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枭雄》岸遥

3、甘愿入局戏中戏

　　　“一口一个我们帮派，你是真把自己当尘路帮的人了。”

　　“你还记得之前自己是怎么和我说的吗？”

　　如果你单看他们两个人的肢体动作，你是完全推断不出他们二人的关系的。
　　比如现在的赵恩阳就在一边用着最平常的语气说着话，一边“贴心”地拿来一个瓷勺给祝祸吃糖水用。

　　但是他语言里提及到的之前，可不是一件轻飘飘的往事。

　　过去上学时因为和当时渡桥帮的敌对帮派的同龄小孩玩得太好，被祝祸扣上了个叛徒嫌疑的帽子。

　　硬生生地挨过了藤条的打，在坚硬地大厅里跪到膝盖充血的同时还要手抄绝不能背叛的帮规。

　　背叛帮派的不忠，是最严重的罪。

　　这相当于背叛你的家人、背叛同你并驾齐驱的同伴、背叛无条件支持你的庇护所。

　　治安队不会干涉各个帮派的惩治手段。

　　赵恩阳亲眼看过一个给要上擂台的帮众下药的叛徒被吊起来放干了血后封进了旧祠堂的柱子。

　　“你可以选一下想怎么死，按照咱们渡桥帮的规矩，除了打人柱还可以断掉四肢后沉江，你这段时间可以选一下。”
　　赵恩阳说完后甚至贴心地吹了吹还在冒着热气的银耳汤，瓷勺搅动时刮蹭着碗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原来不是不给自己一个痛快，而是怕自己太痛快了啊。
　　祝祸迟迟没去接赵恩阳递过来的勺子。

　　自己现在已经是无所谓生死的了。
　　原本就是死过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赵恩阳现在这样正是之前自己想要的模样。
　　帮主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行，那我想一下选哪个。”
　　祝祸没再迟疑，在赵恩阳好不容易露出的一丝笑意里接过了瓷勺。

　　然后赵恩阳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他大声让帮里的人赶紧去提交擂台申请，马上就要去尘路帮的驻地开打。

　　一个小时过后，祝祸就这样被赵恩阳带去了尘路帮。

　　一栋普通的公寓的26楼，一个瘦高的女孩来开了门。
　　在看到失联了一上午的祝祸时明显松了一口气。

　　“哥，你去哪里了？吓死我了，刚才治安队的人来了电话，说有人递来了擂台申请…”
　　江小丸焦急地说着些什么，就被不请自入的赵恩阳吓得连连后退。

　　他走进这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房间，微不可见地皱着眉打量整个环境。

　　“帮主，治安队说马上派人来…叫我们冷静一点。”
　　赖冠声在赵恩阳耳边汇报道。

　　时隔多年，一直没再打过擂台的昔日枭雄帮第一次提交擂台申请，一下子给负责审核的治安队员吓得不轻。

　　按照以往的规律来看，这并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
　　毕竟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大家都认那些莫名被屠帮或者死人的擂台都是渡桥帮的手笔。

　　林三月就这样又被派了过来。

　　“这里不是认证的场地，不可以发生肢体冲突。”
　　林三月喘着粗气走进房间，却没看到原本想象中的浩浩汤汤的渡桥帮帮众。

　　赵恩阳只带了赖冠声一个人。
　　赖冠声多年前就跛了脚，并且原本就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按照擂台的强度来看，他是毫无战斗力的。

　　赵恩阳这么做，是因为觉得自己上就够了？
　　还是，他知道了些什么？

　　林三月的视线不着痕迹的和祝祸的视线交汇了一瞬。

　　“擂台协议已经发送了，你们有接收到吗？”
　　“或者我也带了纸质版，如果你们需要的话。”

　　祝祸接过林三月手里的文件放在一旁的桌上。
　　“我去找帮主。”
　　语毕便抬腿向里面的房间走去。

　　江小丸闻言连忙拦在了祝祸跟前。
　　“哥你疯了吗？”

　　“赵帮主都来了，我们还能怎么办。”
　　祝祸将江小丸的目光带向已经坐在沙发上的赵恩阳，带有安慰意味地拍了拍她的肩。

　　赵小丸只能咬着嘴唇侧过身去。

　　祝祸抬手敲响了里面的房门。
　　“帮主，你们出来吧。”

　　赖冠声原本习惯性地挡在赵恩阳身前，却被后者拉着站了回去。
　　此时，赵恩阳的脸上毫无压抑，甚至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果然。
　　几个看着都没到上学年纪的孩子走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尽全力装作趾高气扬的男孩，旁边一个腿止不住发抖的女生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

　　剩下几个孩子虽然心里害怕得很，但还是都装模作样地走了出来。

　　“谁…谁要打擂台。”
　　站在最前面的孩子开了口。

　　“帮主，我怎么说的来着，是不是越到这时候越不能害怕呀？”
　　祝祸半蹲着看向他，语气沉稳又温柔，似乎在努力传递着些许力量。

　　赖冠声原本想说些什么的。
　　但是他看到了赵恩阳不自觉成拳的手。

　　这种时候，谁都会想起过去吧。
　　至少在自己的记忆中，祝祸从来没有对赵恩阳这样说过话。
　　从来没有过。

　　“祝哥哥说的对！我是安哥哥的暗卫，我也..我也不会害怕的…！”
　　原本在一旁发抖的小女孩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像在玩老鹰抓小鸡似的伸直了双臂往前站了一步。

　　“小缘，不是说过了，暗卫不能这么轻易地说自己是暗卫，不记得了吗？”
　　祝祸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头，却还是笑着摸了下女孩儿的头。

　　“祝祸，你们尘路帮什么情况？”
　　林三月佯装惊讶地看着这一堆在资料里没出现过的小孩，像是尽力地在脑海里回想着什么。

　　“一个月前没登记的擂台赛，尘路帮就已经不存在了。这些孩子是后面遇到的，还没来得及带他们去治安队登记，抱歉了。”
　　祝祸一脸歉意地对着林三月说道。

　　“没关系。但是以后不要再打这种不报备的擂台赛了。”
　　林三月立刻表示理解，也没有了治安队以往的强硬。
　　“尘路帮的帮众如果不在规定时间内加入其他帮派，都会成为流民。”

　　不是。不诡异吗。
　　多年前林三月被砍断一只手的时候，自己和赵恩阳可都在现场啊。
　　这俩人就算不是仇人也不该是能这么心平气和讲话的关系吧。
　　赖冠声来回打量着前帮主和现帮主的表情，一把老骨头僵硬的不行。

　　众人的对话就停到这里，接下来是诡谲的沉默。
　　一个忍不住的孩子偷偷抬起头打量了下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在被对方看过来之后迅速低下头去。

　　“看起来是演完了？”
　　赵恩阳将视线转向祝祸，询问的语气不见波澜。

　　祝祸长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赵恩阳早就预料到了。
　　不过好在是收到了渡桥帮的擂台申请，只要让小安认输，就能在林三月的见证下让尘路帮的这些孩子并入渡桥帮了。

　　“我没有别的办法，哪怕这场戏很拙劣我们也得演完。如果不加入渡桥帮，他们这么小就会成为流民…”
　　祝祸解释的话被赵恩阳顷刻打断。

　　“所以你救赵桐，你的重新出现，就是为了这几个呆子流民小孩。”
　　赵恩阳站起身，朝着祝祸一步步地走近。

　　“赵帮主，渡桥帮是个富贵的大帮，我和我哥带着这群孩子走不长的…”
　　江小丸语气颤抖着说道。

　　“你和你哥…”
　　赵恩阳停下脚步，不禁笑出了声。
　　“我认识祝祸整整十年，从没听说过他有个妹妹。”

　　“祝哥哥..说过..一个帮派就是一个大家庭…我们都是家人…”
　　被称为是帮主的小孩也鼓足勇气说了句。

　　赵恩阳此刻的眼神该怎么形容呢。
　　好像是见证了一场美丽的夕阳后面对消逝在天边的晚霞的那丝怅然和对即将到来的黑夜的抗拒。
　　那股暗含的悲伤很轻很少，可是在他被自己训练的一贯不见喜怒的眼神中，存在感还是极强。

　　这眼神刺得祝祸心脏一紧，可是他根本不能也不敢多想。
　　自己时日无多，已经不是能去细细推敲这些事的时候了。

　　他知道赵恩阳再怎么冷酷暴戾，也绝对不会放着这些孩子不管的。
　　毕竟他自己也收养了赵桐不是吗？
　　毕竟他明明预料到了自己在给他下套，还是提交了擂台的申请。

　　祝祸和赵恩阳对视了几秒后先一步移开了目光，他没回答赵恩阳刚才问出口的问题。

　　如果没有这些孩子..
　　他可能真的不会再次出现了。

　　他本来就该永远死在三年前的那个意外中的。

　　以赵桐的身手，他自己就完全可以躲开今天遇到的那辆车。
　　但是在自己知道赵恩阳对赵桐多么珍视后，他的腿就是那么不受控制地迈了出去。

　　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清楚。
　　自己和赵恩阳之间根本不是爱啊恨啊的那么简单。

　　并不单一、并不纯粹。
　　是根本解释不清的命。

　　赵桐放学刚走进院子里，就发觉哪哪都不对。
　　几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小屁孩站在院子里接受着入门训练。

　　　“赖叔，这是要干什么啊？”
　　赖冠声此刻忙得晕头转向，帮里太久没通过擂台赛来新人了，一时间很多手续办理流程都生疏了。

　　“简单来说，帮主被道德绑架了。”
　　赖冠声留下一句话后就继续去安排每个孩子的房间了。

　　一头雾水的赵桐只能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却在路上碰到了一个熟人。

　　“江小丸？”
　　赵桐震惊得眨了眨眼。

　　“赵桐？你怎么在这里？”
　　江小丸脸上的恐惧在认清来人后稍稍退去。

　　两个人是一个高中的同学。
　　江小丸只知道赵桐的帮派是很大的帮派，却没想到竟然就是渡桥帮。

　　“你的意思是，祝祸带着你们投奔我们来了？”
　　赵桐听了一番江小丸的解释，总结了一句。
　　江小丸点了点头。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赵桐表示了自己的欢迎。
　　终于来个同龄人了…太不容易了…

　　“对了，你知不知道他们两个之前是什么关系？”
　　赵桐问出了最后一个疑问。

　　江小丸张了张嘴，明明一个回答就在嘴边，却怎么样都说不出口。
　　祝祸之前和自己说过，没有必要揪着过去不放。

　　赵恩阳没有告诉赵桐的话，自己也没有资格说了吧。
　　江小丸最后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