐真的很美。”

      听到她的话,常霜才反应过来,看看时停云,继而附和道:“是啊,真是羡慕边姐姐美貌……”

      话毕,她又仔细盯着噙着笑的时停云,咦了一声,因而又道:“听云笑起来好生可爱,两只眼睛像月牙一样,小脸又像皎洁的玉盘,实在讨喜!”

      她合起双手,紧闭着双眼祈祷:“真希望上苍也能许我妹妹这样似嫦娥般的美貌!”

      这话赞美之意实在太足,细品还容易让人疑常霜是否有谄媚之意。幸而时听云没有露出反感的神色,只是惊讶地微微长大了嘴巴。

      怔愣了半晌,她有些无奈地抬眉,哑然失笑:“姐姐这是取笑我呢!”

      看出她在开玩笑,常霜笑道:“怎么会!”

      两人欢笑一阵。

      “两位姑娘,可否借一步?”有个姑娘凑过来。

      常、时二人闻言,皆退一步,给这个姑娘让位置。

      “多谢。”

      随后她抻长了脖子,仔细瞧着他们所在处上方的房檐。

      姑娘们也好奇那房檐有什么可看的,也探头探脑起来。

      到底是常霜外向,索性直接问了:“敢问姐姐,这房檐有什么说道吗?”

      研究房檐那姑娘回头,略显局促地笑了笑:“我头一次到这里来,觉得这里的构造不同于周遭别处,甚是奇异,不由多想瞧瞧。”

      常霜时停云二人相视一笑,彼此皆面露些微的讶然,前者又道:“妹妹自知,少有人精于建造之道,姐姐聪慧,妹妹叹服。”

      那女孩也有些不好意思,立时三刻不知道说什么好,而后又突然醒过神,直骂自己无礼,竟未第一时间报上自己的名讳。

      原来她名叫佟霖,家世并没有多么出挑,是以这几次参选都没有太多世家女子前来与她说话。

      不过看样子她也不是很在意,满头满脸的心思全都挂在一边的房檐上。虽然这边同常霜说着话。她的眼睛却往一侧瞟个不停。

      见状,常霜失笑,与时停云快速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后,也没有再耽误佟霖。常、时两人告辞,到另一边说话去了,生怕自己在那里停留会惹佟霖不自在。

      “这位姐姐实在是个妙人,心思精巧,非我能及。”走出几步,时停云还想着此事。

      这句话实在是正中常霜下怀,她颔首称是,此时殿中公公来传:“传陶筠心、边兰蕙、常霜、佟霖四人进殿!”

      “妹妹,那我先走一步。”

      时听云颔首,目送常霜进殿。

      却说常霜随着另三人进殿,一路众人皆低着脑袋不敢出声。几人在殿门外站定,面朝大堂。常霜借着余光偷瞄,厅内一片漆黑,若非近看,决计难以看清座上人的样貌。

      常霜出神,依稀瞧着对面座上有三人,不消细想便知左右是皇后太后,中间是这天下之主。

      公公高声唱:“顺天府丞陶敬之之女陶筠心,年十六。”

      陶筠心喜笑颜开,声音也高了几分:“臣女陶筠心,见过皇上、太后、皇后娘娘!愿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黑暗里传来一道苍老的女声:“起来罢。”

      那声音又问:“可会什么才艺?”

      陶筠心回:“臣女平日里最擅诗书,并不过分留心于歌舞那些俗事!”

      殿内男声响起,虽是表达疑问,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这想法倒有趣,世间唯有诗书不俗吗?”

      “家父时常教导臣女,会诗书、有见识才能为世、为人、为君效力!臣女深以为然,是以觉得擅文才是要事!”

      殿内沉默半晌,没有人再开口。

      周遭的氛围因为这长久的静默而降到了冰点,常霜只觉得自己周身发寒,额头却又不住地渗出汗珠。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才复又开口:“朕,有不少精明能干的臣子,能文善武者皆有。天下知我朝重武轻文,你的阿玛,可是觉得朕轻慢文臣,笃信武将吗?”

      陶筠心闻言顿时汗如雨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上不住地念叨不是。

      原本她只是想卖弄自己知书达理,却不料弄巧成拙,触怒龙颜。

      她还在赔罪,浑身颤抖,声音也波动不已,听起来随时就要掉下泪了。

      黑暗中,殿中央的那个人影逐步下台,他的话语声越来越近:“穿红着绿的丫头。虽说诗书不俗,通诗书的俗物也终究难逃俗气。”

      那个身影转过身去,淡淡地下了命令,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天气晴朗一样平静:“拉出去,永不许再选秀。明日一早,传陶敬之下朝后来见我。”

      公公领命,登时有两个小太监冲上来,架住陶筠心的左膀右臂就往外拖。

      陶筠心这时候也不再给自己开脱了,只高喊着求皇上放过自己的父亲。

      声音渐远,逐渐听不真切,插曲也已落幕。

      “光禄寺卿边玉生之女边兰蕙,年十六。”

      边兰蕙信步上前,落落大方,向座上三人行礼问安。

      太后话里话外是藏不住的满意:“你这孩子,倒是难得,姿貌上乘,举止端方。平时可有什么爱好?”

      “回太后,臣女愚笨,于琴棋书画皆是无为,不过随着家父长了不少见识,尤为喜欢珍玩古迹。”边兰蕙声音温温柔柔的,如同和风拂过娇嫩的花朵。

      一语说罢,太后问皇上的意思。

      皇上沉默片刻,并没回复,倒是直接说起古玩之事:“你既喜欢古玩,又名兰蕙,库房中正有一白玉红皮兰草坠,便赏给你罢。”

      小太监唱道:“边兰蕙,留牌子,赐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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