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道尔A

5、第 5 章

　　军统站地下审讯室，空气潮湿阴冷，混杂着铁锈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唯一的吊灯在头顶晃动，将人影拉得扭曲变形。

　　那企图灭口的壮汉被反绑在椅子上，嘴角破裂，颧骨青肿，眼神里最初的凶狠已被一种更深的恐惧取代。李涯站在他面前，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衣的纽扣，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参加一场沙龙，而非身处血腥之地。

　　顺子在一旁低声道：“队长，只吐了是‘黑三爷’的人，拿钱办事，目标是那女顾问包里的所有纸张，拿不到就灭口。雇主身份，咬死了不知道。”

　　李涯没说话，只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盯着壮汉。他没有提高音量，声音甚至比平时更低沉平缓，却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对方的耳膜：
　　“黑三爷是规矩人，拿钱办事，但也惜命。你替他卖命，他会不会替你收尸？”他微微前倾，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你觉得，是雇主的秘密重要，还是你和你一家老小的命重要？”

　　壮汉的呼吸骤然粗重，瞳孔紧缩。
　　李涯直起身，对顺子淡淡道：“去查查他家里情况。”
　　“不！不要！”壮汉彻底崩溃，嘶声喊道，“我说……接头人……是、是‘德昌米行’的伙计！每次指令和钱都是通过他！别的我真不知道了！黑三爷从不让我们多问！”

　　德昌米行。李涯记下了这个名字。一个米行伙计，显然不会是最终的主使。线索似乎清晰了一点，却又指向了更深的迷雾。

　　“带下去，看好。”李涯吩咐道，转身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屋子。外面的空气依旧沉闷，却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他下意识活动了一下左臂，被匕首划破的伤口在动作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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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苏景雯回到了临时下榻的公寓。遇袭的惊悸稍平，但理智回笼后，李涯手臂上那道因她而受的伤，成了她心头一丝挥之不去的念想。她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李涯这种关系微妙之人。

　　她打开从英国带回的行李箱，取出备用的急救药箱。里面是她精心备下的西药，其中磺胺粉对于预防伤口感染有奇效，在国内极为难得。她挑选了几样针对外伤和消炎的药品，又拿了几卷消毒绷带，整齐地码放进一个结实的小木匣里。想了想，她取出一张素色便签，用钢笔工整写下：

　　“聊表谢意，望伤无恙。
　　——苏景雯”

　　将便签压在药品上，合上木匣，她心里才觉得妥帖了些。

　　次日，苏景雯提着木匣来到了军统天津站。森严的守卫通报后，出来迎她的却并非李涯，而是一个戴着眼镜、气质斯文儒雅的男人。

　　“苏小姐您好，我是保密局主任，余则成。”男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语气不疾不徐，“真不巧，李队长一早就外出公干，尚未回来。您有什么事情，方便的话可以由我代为转达。”

　　余则成？苏景雯对这个名字略有耳闻，知道是站内一位颇受重视的文件主管。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只觉得此人憨厚，笑容亲和，极易让人产生好感。

　　“余主任，打扰了。”苏景雯将手中的木匣递过去，“这是给李队长的一点东西，感谢他昨日援手。他手臂受了伤，里面是一些外伤用药。”

　　余则成双手接过木匣，入手能感觉到分量，鼻尖隐约嗅到药味。他脸上露出适度的惊讶与赞赏：“李队长受伤了？苏小姐真是有心人。请您放心，我一定亲手交到李队长手上。”

　　他话语微顿，笑容依旧温和，语气却似随口闲聊般自然：“李队长这人啊，能力是没得说，就是性子独，平时也不太在意这些小事。苏小姐这份细致周到，他收到后，想必会……很意外，也会记得这份心意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普通的感慨，但苏景雯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意味。她面色不变，只是微微颔首：“有劳余主任。告辞。”

　　看着苏景雯背影消失在门口，余则成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他低头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药匣，目光变得幽深。李涯和苏景雯……这两个看似南辕北辙的人，竟有了工作之外的交集？他提着木匣，缓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心思已然开始盘算，这看似简单的“赠药”背后，是否藏着更复杂的信号，又会对站内微妙的平衡产生何种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