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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夜里相会月色怡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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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濯在,晏溪没找到跟微生瑜单独说话的机会,只能跟随他一同出了诏狱。回到撷芳宫,晏溪赶紧唤莺时道:“莺时,你去库房取些物件,狱里能用上的,棉被、牙具、青盐、梳子这些,稍后叫个内侍送过去……对了,再拿几本游记,免得他一个人无聊。”
沉璧将匣子仔细锁好,道:“奴婢听太子殿下言下之意,想必等陛下醒转无事,微生仙师便可出狱。”
“嗯嗯,”晏溪用手贴了贴脸颊,发现脸上还是烫的,心里却十分开心,终于带了点笑意,“阿瑜没有亲眷能替他打点,我们能做点什么让他在狱里好受一些便好。”
莺时笑道:“公主真是体贴至极。今儿早上可吓死我了。”
在宫中等了一天,晏溪仍有些坐立难安,只是在莺时、沉璧的劝说下用了些粥点。等到黄昏的时候,终于得到了皇帝醒来、微生瑜出狱的消息。
晏溪从梨花木矮榻上跳起来:“太好了!”转头就去找沉璧道:“沉璧,你带我去漱石轩,我去看看他。”
沉璧叹了口气,晏溪央道:“好沉璧……”
夜幕降临,月华如洗。晏溪在沉璧的怀中到了漱石轩后院。
晏溪道:“沉璧,你去一旁守着,有事以鸟鸣声提醒。”
沉璧应道:“是。”
沉璧的身影迅速隐没在黑暗中,漱石轩后院无灯,只能借着月光辨认脚下的路。但这条路对晏溪而言十分熟悉,已经来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晏溪眺了一眼远处微生瑜的卧房,也未点灯,难道他不在?
“阿瑜——”晏溪轻声呼唤几次,没人回答。怕把玄鳞卫招来,她不敢喊太大声,只能作罢。
不应该啊……除了回来他还能去哪儿?
试试邪修方法好了……
晏溪“喵”“喵”几声,一个灵活的小小身影从草丛中蹿出,极其亲热地蹭了蹭晏溪的裙摆。
晏溪蹲下身,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头顶:“哎呀,这是谁呀?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猫咪呀?”
狸花猫温暖的身体沿着晏溪转了一圈,晏溪挠挠它的下巴:“香香,爸爸在哪儿?去找爸爸。”
香香“咪嗷”一声,像是听懂了晏溪的话,带晏溪向药圃的方向走去,尾巴翘得高高的。
晏溪跟着小猫,不一会儿,便走到了药房外,这是平时微生瑜制药的地方,平地上放着十几个药架子,每个竹匾上都还放着药材。漱石轩没有下人,平时只有微生瑜一个人住在这里。显然是早上晒出去后,还没来得及收回。
香香带她走到廊下后就停下了,晏溪顿住脚步,它便过来蹭晏溪,还拉长声音叫了几声。廊下放着一只空空的瓷碗,旁边的水碗中还剩一半清水,晏溪温柔道:“你饿了吗?爸爸没喂你吃饭呀?”
小猫顿时叫得委屈极了。晏溪无奈地摸了摸它的身子:“不好意思啊,妈妈也没带吃的,这样吧,沉璧——”
沉璧从屋顶上探出个头来:“公主。”
晏溪仰着头道:“你去膳房取一些肉来吧,给香香吃,要熟的、没加佐料的,最好是鸡肉。”
沉璧犹豫,晏溪知道她在担忧自己,便道:“没关系,我就在这,不会乱走的。”
沉璧这才道:“是,奴婢去去就回。”闪身离开。
晏溪对着小猫道:“好了,那你在这等着吧,我要去找爸爸了。”
“咪嗷!”
香香尾巴尖微弯,向前蹿了一小节,见晏溪没跟上,又回头几步,是要带她去找微生瑜吗?
晏溪心中祈祷道:“希望你是一个聪明小猫。”
她又开始跟着香香走,这次它带着她去的是书房方向,这书房后面有一块荒地,曾经是花园,但是据说之前有宫人在这投井自尽,因此风水不详,便没人再来。
“香香……你确定是这里吗?”
沉璧也走了,微生瑜不在,晏溪心里犯怵,不敢往前走了。
“香香?”
就一眨眼,小猫的身影不见了。风声渐起,卷起地面落叶,送来燃烧后的香灰味道。
地面有微微反光,晏溪低头看去,咦,这是谁掉的金元宝?
不会是微生瑜掉的吧?晏溪伸手去捡,到手中的分量却太轻,仔细一看,却是纸扎的——“金元宝”的一角还被烧掉了。
分明是烧给死人的纸钱!
要死要死要死,倒霉倒霉倒霉。
晏溪迅速把它扔掉,蹲下身子缩成一团,企图降低存在感,这样那些东西就找不到晏溪了。
晏溪吸了吸鼻子,在衣袖的缝隙中,不抱希望小声唤道:“沉璧……沉璧……你回来了吗?”
好吓人。这地方真的太邪门了,微生瑜是怎么一个人呆在这的?
这时,晏溪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云纹白靴。靴子的主人在晏溪头顶道:“殿下?”
晏溪抬头,微生瑜背对月亮,晏溪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的轮廓在月色下十分柔和,晏溪委屈道:“你去哪儿了,我来找你,你都不在……”
微生瑜把晏溪从地上轻轻拉起来,道:“抱歉,殿下。
“师父被赐死了,我没见到他最后一面,只能给他烧些楮钱。”
他侧过脸,晏溪才发现他脸颊上有一道泪痕。
一看他哭,晏溪也想哭了。
晏溪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脸:“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师父去世了……怪我,我以为父皇醒来,你们就会没事,我应该早点去和皇兄说的……”
微生瑜从小就跟着国师拜师学艺,国师对他而言,如师如父。一下受到这么大的打击,想必很不好受。
晏溪十分词穷,只能踮起脚,轻轻地抱了抱他。他的呼吸轻轻地洒在晏溪颈侧,随即有力地回抱,有凉意滴落在她颈后皮肤上。
晏溪学着小时候妈妈抱她的样子,拍了拍他的后背:“师父回天上去了,以后会一直在天上保佑你的……”
过了一会儿,微生瑜放开晏溪,轻声道:“是我失礼了,殿下。”
晏溪摆摆手:“这算什么,”不过想到微生瑜也算是标准古代人,便趁机开了个玩笑,“那你以后必须和我结婚,否则我便不——”
忘词了,怎么说来着?不清白?不贞洁?
想到这几个字,自己先被雷到了。
晏溪摆手道:“算了算了。”
微生瑜表情似有些微变化,他道:“殿下,我——”
话未说完,便远远地听到一声:“微生仙师,可在?”
不好,是司礼监提督,承鹤。他怎么这么晚来漱石轩?
晏溪跟微生瑜对视一眼,快速道:“你去吧,我回药房,沉璧待会儿接我回去。”
微生瑜轻声道:“失陪了,殿下。小心脚下。”
晏溪摆摆手,提着裙摆溜走了。走到一半,又担心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事,便偷偷走回来几步,好在这边树多,她猫着身子,躲在一棵大树后,又把裙摆都拢在手上,免得露馅。这个距离不算近,先看看承鹤这么晚过来干什么。
一个小太监高声道:“仙师,可睡下了?皇上有旨。”
微生瑜应道:“臣接旨。”
承鹤展开手中的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前国师王谷泉丹术不精,几陷朕于不测,已按律严惩……尔微生瑜,明辨药石,道术精微,秉性忠纯,兹擢升为源阳明道大国师……”
微生瑜升职了!
真是福祸相依。想想也是,皇帝需要有人给他炼丹,王谷泉被赐死,只能由微生瑜顶上了。
宣旨完,承鹤笑容满面说了几句,微生瑜一揖,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仍能感觉到他平和的周身,一副荣辱不惊的稳重模样。
晏溪提起裙子,悄悄后退,无意中踩到石头,脚下一滑,正要摔倒,腰间却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抵住了,那东西十分稳当,甚至把她往回拖了拖,就是有些咯人。晏溪借力稳住身子,低头一看,原来抵住腰间的是一把弯刀的刀柄,弯刀的主人站在她身后,面庞冷峻,说出来的话也十分不留情:“殿下,请速回。”
晏溪压低声音道:“我在这儿关你什么事?沉璧呢?”
沉影道:“舍妹不通礼法,纵容公主私会外男,臣已带回师门管教。”
“你是人吗?有本事就让皇兄罚我,只会借着师兄的身份欺负沉璧算什么本事?”
“是极,”沉影皮笑肉不笑,“太子殿下已在撷芳宫等候公主回宫。”
晏溪被沉影拎回了撷芳宫。宫内灯火通明,晏濯孤身坐在凉亭内饮茶,四周不见侍从,只有莺时垂首跪在凉亭外。
脚一接触地面,晏溪立即闪开沉影八丈远,跳上凉亭,道:“皇兄,好巧,自斟自饮?可否也给我斟一杯?”
晏濯放下茶杯,好整以暇地拎起茶壶,给晏溪倒了一杯?顾渚紫笋,叮嘱道:“留心烫。”
晏溪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皇兄今天来撷芳宫赏月?”
晏濯道:“今日月明星稀,正是赏月之时。”
晏溪不想听他卖关子,道:“皇兄,有事直说,说之前先让莺时,还有沉璧回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晏濯:“准。”
莺时朝他们磕了个头,退下了。
晏濯道:“想来你也清楚我要说什么?你自幼心地便善良,行事颇有主见,有一国公主之风,我也由着你去,你嫂子更是宠你,礼法课你不想上,便不上。但是今日,你来讲,哪家公主半夜了还跑到外男的住处去?我知晓你是有分寸的,但被他人见到、传开,你的声名该如何?
“再者,微生瑜今日因父皇昏厥一事被押,他方才出狱,你便跑去看他,虽他因此事获擢升,但在有心人眼里作何感想?鼓动言官参你‘失敬’‘不孝’,便能毁你一辈子,你可想过?”
晏溪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让沉璧带我去的,沉璧的轻功你又不是不知道,谁能看见我们?”
“若无人看见,我是如何知晓的?”
晏溪嘀咕道:“还能怎么知道的,被某些‘阴’险小人告状了呗……”
晏濯道:“勿要失礼。好在今日是禅阴看见的,玄鳞卫人数众多,难免有他人眼线混入其中,其中关窍,你应了解。”
是,晏溪学过历史,从客观的角度上看,东樾皇帝沉迷炼丹、不理朝政,政事皆是晏濯这位太子代理,但除太子外,皇帝仍有八个儿子,外加一位亲兄弟,即从前的“武煊将军”、如今的晟王,东宫之位并不好坐。她与晏濯一母同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晏濯确实是为她考虑,晏溪乖乖道:“是我错了,皇兄。我以后晚上不会再跑出去了。”
顺便隐蔽地对沉影翻了个白眼。
告状精!!!给她等着!
“你知错便好,”晏濯轻叹一声,“另有一事,你且听着。”
“按祖制,下月‘诗晴会’将在平嘉举行,届时,诸位世家豪门的公子都将参加,你今年已十六,可趁此机会,挑挑有没有能看上眼的,我和你嫂子好替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