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众星之中找到你》喻澍Ys

9、线稿

　　洗完澡回到卧室，唐彦明拿起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几分钟前郑芮嘉发来的几条未读消息：
　　【嘉嘉：哥哥哥哥！予宝今天提前下播了你知道吗！胃疼好像挺严重的】
　　【嘉嘉：噢，你应该没在直播间，你今天好像夜班来着……】
　　【嘉嘉：那你应该看到群通知了吧？我当时刚忙完进直播间，就听见他说要下播了，吓我一跳！】
　　唐彦明擦着头发的手顿了顿，看着屏幕上表妹一连串带着担忧的消息，犹豫了片刻。
　　他知道郑芮嘉对“予昼”和“星雨糖”之间的事情异常热衷，也清楚她作为少数知道自己“星雨糖”身份的人，一旦得知今晚的偶遇，反应会有多大。
　　但唐彦明最终还是点开了输入框。这件事在他心里掀起的波澜，或许也需要一个出口，而郑芮嘉无疑是唯一能理解这种微妙心情的人。
　　【Ming：嗯，看到了】
　　他先回了句，然后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才继续打字。
　　【Ming：而且，我刚才在急诊见到他了】
　　【嘉嘉：？？？？？？？？？】
　　【嘉嘉：谁？？？？予昼？？？？？？】
　　【嘉嘉：在你医院？？？你接诊的？？？？？】
　　【嘉嘉：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假的哥你没骗我吧？？？？？！！！！！】
　　后面跟了一长串震惊到原地爆炸的表情包。
　　唐彦明几乎能想象出表妹在手机那头瞪大眼睛，却因为在寝室不能发出声音，只能捂住嘴难以置信的样子。他无奈地笑了笑。
　　【Ming：真的，急性胃炎】
　　【嘉嘉：他怎么样？严重吗？人怎么样？和直播里像吗？帅不帅？】
　　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
　　唐彦明一条一条回复。
　　【Ming：看起来是挺疼的，不算太严重】
　　【Ming：人……挺安静的，有点怕生？和直播里不太一样】
　　他想着蒋遥晞似乎很怕一个人看医生样子，斟酌着用词，没直接用“局促”或者“社恐”。
　　【Ming：长得挺帅，挺清秀的】
　　【嘉嘉：安静？怕生？？清秀？？？】
　　【嘉嘉：这跟我想象中毒舌傲娇怼天怼地的予神不一样啊！】
　　【嘉嘉：哥你确定没认错人吗？！声音呢？声音一样吗？】
　　【Ming：声音我不会认错】
　　唐彦明回复得很肯定。他的声音，他听了四年，绝不会错。
　　【Ming：可能就是线下和线上不太一样吧，正常，大多数人都这样】
　　【嘉嘉：我的天啊……信息量过大我CPU要烧了！】
　　【嘉嘉：所以是线下社恐线上放飞的电波系美人吗】
　　【嘉嘉：这反差……我好像更嗑了怎么办！哥哥哥，近距离接触感觉怎么样！】
　　唐彦明看着表妹越来越兴奋的发言，失笑地摇了摇头。
　　【Ming：我是医生，他是病人，能有什么感觉？】
　　【Ming：很晚了，你明天没事？赶紧睡觉】
　　【嘉嘉：呜呜呜睡不着了！这谁还睡得着啊！】
　　【嘉嘉：怪不得予宝从来不露脸不线下不面基！原来是这样！】
　　【嘉嘉：哥，你可是唯一见过予宝真人的女人（不是）男人了！四舍五入等于面基成功了！黑木南都没见过呢！】
　　唐彦明对表妹的脱线发言感到无奈。
　　【Ming：胡说八道，睡了】
　　【Ming：这种事别到处说】
　　【嘉嘉：知道知道！绝密档案！放心吧哥！】
　　【嘉嘉：晚安，做个有予宝的美梦】
　　唐彦明放下手机，无奈地叹了口气，但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似乎在和表妹这番略带荒诞却又充满活力的对话后，悄然松弛了下来。他关掉台灯，躺进被子里。

　　第二天，唐彦明因为晚上要值大夜班，所以在早起吃过早餐又出门晨跑之后，强迫自己白天必须多睡一会儿——这是他多年来应对大夜班保持精力的必要方式。
　　然而，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昨晚急诊室里的那一幕却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个苍白着脸，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年轻身影，与他耳机里那个懒洋洋又犀利毒舌的声音反复交织，让他心绪难平。
　　辗转反侧了近一个小时，睡意全无。他索性放弃，起身下床，走进了书房。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打开直播APP或游戏视频，而是直接打开了电脑，连接数位板，启动了绘画软件。但这次，他调出的空白画布上，并没有勾勒那个头顶黑色狗狗耳的OC形象。
　　画笔落下，线条流畅地游走，逐渐在屏幕上勾勒出一个年轻人的背影。身形挺拔，肩膀的线条却因为不适而微微内扣，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感。他穿着简单的T恤和长裤，一只手不甚明显地按在上腹部，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指间夹着一张打印出来的处方单。
　　背景是医院急诊科走廊模糊而清冷的线条，指示牌和灯光被虚化处理，所有的焦点都凝聚在那个独自前行的背影上。
　　是蒋遥晞。是昨晚他看到的，拿着处方单走向药房的那个背影。
　　这幅线稿他画得出奇地快，几乎是一气呵成，完全凭借脑海中那个深刻而新鲜的记忆。没有参考，没有草图，笔触却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份独特的、混合着病痛、孤寂和匆忙逃离人群的氛围和神韵。
　　当最后一笔落下，唐彦明停下了手，握着压感笔，静静地注视着屏幕上这幅刚刚完成的与他平日风格截然不同的画作。
　　画面上的人没有露脸，只是一个背影，却仿佛承载了比许多正面肖像更复杂的情绪。这是他第一次画“蒋遥晞”，而不是“予昼”。
　　他盯着这张线稿看了很久，眼神有些复杂。最终，他没有像对待其他画稿那样进行细致的铺色和渲染，而是直接移动鼠标，将这张图保存为一个PNG文件，然后打开层层叠叠的文件夹，将其拖拽进一个命名极其简单，藏在好几层无关紧要的文件夹深处的目录里。
　　仿佛这样做，就能将昨晚那份意外相遇所带来的、超出他平日冷静自持范围的细微波澜，也一同妥善地封存隐藏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关闭了所有软件和文件夹，书房里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场凭借记忆和情绪驱动的创作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