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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宝石迷局 ...

  •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浸透了亡魂的丧钟,在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回音的陈列室里,接连敲响了三次。每一次响起,都让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似乎更浓重一分。

      “玩家许力确认死亡……”
      “玩家亚历山大确认死亡……”
      “玩家沈昭仪确认死亡……”

      霜亦舒僵立在原地,感觉那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钻进了骨髓里,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浅咖色风衣的下摆,昂贵的蕾丝碎花边缘被捏出凌乱而绝望的褶皱。薄藤粉的水波纹长发垂落,试图遮挡她微微失去血色的脸颊,但珊瑚色的瞳孔却无法控制地、一遍遍掠过不远处那三具形态各异的尸体——

      许力那凝固着卑微乞求与未尽泪痕的年轻面孔;亚历山大那曾布满狂妄、此刻却只剩下死寂狰狞的庞大躯壳;沈昭仪那曾冷静理智、如今却空洞望天、仿佛在质问命运的双眸。

      三个活生生的人。三条截然不同的生命轨迹。却在这诡异的游戏中,以如此突兀而惨烈的方式,交汇于同一个终点——死亡。

      “……怎么会这样……”她齿间泄出一丝微弱的气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那个外卖小哥声嘶力竭的“我不能死!我还有弟弟妹妹!”如同魔咒,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一个在生活泥沼中挣扎求生的普通人,甚至来不及看清敌人的模样,就这样被无情地碾碎在游戏的开端。

      她为许力感到一种窒息般的难过与无力,也为这赤裸裸的、不加任何伪装的残酷规则感到心惊。紧接着,是那个凶悍得如同野兽的杀手,那个冷静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女法医……他们的强大,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这不仅仅是游戏。这是一场用血肉铺就、以生命为赌注的死亡竞赛。

      而他们,都是被迫入局的棋子。

      “大小姐!”

      “小姐!”

      白曜和周予安如同最敏锐的雷达,瞬间构筑起一道无形却坚实的人形壁垒,一左一右将她护在绝对安全的中心。白曜鎏金色的瞳孔里沉淀着深切的担忧,他微微俯身,声音低沉而稳定,试图用那份独有的、醇厚的沉香气息驱散弥漫在霜亦舒周身的恐惧:“请您务必稳住心神。死亡固然令人痛惜,但这冰冷的现实更意味着,我们必须更快地冷静下来,找到破局之法,才能避免……成为下一个。”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稳如古井,仿佛能吸纳所有的不安。

      周予安酒红色的短发几乎要根根竖起,玫瑰红的眼眸里燃着压抑的怒火与高度警惕,全身肌肉在贴身作战服下绷紧如铁,如同一头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撕碎来犯之敌的猛兽。他身上那股雨过天晴般的清爽气息,此刻也仿佛裹挟上了淡淡的硝烟味,语气斩钉截铁:“小姐别怕!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到您!”

      “大小姐别怕哦~”

      一道戏谑的声线,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猝不及防地滑入这片凝重得几乎要凝固的空气。楚垣倚在几步外一根装饰着繁复莨苕叶浮雕的罗马柱旁,不知何时又利用他那神出鬼没的“瞬间移动”悄然出现。脏橘色的发丝在展厅昏黄的光线下,跳跃着近乎刺目的色彩,与他身上那件拼接布料、风格怪诞的玩偶装格格不入。

      他歪着头,嘴角勾着一抹玩世不恭的弧度,眼神却像探照灯,锐利地刮过霜亦舒略显苍白的脸:“我的天赋是‘瞬间移动’,论逃命速度,我自称第二,估计没人敢称第一。您要是被哪里冒出来的脏东西或者血腥场面吓到了,千万别客气,随时开口。免费提供安全、高效、舒适的公主抱紧急避险服务,直达安全区,包您满意。”他甚至还模仿着侍应生的姿态,略显浮夸地欠了欠身,嘴角那抹邪气的笑容加深了。

      “你找死!”

      周予安周身瞬间迸发出细密刺眼的蓝色电弧,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微妙的臭氧味道,光线在他周围都似乎因高温而产生了扭曲。他一步重重踏前,坚实的地面仿佛都微微震动,怒视楚垣,声音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混账东西!再敢用你的脏嘴玷污小姐一个字,我立刻让你变成一截人形焦炭!你可以试试,是我的雷快,还是你的废话快!”

      “哎哟哟!吓死我了!保镖大哥的雷声可真响,差点把我的小心脏吓跳出来!”楚垣非但没有畏惧,反而夸张地拍着自己的胸口,做出一个极其浮夸、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恐惧表情,但他那双微微上挑、充满邪气的眼睛里,闪烁的却是近乎兴奋和挑衅的光芒,“怎么样,赌不赌?就赌是你的雷劈下来的速度快,还是我的‘闪’更快?输了的人……学三声狗叫如何?”他舔了舔嘴唇,像极了发现有趣玩具的猫。

      “够了。”

      一个清脆而冷静的声音,如同冰泉击石,利落地斩断了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对峙。出声的是那位自称私家侦探的少女苏筱筱。她站得笔直,格纹领结系得一丝不苟,稚嫩白皙的脸庞上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着与冷静。她清澈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扫过满脸怒火的周予安和嬉皮笑脸的楚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无谓的内耗与冲突,是任何生存游戏中最愚蠢、也最致命的死法。你们的精力,应该留给真正的敌人,或者……找出真相。”

      她身旁的少年秦梓煜,护目镜后的眼神沉静如水,小小的身躯却挺得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沉默而坚定地站在苏筱筱侧前方半步的位置,表明了他绝对维护的姿态。

      霜亦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掠过秦梓煜那尚显单薄却异常挺直的背影。这个沉默而敏锐的少年身上,似乎重叠着好几个熟悉的影子——宋彧那种浸□□海带来的智性沉稳,周予安那毫无保留、时刻准备挺身而出的守护姿态,甚至……还有一丝弟弟璟烁偶尔会流露出的、那种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与倔强。这奇异的、混杂的熟悉感,让她在纷乱的心绪中,莫名地感到一丝不安,心头微微一紧。

      “苏小姐说得极是。”白曜适时地介入,他步伐沉稳地上前几步,身形巧妙地隔在了怒目相视的周予安和楚垣之间,充当了临时的缓冲带。他白金般的发丝在展厅幽暗的光线下泛着理性而柔和的光泽,声音平和却带着管家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威严:“眼前的局面已经足够糟糕,无端的冲突只会徒增风险,让我们可能步上那三位不幸者的后尘。合作,是当下唯一理性的选择。”他最终将目光投向霜亦舒,眼神带着无声的请示与绝对的尊重,“大小姐,您意下如何?”

      霜亦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惊悸、悲伤以及那丝因秦梓煜而产生的不安。周身原本淡雅的百合花香,似乎也被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彻底覆盖、冲散。她珊瑚色的眼眸用力地眨了眨,驱散那层因冲击而产生的水光,重新凝聚起坚定而清明的光芒。

      她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惯有的镇定,虽然比平时略微低沉:“白叔说得对。恐惧和争吵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必须合作,尽快找出‘神女之瞳’失窃的真相,离开这里。”她的目光依次看过苏筱筱、秦梓煜,扫过依旧挂着玩味笑容但眼神稍敛的楚垣,最后落在虽然余怒未消却强行克制、依旧忠诚守护在侧的周予安身上。

      “这才对嘛,团结就是力量!”楚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瞬间收敛了大部分外放的嬉笑,但那股仿佛与生俱来的、玩世不恭的邪气依旧盘踞在他的眼角眉梢,未曾真正散去。他双手插在玩偶装那宽大的口袋里,目光开始像探照灯一样,饶有兴致地扫视着这间奢华、古典却刚刚被死亡洗礼过的展厅,“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聪明的大小姐和这位……嗯,犀利的侦探小姐,我们该从哪儿开始剥开这团乱麻?这地方……”他拖长了语调,意有所指地说,“看起来金碧辉煌,干干净净,但我怎么总觉得,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脏’呢?”

      “从所有‘合理’解释都无法覆盖的盲点开始。”苏筱筱毫不犹豫地接话,她转身,步伐坚定地走向展厅中央那个空空如也、只剩下深蓝色天鹅绒衬垫的玻璃展柜——那本是“神女之瞳”的宝座。她再次蹲下身,这次不仅仅是看,而是几乎将脸颊贴在地毯上,从极低的角度观察着展柜基座与地板的接缝,纤细白皙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拂过天鹅绒衬垫边缘以及柜体下方冰冷的金属支架。“外部安保系统记录完美,毫无破坏痕迹;内部所有相关人员,包括富豪查利尔本人和她的女儿莫斯缇娜,经过初步询问似乎都没有明显动机和作案时间。宝石却像蒸发了一样消失。那么,唯一的答案,必然藏在所有‘常规’和‘视线’之外。”她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准备捕猎的鹰隼,看向秦梓煜,“小秦,重点扫描展柜基底、周围三米内的地毯深层纤维,检测能量粒子残留。另外,特别注意一下……有没有非常规的、或者被刻意伪装过的电磁场异常波动频段。”

      “明白,筱筱姐。”秦梓煜立刻应声,语气是全然信任的沉稳。他迅速从那个看起来容量不小的多功能背包里,再次取出那个造型奇特、充满科技感的便携式分析仪。他调整着仪器的参数,护目镜后的眼神专注得惊人,屏幕上的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刷新、跳动,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高频运行声。

      霜亦舒看着这对年纪虽小,却展现出惊人专业素养与默契的搭档,心中那沉重的不安巨石,似乎被撬动了一丝缝隙。她强迫自己将全部注意力从死亡的阴影和人际的暗流中拔出来,也学着苏筱筱的样子,开始以全新的、审视的目光,仔细观察着展厅的每一个角落。她的目光掠过墙壁上那些价值连城、却可能掩盖着秘密的古典油画边框,扫过厚重窗帘投下的、足以藏匿危险的阴影,审视着地毯上每一处可能因特殊行动而产生的不自然压痕或极其微小的异物。薄藤粉的长发随着她谨慎移动的脚步,在肩头流淌出柔和的弧度。

      白曜和周予安则如同她最忠诚的影子,保持着最高级别的警戒。白曜的目光沉稳地扫过全局,不放过任何一丝环境的细微变化;周予安则更像一尊守护神,紧紧跟在霜亦舒侧后方,肌肉依旧紧绷,视线如同实质的刀刃,刮过展厅的每一个立柱后方、每一处视觉死角,尤其是对那个脏橘色头发的楚垣,保持着毫不松懈的监视,紧握的双拳指节依旧因用力而泛白。

      而楚垣,在最初的提议后,似乎对这种按部就班的地毯式搜索失去了大部分兴趣。他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靠在背后冰凉的大理石柱上,双手抱胸,脏橘色的头发在昏暗光线下像一小团不肯熄灭的、叛逆的火焰。他的目光不再聚焦于近处的细节,而是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却又异常锐利的审视,缓缓扫过展厅高高的、绘着宗教神话故事的穹顶壁画,掠过那些镶嵌在墙壁上、造型古典的黄铜壁灯接口和装饰性的通风口格栅……

      最终,他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定,落在了展厅最内侧、一扇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紧闭的胡桃木侧门上。那扇门的上方,挂着一个小巧的铜牌,上面刻着一个简洁的符号,似乎是通往藏品修复室的标识。

      就在他目光锁定那扇门的瞬间,楚垣那总是带着几分戏谑表情的鼻翼,几不可察地微微抽动了一下。

      空气中,除了血腥、尘埃、古龙水、以及每个人身上不同的香气,似乎……混杂进了一丝极其淡薄、却与这古老艺术殿堂格格不入的、甜腻到几乎令人作呕的诡异香气。那味道,像是什么东西正在缓慢地腐烂,又像是某种劣质香水试图掩盖某种更糟糕的气味。

      而更让他眼底闪过一丝兴味的是——那扇本该紧闭的、通往修复室的胡桃木门,此刻,竟然露着一道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黑暗缝隙。

      在那浓郁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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