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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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同桌缄默
雨丝黏腻如愁，缠缠绵绵落了一上午，把实验中学的红砖教学楼浸得发暗。早读课的琅琅书声里，周晓的指尖始终攥着衣角，林溪空荡荡的座位像一块冰冷的阴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有些沉默，是压在心底的千斤愧疚。
教室里静得反常，往常课间的喧闹消失无踪，同学们低头刷题的间隙，总会忍不住用余光瞟向那个空座位，嘴唇动了动，却又在想起校规时硬生生憋回去。昨天下午，校长郑涛召开紧急会议，要求全体师生对林溪的事 “守口如瓶”，不准议论、不准传播，理由是 “避免引起恐慌和模仿”。可越是禁止，私下的揣测就越汹涌 ，掩盖问题不会让问题消失，只会让悲剧重演。
“听说林溪是跳湖了？”“好像是成绩下滑压力太大吧？”“不对，我看到警车来了，说不定有别的原因”，细碎的议论像墙角的霉斑，在课桌底下悄悄蔓延。语文老师李红走进教室时，眉头拧得很紧，她想说些什么，比如 “生命可贵”，比如 “有困难可以找老师”，但想起教导主任马军 “别多事” 的叮嘱，最终只化作一句 “打开课本，我们继续讲课”。
周晓的笔 “啪” 地掉在地上，墨水在英语练习册上晕开一小片黑斑。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有好奇，有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她弯腰捡笔时，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那个群，那个女群主，林溪只告诉过她，她答应过要保密，可现在，她该怎么说？承诺在生命面前，轻如鸿毛。
“周晓同学，请到办公室来一趟。” 林菲菲的声音隔着教室门传来，轻柔却带着不容回避的重量。
跟着林菲菲和班主任周梅走进办公室时，走廊里的风裹挟着雨气扑面而来。陆沉和苏晴坐在靠窗的长椅上，面前的桌上摊着林溪的常用机和一张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截图，正是 “告别世界的我们” 群的部分发言。
“周晓，我们知道你和林溪是同桌，也是她在学校最要好的朋友。” 陆沉的声音刻意放柔，避开了过于尖锐的措辞，“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情绪低落、失眠，或者跟你提过这个微信群，还有群里的人？”
苏晴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赫然是群主 “黑夜行者” 的头像 ，一朵开在黑暗里的白色昙花，和林溪书包上的挂饰一模一样。
看到头像的瞬间，周晓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她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我知道…… 我知道这个群，群主是个女的，林溪说她很懂自己……”
断断续续的哭诉里，真相慢慢浮出水面。三个月前，林溪在一次网课间隙，偶然点进了一个自称 “抑郁互助” 的链接，加入了 “告别世界的我们” 群。群主 “黑夜行者” 是个声音温柔的女人，总能精准戳中林溪的委屈 ，父母不在身边的孤独，外婆不懂她的失落，成绩波动后的焦虑。孤独的孩子，很容易把陌生人的共情当成救赎。
“林溪说，群主姐姐知道她所有的苦。” 周晓哽咽着说，“两个月前，群主还给她寄了一部二手手机，说‘这样我们就能随时聊天，不用被别人打扰’。林溪特别珍惜那部手机，每天都藏在书包最里面，只在放学路上或者睡前偷偷用。”
起初林溪只是和群主倾诉，后来群主开始慢慢灌输 “死亡是解脱” 的念头，说 “青菱湖的水很温柔，能洗去所有烦恼”。上周模考林溪跌出年级前十，回家后躲在房间里哭，群主告诉她 “成绩不好就没人爱你，活着也是拖累”。周晓当时吓得赶紧劝她：“别信她的话，她就是陌生人，根本不是真心对你好！” 可林溪却摇摇头，眼神空洞：“只有她懂我，她不会害我的 ，爸妈只会问成绩，外婆只会煮鸡蛋，没人想听我说心里的话。”
“我让她告诉老师，她怕爸妈骂她不专心，还求我别告诉别人……” 说到 “求我” 两个字时，周晓的哭声陡然拔高，充满了自责，“如果我当时多劝劝她，如果我早点告诉老师，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我以为守住承诺是对她好，却没想到，沉默是最残忍的旁观。”
周梅站在一旁，脸色苍白。作为班主任，她只关注到林溪的成绩波动，找她谈过两次话，每次都只是强调 “再加把劲”，却从未察觉孩子眼底的绝望。此刻听着周晓的话，她的心里像被重锤砸过，又沉又痛 ，老师只盯着分数的起伏，却没看见孩子心里的风暴。办公室外，几个路过的老师停下脚步，脸上满是惋惜，却没人敢进来插话 ，学校有规定，不准私下议论林溪的事，怕被问责。
“这不是你的错。” 苏晴递过纸巾，声音温和却坚定，“那个群主刻意接近林溪，利用她的孤独进行诱导，真正该负责的是教唆者，还有忽视了她内心需求的大人们 ，孩子的求救信号，往往藏在‘我没事’的伪装里。”
就在这时，技术科传来新的消息：林溪的二手手机数据恢复成功，虽然大部分聊天记录被手动删除，但残留的碎片显示，“黑夜行者” 不仅对林溪进行长期精神诱导，还向她推荐过其他几个类似的自杀群，且近期与本市一个陌生号码有过三次短暂通话。更关键的是，这部手机的购买记录指向安徽阜阳一个匿名账户，与群主 IP 地址一致。
“陌生号码的持有人查到了吗？” 陆沉追问。
“查到了，是一个叫虎哥的社会闲散人员，有多次敲诈勒索前科，常活动在城关中学附近。” 技术人员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我们还发现，虎哥的手下最近频繁出现在实验中学周边，似乎在物色目标 ，他们专挑那些看起来孤独、没人撑腰的孩子下手。”
陆沉的眉头瞬间拧紧。千里之外的女群主，专门给林溪寄手机建立联系，再加上本市的社会闲散人员，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勾结？林溪的死，绝不仅仅是简单的网络教唆 ，对孩子的伤害，从来不是单一的，是家庭、学校、社会的三重失守。
他立刻起身：“苏晴，继续跟进安徽警方，重点核查‘黑夜行者’的女性身份，务必尽快锁定嫌疑人；林菲菲，跟我去城关中学，调查虎哥的行踪，看看他和林溪有没有直接接触。”
走出实验中学的大门时，雨势渐小，天空透出一丝灰蒙蒙的光亮。陆沉抬头看向教学楼，初三（2）班的窗户敞开着，风吹动着窗帘，恍惚间，他仿佛看到林溪坐在窗边，手指摩挲着书包上的昙花挂饰，眼神里满是对 “懂自己” 的渴望 ，孩子要的不是完美的父母，是愿意听她说话的人。
与此同时，城关中学的初二（3）班教室里，陈念正缩在课桌角落，双手紧紧攥着书包带。她的校服领口拉得很高，遮住了脖子上的淤青 ，那是昨晚父亲陈强醉酒后留下的痕迹。家暴不是家务事，是刻在孩子心上的刀疤。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虎哥发来的消息：“今晚七点，老地方见，带够钱，不然有你好看。”
陈念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不敢反抗，更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死死咬着嘴唇，把眼泪咽回肚子里 ，当孩子觉得求助无用，就会选择沉默忍受。
而几百公里外的红星小学，暑假刚结束不久，六年级（1）班的赵晓雨正趴在课桌上睡觉。他的校服洗得发白，袖口磨破了边，脸上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麻木。同桌悄悄碰了碰他：“晓雨，暑假你去哪了？怎么一直没来上学？”
赵晓雨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冷漠：“没去哪，帮家里干活。”
没人知道，这个暑假对他来说是一场噩梦。一个同年级的女生说要介绍他去广东打工，能赚很多钱，他抱着 “给自个儿挣点零花钱” 的念头跟着去了，结果被陌生人控制，强迫□□。整整一个多月，他活在恐惧和羞耻里，每次父母打电话来，他都只能忍着眼泪说 “没事”，而电话那头，要么是父亲不耐烦的 “没事就挂了”，要么是母亲敷衍的 “注意安全”，从来没人多问一句 “你在做什么”“住在哪里”，父母以为的 “放心”，可能是孩子的 “求救无门”。
他不敢说，也不能说。父母早就离异，他跟着父亲过，继母对他冷眼相待，父亲只知道喝酒打牌，这个家，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丝温暖和安全感。现在他逃回来了，却把噩梦藏在了心里，像一块烂疮，不敢触碰 ，有些伤口，不说不是不疼，是怕说了也没人懂。
实验中学的走廊里，孙萌萌抱着一摞作业本，小心翼翼地走着。她的书包里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 “每周交 500 元”，是黄毛昨天塞给她的。
她不敢告诉父母，他们的饭馆生意太忙，每次她想说点什么，都会被 “别耽误我做生意” 打断；她也不敢告诉老师，怕违反校规被批评，更怕被黄毛报复 ，孩子的沉默，往往是权衡利弊后的无奈选择。走到楼梯口时，她突然被人拦住，黄毛带着小黑和小宇嬉皮笑脸地看着她：“钱准备好了吗？今天可是最后期限。”
孙萌萌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 我没有钱，能不能再宽限几天？”
看着黄毛嚣张的嘴脸，孙萌萌的心里充满了绝望。她趴在地上，看着散落的作业本，突然想起了林溪 ，那个成绩很好、总是安安静静的学姐，听说她去了一个 “没有烦恼” 的地方。当孩子看不到希望，就会把死亡当成解脱。
陆沉和林菲菲赶到城关中学时，正好看到虎哥的车停在学校对面的巷口。车窗半降，能看到虎哥正和一个手下说着什么，脸上带着阴狠的笑容。
“通知技术科，跟踪这辆车。” 陆沉压低声音，“林菲菲，去打听一下，虎哥最近有没有和学生有过接触，尤其是家庭不完整、情绪异常的学生 ，那些看起来‘好欺负’的孩子，最容易成为猎物。”
林菲菲点点头，立刻走进学校。陆沉则留在巷口，目光紧紧盯着那辆黑色轿车。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虎哥和 “黑夜行者” 之间，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交易。而林溪的死，只是一个开始，还有更多的孩子，正站在悬崖边上。
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打在车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陆沉看着城关中学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他们的脸上或带着笑容，或带着疲惫，或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忧愁。
学校的禁令、家长的忽视、网络的诱惑、恶势力的胁迫，这些因素交织在一起，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他和他的团队必须尽快撕破这张网，找到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女群主，打掉虎哥这个毒瘤，更要唤醒那些沉睡的大人 ，孩子的沉默，从来都不是没烦恼，而是没处说；孩子的叛逆，从来都不是不懂事，而是在喊 “快来爱我”。
一场与时间的赛跑，已经开始了。而那些隐藏在雨幕中的危机，正悄然逼近更多无辜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