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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缠枝纹试绣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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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轿辇才在常府门前停下。一行人急忙进府,常霜拜过父母亲,回报了今日之事。
父母亲只是微笑,没有半分意外的神色,他们对自己的女儿最是了解,自然相信女儿一定能够安然通过初试。
复试是在三日后,常霜报过父母,说了几句话,方回房安寝,准备从次日开始好好准备复选的内容。
转眼又是一轮日起,父母将教引嬷嬷请至常府,正为帮助常霜准备复选内容。常霜早早洗漱篦头,穿戴整齐后,去前厅拜了嬷嬷。
嬷嬷们见她不仅不错漏时辰,还举止端方,心中更是喜欢。
复试要考验的是秀女的针线活和反应能力,嬷嬷们先是要她绣一个缠枝纹来看。常霜也没拖沓,拿起针线便开始绣,不过转眼便完工了。
嬷嬷们年纪大了,眯缝着眼睛,拿着绣品翻来覆去地看。过了半晌,有一个嬷嬷皱着眉头开口:“奴婢说句话,姑娘别见怪。您的女工虽说勉强也说得过去,却实在谈不上好。”
这个是自然,闺中师傅们要教她女工,她大多时候都逃了课,倘若这绣工自然地好了起来,她才要生疑了。
常霜暗暗吐了吐舌头。
她表情局促而羞赧,歉然一笑:“嬷嬷们说的是实话,我怎会有异议?只得请嬷嬷们别嫌弃我蠢笨,这几日多教教我也就是了。”
嬷嬷们看她面露愧色,自然也没再说什么,也就是讲了无妨,进步空间尚大云云。
这样客套几句过后,有个嬷嬷又发问:“绣活最忌心浮气躁,你若是绣到一半线打结、纹样绣歪,会怎么处理?”
常霜歪着头思考了一瞬,回答道:“既已行差踏错,就该及时止损。首先要停下针脚,将线的两端扯平整,然后慢慢理顺。”
嬷嬷们满意地点点头,因又续问道:“那么,若是这线结实在难以解开,又该当如何?”
“若是实在不能解开,便从结的一侧剪断这线,再将新线接续,后续绣制时将接头处盖住即可。”常霜端着手,逐字逐句地回答道。
两位嬷嬷对视一眼,皆是满意地笑开:“姑娘思维敏捷,奴婢们不担心了,只是把绣工再精进些,姑娘一定能顺利通过复试。”
“有劳嬷嬷了。”
从那开始的两三天内,常霜也不知道自己加紧绣了多少些纹样,两位嬷嬷总是在她身边盯着她的绣品唠唠叨叨。
常霜想,果然年少时还是不该逃那么多次女工课,当初逃过的,如今却要加倍补回来。
那两天里莫枝也来看过她几次,也跟着嬷嬷们在常霜身边打转,左边看看,叹一口气,右边看看,又蹙着眉指责她两句。
常霜吐着舌头,笑着看她。
莫枝更是恨铁不成钢,骂她还好意思笑,轻轻地用手指戳她的头。
莫枝的姐姐是新朝征战沙场闻名一方的女将军莫昭,姐姐年岁也不过二十有余,却争得了别人几辈子都挣不来的功名。虽说莫家是武将世家,他们家却将莫枝这个小女儿教的温和乖顺,声音细软,知书达理。
你看,现在就连是戳常霜的头,她用的力气都十分小。若换做是别人,稍微用点力地戳常霜的头的话,她定要暴跳如雷。
两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又是一次比试,主仆三人早早就踏着晨光离府,轿子一路摇摇晃晃,又把人送进了紫禁城。
今日的比试将在储秀宫东配殿进行。
今日春光甚好,风力也微乎其微,是以空中没有多少讨厌的柳絮。秀女们便也没有像初日那样在身上拍拍打打,生怕自己的仪容出半点问题。
“姐姐!”身后传来时听云的声音。
常霜循声望去,时听云正微笑着朝她缓缓而来。因停住脚步,等她几步。
两人结伴而行,一同跟着嬷嬷朝东配殿去。
“今日可好了,没有柳絮,初日的柳絮真真恼人!”有几个秀女在说闲话。
“可不是?说到柳絮,你可听了初日那陶筠心的事?”另一个人赶快与她八卦起来。
陶筠心?不正是初日对自己出言不逊的那个秀女吗?常霜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先说话的那个秀女赶忙应承:“哎听了听了!听说啊,她那天忙着和各个大官家的秀女打交道,都没注意自己的衣裳,前胸后背沾满了柳絮!过去初试时,内务府公公一看,满脸嫌弃,直问她是不是刚从棉花堆儿里滚过!”
话音刚落,那一小团人群便发出不小的笑声。
常霜记得陶筠心说她和时听云交好,是以问身边的时听云:“那位姐姐可还好吗?”
时听云回道:“其实我也不知此事,但我知道陶姑娘似乎还是通过了初试。”
常霜点点头。
“你们说什么呢!”有个尖锐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是陶筠心,她听到了方才秀女们的议论,似乎气的失去了理智,冲过来将那两个嚼舌根的秀女的肩膀一推:“是不是你们俩,说什么呢!”
“有什么的?不过是讲见闻,讲故事罢了!”秀女不甘下风,又反讽道,“多好啊陶姑娘,你真该高兴今天没有柳絮,你不用再被怀疑去棉花堆里滚了一圈了。”
说罢几个人又掩面轻笑起来。
陶筠心咬牙切齿,刚要挥手扇她们巴掌,却又似找回了理智一般,在空中停下手。她冷笑道:“我放眼望去,你们几个的父亲没有一个是官职高于五品的,在这里嫉妒人罢了!”
秀女们这下被说急了,声音也尖利起来,像被吹响的哨子:“你说什么呢!”
那几个秀女也是脾气大的,眼看就要抬手和陶筠心扭打起来。
常霜和时听云也在她们身侧不远处,若是这群人真的扭打起来,一会公公嬷嬷们发现时虽不一定会责备她们二人,却也会记得她们并没有及时制止这样失礼的行为。
这样想着,常霜觉得还是及时制止对她自己比较有利,于是几步上前,将陶筠心拦在身后,对着那几个秀女道:“姐姐们,这是在大内,姐姐们也不想失了礼数,被逐出宫去,致使家族蒙羞吧?”
秀女们的手停滞在半空中,眉毛气的七扭八歪,哼了一声,气呼呼地将手甩在身侧。
随后她们还是不服气,抬着手捏着帕子,指着陶筠心的脸:“你等着!”
被她这么一指,陶筠心气性更大了,挺着身子就要突破常霜的保护往外冲。
常霜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拦住,随后转身挽着陶筠心就往时听云那边走,一叠声地说着姐姐消消气。
不料那陶筠心丝毫不领情,一下甩了她的胳膊,怒叱道:“你拦着我干什么?不过是你和她们这种小官家的女儿同病相怜,替她们求情罢了!你们都等着,等着我爹爹来收拾你们!”
人的脑回路居然能生成这样,常霜咂舌,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回到了时听云身边。
时听云见了方才一幕,也无奈地笑着问她何必。
常霜没说什么,不过半炷香后,嬷嬷们便出来,引着秀女们入殿。
入殿后,嬷嬷们的第一个考验便是让各位秀女绣一个缠枝纹来看。听到考题,常霜心下暗惊,没想到这几天苦练最多的缠枝纹居然就是这次的考题!常霜放平心态,就像寻常在家那样,修了一个缠枝纹样。
虽说几天来勤学苦练,可是绣工是个日积月累的功夫,哪能一步登天?不过是比前些日子那歪歪扭扭的蜈蚣好了太多。
嬷嬷们来拿了常霜的绣品看,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她低声问常霜:“姑娘可知这缠枝纹有何寓意?”
常霜沉吟片刻,回答道:“嬷嬷请看,这缠枝纹犹如连绵不绝的藤蔓,正是意味着福寿绵长,永不断绝。”
又拿起了方才争吵那几个秀女的绣品看看,那几人倒是绣工了得,嬷嬷们赞赏不已,于是又问缠枝纹的寓意。
几个秀女偶有一两个答得上来,剩下几个却是徒练了手上功夫,全然不知缠枝纹的寓意。被问的时候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急得面红耳赤,还有个落泪了。
时听云的绣品也没有得到什么评价,水平上大抵和常霜差不了太多。
嬷嬷又问时听云一样的问题,请她讲出这缠枝纹的寓意。时听云低着眸,思考半晌,方笑着回答道:“不敢瞒嬷嬷,听云只记得个轮廓,唯恐说错了闹笑话。嬷嬷您技艺精湛,于这方面较我精通不少,是以还请嬷嬷点拨几句,听云一定记牢。”
虽说时听云并不能记起这缠枝纹的寓意,可这番话说的识大体、懂分寸,将嬷嬷哄得十分高兴。嬷嬷微笑着仔细为她讲解,还夸赞了几句时听云的绣工,随后才离去。
最后被检查的是陶筠心的绣品,嬷嬷独独在看她的绣品时微微蹙眉:“姑娘的心有些杂乱,刺绣是个水磨忍耐的功夫。虽说纹样上并无太大差错,可这针脚有些歪扭,还望姑娘再加练。”
陶筠心性急,大抵还是因为刚才的事气的不轻,她回话短促,扔下多谢嬷嬷指教六个字就气呼呼地又不说话了。
嬷嬷看起来不是很满意她,连问题都没问,便抿着嘴巴走了,并没有与她计较。
而后嬷嬷例行查问了每个人的健康状况。
入了这紫禁城当小主的女人,最为重大的使命就是为皇家开枝散叶,是以生育之身不能有一点损坏,也不能有任何可能祸害整个宫闱的传染病。
常霜和时听云今日表现的都很好,如愿通过了复试,最后的终试便是要见皇后、太后、皇上三位主子,由他们仔细考核品行样貌,方能进入宫中,成为真正的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