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装了，妖皇夫人》牧牧牧梓

4、崩坏的第一印象

　　论剑堂内，落针可闻。

　　墨渊那句“开始”如同赦令，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却也拉开了另一场无声战役的序幕。两名内门弟子飞身跃上中央的演武台，抱拳行礼后，便剑光闪烁地战在一处。

　　金铁交鸣之声响起，总算将大部分弟子的注意力从林笑笑身上吸引开。

　　林笑笑暗自松了口气，但身体依旧紧绷。她能感觉到，高台上那道冰冷的视线虽未再特意关注她，却如同悬顶之剑，让她不敢有丝毫放松。她必须扮演好“观摩学习”的角色，哪怕体内空空如也，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

　　她努力将目光聚焦在演武台上，表情维持着原身惯有的清冷专注，心里却在疯狂吐槽台上两位弟子的招式。

　　“这起手式也太刻意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要出什么招吗？”
　　“哎哟，这破绽，我要是对手就直接攻他下盘了……”
　　“花里胡哨，转那么多圈干嘛？跳芭蕾呢？”

　　多年的游戏经验和项目管理带来的分析习惯，让她下意识地用最功利、最效率的眼光去解构台上的比试，总觉得他们的打法充满了不必要的“仪式感”和浪费。

　　苏灵儿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偶尔还会小声发出惊叹。她似乎完全忘记了周围的微妙气氛，沉浸在精彩的比试中。看到一处精妙剑招时，她忍不住轻轻拉了拉林笑笑的衣袖，小声问：“师姐，你看张师兄这一招‘云燕回翔’，是不是使得特别漂亮？”

　　林笑笑被拉回神，定睛一看。台上那张姓弟子正以一个颇为潇洒的姿势旋身刺剑，衣袂飘飘，引得台下不少女弟子低声喝彩。

　　漂亮？在她看来，为了追求这个旋转的“漂亮”效果，他至少露出了三个足以致命的破绽，而且灵力运转在转折处明显滞涩，效率极低。

　　按照原身的性格，此刻应该要么冷淡地“嗯”一声，要么简短点评一句“华而不实”。但林笑笑是谁？她是立志要洗白、要刷女主好感度的人啊！

　　于是，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甚至有耐心，解释道：“招式确实好看，不过灵力运转在旋身时稍有凝滞，若是遇到实战经验丰富的对手，可能会被抓住机会。而且，他为了追求姿态，下盘不够稳……”

　　她完全是出于一种“帮助同事改进工作方法”的心态，结合自己刚才的观察和分析，客观地指出了几点可以优化的地方。她甚至觉得，自己这番“专业”点评，应该能展现自己作为师姐的见识，拉近和苏灵儿的距离。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感觉周围的气氛不对了。

　　原本还在为张师兄喝彩的几个弟子，目光怪异地看着她。苏灵儿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

　　“凌师姐……果然眼光独到。”一个站在苏灵儿旁边的男弟子语气有些生硬地开口，“张师兄这招‘云燕回翔’苦练已久，在我等看来已是极好，没想到在师姐眼中，竟有如此多不足之处。”

　　这话听着是恭维，但那语气里的不满和讽刺，几乎要溢出来。

　　林笑笑心里“咯噔”一声，瞬间反应过来——糟了！又说错话了！

　　在别人看来，她这不是客观点评，而是在鸡蛋里挑骨头，是在显摆自己，是在贬低同门！尤其是在她刚被处罚、灵力被封的情况下，这种点评更像是一种酸葡萄心理或者不甘心的挑衅！

　　她这张破嘴！怎么就管不住呢！职场生存法则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她连忙想要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下一场，李磐对赵乾。”高台上，负责主持的执事长老的声音打断了她苍白的解释。

　　众人的注意力被新的比试吸引过去，但林笑笑能感觉到，那种无形的排斥感更重了。她甚至看到有弟子对她投来毫不掩饰的讥诮眼神，仿佛在说“你自己都这样了，还有脸说别人？”

　　苏灵儿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悄悄往旁边挪了一小步，没再主动跟她说话。

　　林笑笑站在原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时光倒流，把刚才那几句“专业点评”塞回肚子里。她终于深刻地认识到，在这个世界，有时候“对”不重要，“合适”才重要。她那种现代职场直来直去的思维，在这里简直就是灾难。

　　接下来的比试，她彻底闭上了嘴，如同一个哑巴，只带着眼睛，不再发表任何意见。哪怕看到再奇葩的招式，她也强行忍住吐槽的欲望。

　　然而，命运的戏弄并未停止。

　　一场比试结束后，执事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下一场，苏灵儿，对阵，王猛。”

　　苏灵儿的名字一出，全场顿时响起一阵鼓励和叫好声，与之前的场面截然不同。这就是团宠的待遇。

　　苏灵儿深吸一口气，对林笑笑露出一个“我去了”的眼神，便轻盈地跃上了演武台。

　　她的对手王猛，是个身材魁梧、擅长力量的外门弟子。两人见礼后，比试开始。

　　苏灵儿剑法轻灵，身姿曼妙，如同穿花蝴蝶。而王猛则势大力沉，每一击都带着破风之声。两人一巧一拙，打得颇为精彩，引得台下喝彩连连。

　　林笑笑也认真看着，她发现苏灵儿的基础很扎实，剑招流畅，但似乎缺乏一些应变和狠劲，好几次可以快速结束战斗的机会都因为犹豫而错过了。

　　“苏师妹还是太善良了。”
　　“是啊，明明刚才那一下可以直取中宫的，却偏了三分。”
　　“毕竟是女孩子，心软很正常。”

　　旁边的弟子们议论着，言语间充满了对苏灵儿的怜惜和包容。

　　就在这时，王猛似乎急于求胜，爆喝一声，全身灵力鼓荡，使出了一招威力颇大的“开山斩”，巨大的刀影带着沛然之力，朝着苏灵儿当头劈下！这一招显然超出了寻常切磋的范畴，带着一丝狠厉。

　　苏灵儿似乎没料到对方突然发力，仓促间举剑格挡，身形被那巨大的力量震得连连后退，步伐已乱，眼看就要被逼到演武台边缘！

　　台下响起一片惊呼。

　　林笑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低呼了一声：“侧身，攻他左肋空门！”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全神贯注的寂静中，却显得异常清晰。

　　这一声，不是点评，而是近乎于“指点”或者说“提醒”了。

　　台上的苏灵儿正处于慌乱之中，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几乎是本能地依言而行，纤腰一拧，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刀锋的主要力量，同时手中长剑如毒蛇出洞，直刺王猛因用力过猛而露出的左肋破绽！

　　王猛招式用老，来不及回防，只能勉强扭身，剑尖擦着他的肋骨而过，划破了他的衣衫，带出一缕血丝。

　　胜负瞬间逆转。

　　苏灵儿站稳身形，脸上还带着后怕和一丝获胜的茫然。她下意识地看向林笑笑的方向，眼中带着感激。

　　然而，全场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林笑笑身上。这一次，目光中的情绪更为复杂——有震惊，有不可思议，但更多的，是一种了然的鄙夷和愤怒。

　　在所有人看来，苏灵儿是凭借自己的“机智”和“实力”反败为胜。而林笑笑，这个刚刚因嫉妒受罚、灵力被封的前大师姐，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出声干扰比试，帮助苏灵儿？

　　这安的是什么心？

　　是了，她定然是怕苏师妹输了，显得她之前“指点”张师兄的话更是笑话？还是想用这种方式，再次讨好苏师妹，洗刷自己的污名？

　　无论哪种，都显得如此卑劣和心机深沉！

　　就连台上的苏灵儿，在最初的感激过后，接触到周围同门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也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微发白，看向林笑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退缩。

　　林笑笑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解释？怎么解释？说自己是好心？说自己是下意识？谁信？

　　她看到高台之上，墨渊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她身上。那目光，比之前更加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清晰的厌弃。

　　仿佛在说：冥顽不灵，无可救药。

　　“此场，苏灵儿胜。”执事长老宣布了结果，语气平淡，但看向林笑笑的眼神也带着不赞同。

　　林笑笑缓缓地低下头，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她知道，她好不容易想要重建的第一印象，在这一刻，彻底崩坏，碎得连渣都不剩。

　　洗白之路，道阻且长。而她，好像已经把路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