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误送丹药仙师下狱 ...
-
学校后门的书店旁,有一排长长的粉白色蔷薇。
初秋的天气还十分凉爽,少年穿着校服衬衫外套,晏溪好不容易盼到他路过、堵住他的去路,然而等她鼓足勇气告白后,少年只是淡淡一句:
“抱歉,晏溪,我目前还是想以学习为重,一切都等高考后再说。”
一枚蔷薇花瓣随风飘过他的脸颊,然而他的皮肤比新开的花瓣还要白。晏溪盯着他鼻尖上的一颗小痣,完全不沮丧,只是答道:“好的……学长,那我等你高考完哦。”
她的脚尖无意识地磨蹭地面,又道:“那可不可以请你来参加我18岁的生日Party?就这周六晚上,在我家。”
忘了从哪里看到的,真正的要求要后面再提,这样对方拒绝你第一次后,就不好意思拒绝你第二次。所以,跟许榆告白,晏溪本来也没想他答应。校长每次升旗仪式都说,学校就指着他考状元了,晏溪哪敢打扰他。
但是……昨天确实梦见他答应来着。唉。一直拒绝别人,总算体验一把表白被拒的感受了。
没想到,许榆完全不按套路来:“我周末要去江东市打比赛。”
晏溪眨眨眼睛,道:“好吧,那再见。”
不想再自讨没趣,转身要走的时候,许榆却叫住了她:“等等,晏溪,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晏溪猛地转回来:“你、你知道我的生日?!”
许榆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俊秀的脸庞在夕阳下仿佛在发光:“嗯。生日快乐。”
“啊……好的好的,”盒子有点沉,晏溪双手接过抱在怀里,恍恍惚惚,“谢谢学长。我要回家吃饭了,我先走了……”
她脚步轻飘地走到街道拐角,坐上等候已久的劳斯莱斯。
司机将车平稳发动,晏溪把盒子在小桌板上放好,在内心疯狂尖叫后,深呼吸几次,颤抖着双手拆开。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个纯白色的,四四方方的宽幅拍立得。上面还有一张贺卡,遒劲有力的字体写着:“晏溪:18岁生日快乐。许榆”。
这跟情书有什么区别?!
晏溪喃喃道:“天哪,太好了,好到像做梦……”
“不好了,公主!”
宽阔华丽的寝殿内,一道尖声炸响。一名身穿海天霞袄裙的俏丽侍女穿过在殿门口侍立的几位宫人,面带急色匆匆小跑进殿,她撩开重重床幔,摇了摇沉睡中少女的肩膀:“公主,快醒醒!大事不妙!”
另一名穿着同样服饰的守夜侍女从一旁的牡丹鎏金屏风后走出,蹙眉问道:“莺时,何事如此匆忙?”
“嗯……”金丝楠木拔步大床上的少女面团般被晃了晃,翻了个身。几缕不规矩的额发随着翻身的动作垂在脸颊上,衬得她的脸颊桃花般粉嫩。
晏溪完全不想醒,她还没有Kiss学长送的手写卡片……
莺时坐在床侧,急道:“公主,陛下今晨服丹后昏迷不醒,玄鳞卫便将国师还有微生仙师抓起来了!现二人已送进诏狱,微生仙师怕是有性命之虞!”
“啊?!”晏溪瞬间清醒了,杏眼睁得溜圆。她甩了甩头,扶着莺时的手臂起身,一把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下床,“我马上过去。”
“公主尚未梳妆,”另一名侍女面色冷静道,“容奴婢先为公主梳妆。”
“不梳了,”在两人的帮助下,晏溪迅速穿衣,“莺时,你出去叫翟车进到殿门,让他们快点!我们等会在车上梳头便是。”
“是。”莺时快步出去了。
“沉璧,你去八宝格内,将匣子取来。”
“……匣中之物至关贵重,”沉壁低垂双眼,手上替晏溪系着藕荷色莲枝常服腰带,“殿外人多眼杂,若被他人窥知一二,后果不堪设想。”
“沉璧,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晏溪两手并用套上外衫,“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阿瑜死了,我也不活了。”
沉璧痛心疾首道:“殿下慎言!
“殿下何等尊贵,何必为一男子咒自个儿?”
“那我自己去拿。”晏溪见说不通,拐弯就要去拿东西。
不料,沉璧身形微动,须臾间便将匣子妥帖收在袖中,道:“此物还请容奴婢暂为收执。万望殿下……三思而行。”
晏溪拍拍她的肩膀,道:“好沉璧,放心吧,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拿出来的。”
一辆由两匹大宛马拉着的朱轮翟车已到殿外。晏溪朝驾车的内侍丢下一句“跑快点”后径直跳了上去,沉璧随后进内,跪坐车厢一侧,虽然车内有些晃动,她的手却极稳,帮晏溪轻巧梳好双髻后,她又从怀中掏出珍珠排环、鎏金掩鬓,最后拉开紫檀小柜,选出一双祥云纹白玉稚兔耳坠替晏溪戴上。
晏溪道:“沉璧,如果一会儿沉影拦我,你随便找个借口,有事我顶着。”
“奴婢遵命。”
东樾皇宫巍峨宽广,从晏溪所居的撷芳宫到西面的诏狱少说也得半个时辰。大宛马脚程快,晏溪掀开帘子,盯着红色宫墙上的琉璃瓦飞速倒退,默数着过了三道宫门,待行过定波门,宫墙便由红转灰,即到了外皇宫。
一想到待会可能要做的事情,晏溪无声叹了口气。
18岁当天,她拿着许榆送的拍立得,打算拍一张“会当凌绝顶”的风景送给他,但是不幸脚下打滑,保镖也没来得及拉住,她直接从山顶摔了下去、整个人失去意识。一醒来,就穿越到了这个名为“东樾”的架空朝代,身边带着的东西只有手上这个拍立得。而自己则是年仅六岁的一国公主,上头还有个大晏溪四岁的太子。
晏溪跟太子一母同胞,但皇后因难产去世,皇帝也因此不太待见这个公主。只有太子十分关照她,甚至到了有些溺爱的程度。她和微生瑜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所以,太子应当不会要微生瑜的命。但如果形势严峻,晏溪也不得不出此下策——
她从沉璧手中拿起匣子,打开。里面正是那个拍立得,因为质量过硬,加上使用次数少,十年过去功能依旧完好。拍立得下面则压着一沓用过的相纸。
此刻,受过严苛礼法教育的沉璧已经非礼勿视。晏溪拿起那些照片——都是这十年来拍的,要么是她拍的微生瑜,要么是她拿着相机、和微生瑜的自拍,照片上的少男少女并无逾越之举,但靠得很近,在这个朝代的人眼中,这是铁板钉钉的“私相授受”证据。
晏溪脑补了一下自己掏出照片,像言情剧女主一样,对着太子哭求“皇兄,放过微生瑜,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不要让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车行至诏狱门口,天色似乎都暗了几分。灰杉木“诏狱”牌匾下,站着一溜黑压压的玄鳞卫。为首一人身形高挑、打扮利落,身穿一袭黑色的玄鳞卫校服,头戴乌纱,腰悬弯刀,隐隐透出煞气。他立在门口的狴犴雕像旁,带着那凶神恶煞的神兽更厉几分。
似是察觉到晏溪的目光,这人微微侧头,朝她看来,晏溪迅速放下帘子道:“沉璧,你师兄越来越吓人了。”
沉璧道:“师兄理刑,难免染上刑狱之气,请殿下莫要见怪。”
晏溪摆摆手,她可不敢见怪。这人名叫沉影,因有救驾之功,皇帝亲自赐字“禅阴”。年仅二十一岁,已官居玄鳞卫镇抚司理刑百户(正六品),是太子的左膀右臂,估计以后是奔着刑部去的,说一声东樾紫微星毫不为过。他的那把刀也是御赐之物,名为“八苦”。
此人行事颇为冷酷,手上染血无数,人送外号“血菩萨”,但深受百姓喜爱,原因无它,能止小儿夜啼罢了。
晏溪等不及车停稳便跳下,沉影已率众人行礼道:“臣沉影,叩见公主殿下。”
“免礼,”晏溪道,“沉大人别来无恙?本宫听闻皇兄在此,有要紧之事相商,请行个方便。”
沉影并未起身,仍是保持垂头拱手的跪姿:“敢问公主可有谕令。”
诏狱是玄鳞卫直管,而玄鳞卫又是天子亲卫,因此《东樾律》规定,要进出诏狱必须要持皇帝手谕或东宫令旨。沉影拿这点来堵晏溪,她真是毫不意外。
沉璧道:“东宫的砚清公公方才至撷芳宫传话,太子殿下急召公主前来议事。”
晏溪道:“正是,请沉大人开门。”
沉影八风不动道:“太子殿下正审问逆贼,恐冲撞公主,殿下不妨移驾。”
这话一下把晏溪的怒火点燃了:“尚未定罪,何来逆贼?沉禅阴,你是判官不成?本宫奉皇兄口谕,拦本宫等同抗旨!”
沉影道:“臣不敢。”
晏溪心道:“只是嘴上说不敢,心里说不定在蛐蛐……”
她假笑道:“不敢便好。本宫谅沉大人也学过几分礼法罢。”
晏溪径直朝大门走去,路过沉影时扬起裙摆,在他脸上抽了一下。公主服繁复,裙摆饰以金线,抽人应该还算疼。
沉影白皙的脸上立即出现了几道划痕。
晏溪心中大快,朝诏狱门口把手的玄鳞卫道:“开门。”
玄鳞卫犹犹豫豫,向她身后看了一眼,似是得到准许,两人一齐将门打开了。
门口是一道黑洞洞的走廊,两边燃着粗烛。阴风夹杂着些许血气,虽然有点害怕,但是也来不及多想了,晏溪提起裙摆,快步走了进去。
诏狱她之前从未来过,今天一来,隐隐觉得这地方不愧是人间地狱,空气潮湿,地面虽看不到血迹,砖缝间却没有长苔藓,像是每天都要被人刷洗。
沉璧在晏溪身后,轻声道:“公主莫怕,奴婢在此,定会护公主周全。”
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谁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惨死的阿飘?晏溪就小就看不得恐怖片,连密室逃脱也不敢玩,但是这个诏狱未必也太适合做恐怖密室了……晏溪掐着自己的大腿,颤声道:“我不怕。”
皇兄和微生瑜都在里面,还有这么多人,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抱着沉璧的胳膊快步走了不到几分钟,便看到最里面站着一排高大的玄鳞卫,想必微生瑜和国师就在这了。
走近了,晏溪紧张地向里看去。牢房内置了一张木桌,两侧各放一张杌凳。背对她端坐的男子一袭天青色竹纹常服,头戴玉冠,似乎有十分的温润舒朗。而他对面的少年身穿素色道袍,云袖轻盈,肤色极白,面目秀美,鼻梁上一颗暗红色的小痣若隐若现。
正是太子晏濯和微生瑜。
听见脚步声,两人向她看来。太子晏濯道:“溪儿来了。”言语间毫不意外。
微生瑜微微侧头,似是不想让她看见他的模样。晏溪心里一痛,也顾不上地面脏乱,跪下道:“拜见皇兄。”
晏濯失笑:“起来吧。几年了,倒是第一次见你跪我。”
晏濯在她面前毫无架子,从小就不让她行跪拜之礼。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晏溪想表现得乖巧一点。
晏溪起身,拍拍裙摆上的灰尘,道:“皇兄明察,臣妹与微生瑜自幼一同长大,微生瑜心思纯良,必然不会做出谋害父皇之事。”
晏濯:“溪儿已去看过父皇了?”
晏溪闻言,心虚道:“尚未,想必娘娘们已去侍疾,也不缺我一个……”
晏濯无奈,道:“要让皇祖母知道,你又得跪奉先殿了。敬仁。”
一旁的蓝衣内侍道:“奴婢在。”
“去紫霄殿传个话,言公主听闻父皇龙体欠安,忧思过度,头疾发作,下榻犹难,唯有闭门诵经,只求上天感念公主一片孝心,保佑父皇逢凶化吉。”
晏溪:“……”
“是。”敬仁垂首快步出去了。
晏濯笑道:“来人,给公主看座。
“适逢公主也来了,微生仙师,请继续。”
微生瑜抬眼,却不看晏溪,眼底似有粼粼幽光:“……至今日丑时,大衍丹已煅四十九日,即将炼成,按制法,取丹前需用一物作引,我们原是想用木龙逆鳞,但不巧,开盒后,我发现逆鳞已碎,无法入炉。”
晏溪盯着他颜色浅淡的嘴唇,随着他说话一张一合。微生瑜说话语速总是慢慢的,像在讲故事一样。他余光看见晏溪盯他入神,顿了一下,才继续道:
“师父便想用凤凰羽代替,我劝师父勿用,因丹中已有寒玉髓,寒玉属水,凤凰属火,水火不相容,恐有冲突,但师父道呈陛下前可由我先为一试。丹成后,我先服下一粒,未有不适,师父便将大衍丹呈至御前,陛下以无根水送服,一刻后,便见陛下晕厥,伴鹤公公立即传了太医。”
晏溪一直知道微生瑜和国师在帮皇帝炼丹,但是没人告诉她这炼丹过程这么玄幻啊?!什么龙什么凤凰,不是,这个时代真的有这些东西吗?
不过,转念一想,她都穿越过来了,再有点什么其他的也在情理之中……
晏濯道:“如此,便是国师一意孤行,酿下大祸?”
微生瑜不言,晏溪怕他不好意思,便道:“仙师所言十分清楚,皇兄不妨再审问一下国师,结果便可水落石出,正所谓囚徒困境嘛,皇兄此举,妙哉妙哉。”
晏濯:“国师我已问过,事实大抵如此,不过你劝诫一事,他却并未提到。如此,便让禅阴将紫霄殿的内侍、宫女都审过,再作论断。”
微生瑜一揖道:“谢殿下。”
晏濯:“你方才说的百清丹,我已派人去漱石轩取,待太医验看后,呈父皇服下。”
微生瑜:“百清丹可解多数厥症,殿下不必担心。”
晏濯颔首道:“如此,甚好。”
晏溪松了口气,既然微生瑜说能治皇帝的病,想必问题不大。只希望皇帝能早点醒过来,他和国师也能早点出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