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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恨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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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之前,陈锦安与祖母娘亲道过别。
她身穿红色圆领袍,腰间革带紧束,更加衬得身形挺拔。红绳束起的高马尾,剑柄与剑鞘通体黑金缠绕,稳当挂在腰间,倒是显得出几分鲜衣怒马。
脚踩马镫,翻身而上,动作流畅又轻盈。
深棕色烈马不安地在原地踏动,头小幅度晃动,像是已经等待不住。
随行是陈中原和陈青衍一起挑选武功尚可,不会在行动时给陈锦安拖后腿的人选。
毕竟陈锦安的身手,在整个大虞也是能说得上来一二的。
挑选的随行早已等候多时,见她上马,整齐地拱手行礼。
陈锦安的目光扫过,在某个人的身上猛地停顿,但很快就收起失态的样子。
“出发。”她轻夹马腹,声音不高,但属于将军的那股气势威压很快就裹挟几人。
红衣当先,其余人紧紧跟在身后,马蹄声由近及远。
在天色大亮之前,驶离京城。
萍淮距离京城快马加鞭不过三五日路程,慢些十几日也已抵达。
马车便是另一回事儿了。
连续赶路三日,已经有些人困马乏。
河边停歇休憩时,阳光还刺眼。转眼间,天色阴沉,灰蒙蒙的云层向下压,天边伴有时隐时现的闪电。
“小将军,我们在俞县附近,要不要进去避雨。”
陈锦安抬眼看了看天色,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会降下大雨。
“走吧。”
众人就那么骑着马直奔县令府。
马蹄踏过石子路,还未到县令府门前,比黄豆还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砸下来,顷刻间将整座县城包裹在朦胧水汽。
县令府的差役哪见过这种阵仗,甩出块令牌,一来直接坐在县令的位置,喝着县令珍藏许久的好茶。
“小将军喝茶暖暖。”那个总是笑嘻嘻丝毫看不出哪点像随从的少年献宝似的将茶奉上。
陈锦安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哪里翻出来的好茶,但也不客气的接下。
县令府当真是识货啊,
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看着这几个随从忙里忙外的。
这几天赶路相处,也算是看出这一个个都未曾出过京城。只执行过京中任务,对外面是慢慢的向往。
一个个比陈锦安大不了多少岁。
“小千呢?”陈锦安打量着,始终没看见那个让她多看几眼的人。
“去栓马了,小将军。”
说曹操曹操到,那个叫小千的顶着湿透的全身回来了。
陈锦安的视线落到他身上两秒,将茶盏置在桌面。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对着一旁吓得不敢知声的管事抛出命令。
“备几间厢房,热水,懂否?”
管事呆愣一秒,触及到陈锦安那没什么温度的眼睛,瞬间背后一片冷汗。
连连点头,“懂!懂!我...我都懂大人!”
陈锦安满意点头。
看着几个湿漉漉像小狗一样的少年,“都去,别感冒。”
这一句话简直就像是嘉奖,几人的尾巴快要摇上天。
“谢谢小将军!”
道谢完,乖巧的跟在管事身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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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锦安换上干燥衣裳,还没迈进厅堂,就被一个滑跪吓到。
“不知将军会来此,有失远迎!”
“望将军恕罪!”
俞县令跪在地上,手慌乱的扶正官帽,不敢再乱动一下。
就在刚才他下跪的时候,这几个少年齐刷刷拔出剑,指向自己。脖间甚至能感觉到剑刃的丝丝凉意,他在发抖。
陈锦安微微颔首,示意几人收起。
余光扫过那凌乱的官袍,大步越过俞县令,坐在上面的主位。
管事十分有眼力见的奉上新茶,丝丝热气消散于空中。
“将军,姜汤已经备好。”管事搓搓手,带着小心翼翼。
真不是不给喝啊,是给他们都不喝,说是没收到命令。
要不就是用那能杀死人的眼神,恐吓他们这些人。
陈锦安端起茶喝了口,头都没抬,“喝吧。”
得到命令的几人,排成一排,井然有序领属于自己那一碗的姜汤。
一股暖意顺着喉咙滑入体内,只觉得紧绷的精神得到了缓解。
“县令大人,不必如此,起来吧。”
简单一句话,让俞县令本来悬起来的缓缓放下。擦拭额头根本不存在的虚汗,在搀扶下缓缓起身。
俞县令垂手而立,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
陈锦安漫不经心喝着茶,不再言语。
身后站着两名随从;桌前侧身站着一名,神色冰冷;两侧柱子边各自倚靠着两名,一名蹲在地上靠着柱子,用袖口擦拭着锋利的剑刃,三名紧紧盯着站在门口的俞县令。
一声雷后,光线似乎更暗了些。
不知道怎的只觉得心口发慌。
陈锦安放下茶盏,盏底与桌案相碰发出极轻的声响。
“不必紧张,本将军不过路过,雨势过大才前来叨扰。”
“待修整好,我们便会离开。”
“是,是,我们定会好好招待。”俞县令陪笑着。
他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到镇国公府最小的将军,样貌无可挑剔,气势更是让人心底发寒的程度。
听着奉承的话,很明显对方就没仔细听她到底在讲什么。
陈锦安指尖敲了两下桌案,“如常。”
“你们县令府吃什么便多做一些即可。”
“部分地区还在为粮所困,不可浪费奢靡。”
“是是是。”
是夜,窗外雨声淅沥。
陈锦安走到窗前,将窗向外推开,望着被风雨摧残不肯弯曲的野花。
廊中一直站着一名随从,听到窗户出现声响,微微靠近并未露面。
“小将军,可是有事吩咐?”
“并未。”盘旋心头很久的疑问说出口,“小千,你...是不是有个哥哥。”
廊下身影微微一滞,声音隔着雨声传来,平稳不带一丝起伏,“家中有个哥哥,小将军。”
陈锦安的指尖无意识轻捻,心跳有些快,语气平淡,“安否?”
“早逝。”
“名字。”
雨声渐大,噼里啪啦砸在地面。
小千身影动了动,从窗侧迈出步子,低着头不敢看陈锦安。
声音有些低,“十四。”
陈锦安听到熟悉的名字,手卸了力垂在身侧,微微发抖。
只是觉得有几分相像,却不曾想......
“十四。”陈锦安轻启。
她已经有多少年没见过那个人了。
一身黑色劲装,整天板着脸,处处对她好的人。
“恨我吗?”
我害了你的哥哥,所以你恨我吗?
小千先是一愣,紧接着匆匆摇头,“小将军昔日为国护送粮草,险丧生虎口。”
“保护小将军是兄长的责任。”
“是镇国公府救了将死的我们,也是镇国公府抚养我长大,我与兄长除了这条命无以为报。”
陈锦安看了他很久,直到潮气扑上面庞。
她解下了腰间的禁步抛过去,上面的云纹玉佩泛着光泽,与彩珠发出碰撞声。
“收好。”
在小千拒绝前开口,“这是唯一与十四有关的东西,所以要收好。”
小千攥紧手中的禁步,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看着与记忆中人影重叠的样子,陈锦安露出一抹淡笑。
吹熄烛火前,最后看了一眼廊下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