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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田酌雨回头之后,连一句谢谢都没说,但是他再掏包里在国内换号的现金的时候,在笨拙地等待阿姨给他办卡充钱的过程中,他脑子里,全是那个男孩的形象,和那个声音,那双眼睛。
      他连习惯性地内疚自己竟然没说谢谢,都没想起来。
      脑子里全是这个人。

      然后他就这么呆呆地充了五十刀,然后呆呆地出门。身体就是这么机械化地做着他该做的事,如果那个人不是那样一个让他一眼看进去那双眼了的人的话,他就该这么顺其自然做的事。
      但是不对。
      在门口右拐走了一会儿的田酌雨觉得不对。

      他像是一股热血冲上了脑门。
      完全不管不顾了。
      他这种怂怂,也要有主动想要家人微信的时候了。
      他要出击,他要抓住,至少认识一下。

      “你好,我是新来的留学生,今天第一天到悉尼,刚才谢谢你啊,感觉你在这边呆了很久了,你是大陆人么?我能加你一个微信么?我刚来人生地不熟的,你是s大的么?可不可以加个联系方式,以后我有什么找房子上的问题可以请教一下你,可以么?”
      田酌雨紧张死了。他心跳快跳出来了。
      那双眼睛,一身黑衣,蜜色偏黑的皮肤,脸型像那个演台剧战神的男主演,眼神也是,就那样看着他。
      田酌雨紧张到快吐了。

      然后店里已经空无一人。
      跑这几步,对他来说像是跑了十分钟那么漫长。
      脑子里想了一切。
      然后人不在了。

      这回田酌雨倒是不纠结不犹豫了。
      他拔腿就跑,一手水壶一手台灯,背着双肩包,在所有这短短三分钟内所有他可能去向的路上飞奔。
      看起来像个笨呆呆但速度倒挺迅猛的小企鹅。

      不在。
      找不到。
      没有他。

      第三者角度看,他不像是在找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倒像是在找失散多年的挚爱。

      启动机制非常困难的田酌雨,这次毫无犹豫地连续就那么找了半个小时。
      甚至顺着几条路跑远到自己根本没跟着导航走过的冷清的路上。

      但是没找到。

      情绪又上来了。脑子又被淹没了。
      但是他又感到开心,开心至少自己知道,也见到,有这么个人。
      他以前从没见过让他有这种感觉的人。整个22年都没有。

      他又给自己买了一角披萨。

      回到住处,今天户外的时间算是结束了。
      田酌雨把插板之类的装好,国内带来的拖鞋睡衣洗漱用品拿出来,台灯装好。
      所有衣服就还放在箱子里,他现在懒得动。

      洗漱完,他便睡过去了。

      第二天起床,等女房东上卫生间等了一小时。
      嗯,是人家的房子,应该的,田酌雨忍了。

      收拾完东西,他背着书包再次来到学校附近,这次是坐train来的,老外世界的地铁。田酌雨第一次发现这样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很好笑,那就是:那他们的subway长啥样?
      熟悉一下上学的路。
      他住的村子ashfield,四五站就到s大最近的交通枢纽Redfern火车站。
      出了火车站,向左顺着路一直走,路边各种电影里看得到的风格的建筑住宅和咖啡店。
      大概走一公里,就到一个木桥,那个木桥算是学校的其中一个入口吧。毕竟好歹也在桥边立了一个印着学校名字的牌子。
      实际上这个学校就是各种建筑分布在整个悉尼城市里,根本没有具体的校区边界划分。

      顺着木桥走进校园的区域,这次他耐心地按照地图,找到了食堂,纪念品店,名字叫渔夫的图书馆,以各种名人命名的教学楼建筑。这次他没再去哈利波特楼,太远了。
      最后去了几个自己选的课要上课的地方看看。

      其实他应该赶紧着急地办一个当地的银行卡,还是凭借颜色颜值,他选commonwealth而不是anz,但他没去办,甚至也没有第一时间去凭借录取证书去办理学生卡。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昨天刚有了暗恋的人的小孩,满脑子想的都是,到处转转吧,万一呢,万一他也是这个学校的,万一转一转就能遇到呢?
      这个时候田酌雨又不启动困难了。
      他真的带着“万一能遇到呢”的心态在学校转了很多圈,路过了很多后来他才知道这里会发生很多属于自己的故事的古老建筑。

      正在他在食堂第一次尝试加薯条的s大特色meatbox的时候,一个长头发扎马尾看起来很开朗的女生突然坐到他面前,给田酌雨吓了一跳,还以为她要抢自己排队到的肉盒子。
      “你好啊同学,你是不是也是新生来熟悉学校呀?”女生特别开朗地打招呼。
      “呃,是啊。你好,你也是新生么?”田酌雨礼貌回应。
      “是啊,我来读研,会计专业的,你是什么专业的呀?”
      田酌雨不是很想提起他的专业,因为一些对人性不了解导致的失败原因,他一直都在“误入歧途”地学着自己不喜欢的专业。
      但是人家问了,他本能地有问有答:“工程管理专业。”
      健谈又主动的Emma显然是不知道这个专业,只是“哦哦”着表示知道了。
      田酌雨想主动找个话题,在场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总是觉得如果冷场了就是自己的责任,想了半天,他说:“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是新生的呀?”
      Emma一脸古灵精怪:“刚才我坐在旁边的桌子,看到你点餐的时候,很明显像是第一次吃这个,大叔还给你介绍还有米饭的搭配,我就觉得你大概就是新生,毕竟肉盒子这么有名,谁来了不先尝一次是吧?”
      “你好聪明”田酌雨扬起一丝微笑,也被这个女孩的开朗感染了。
      “哇,你真好看,你应该多笑笑啊!”
      “什么?”
      Emma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立马摇摇头,“不是不是,我是说,你刚才英语口语真的很好,就是完全流利地在跟当地人沟通一个你不熟悉的东西,我听着觉得好佩服。不像我,就会问what is this, what is that, how much.”
      田酌雨忍不住又笑得弯起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他笑止住,才意识到Emma一直在看着他。
      他怕对方以为自己不礼貌在笑话她,赶忙解释:“不好意思,是你说话太可爱了,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
      Emma显然在发呆,没有接他的话,也没有移开目光。
      田酌雨耸耸肩,继续埋头吃自己的东西。
      坏女孩的会做什么他早已熟悉。
      但好女孩心里在想什么他是真的一点经验也没有。

      吃完东西,两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便分道扬镳了,Emma本想邀请他去自己住的区逛一逛,她比田酌雨提前一周来,又很爱出门闲逛,早就摸熟了。
      田酌雨说自己还要回自己住的村子熟悉一下环境,Emma便也没有强求。

      转了一天,最后田酌雨谁也没遇到,只能就这样打道回府了。
      坐火车回去的过程很顺利,但是走到自己住的公寓的楼下,他发现自己忘带钥匙了。
      没办法只能联系女房东。
      说实话如非必要,他实在是不想跟这个女人联系。他不想麻烦别人,也不想给自己增加烦恼。
      今早他差点就憋到膀胱炸裂。敲了一下门,门里大喊:“你不让别人上厕所么?!”
      事实上田酌雨已经在床上躺着各种姿势憋了一个半小时了,她都没出来。
      但他不会说什么,只会在心里有点生气。

      “您好,请问您在家么?我忘带钥匙了不好意思,在的话能麻烦开个门么?”田酌雨发过去消息。
      那个胖胖的小眼睛女房东回复:“你没带钥匙是你的问题,凭什么要别人为你的失误负责?而且我不在家。”
      没办法了,田酌雨只能在门口等。
      下午下班时间已经过去,这个单元门口经常有年轻人来往路过。田酌雨想反正进去了也进不去屋子里,里面楼道没有方便坐着的地方,自己住在一楼。
      他就在单元门口的玻璃门外的台阶上坐着等。
      一等就是等到天都黑了。

      田酌雨正要第n次站起来活动一下腿脚,然后余光向后一看,却发现一个令他震惊的场景,女房东正开着灯穿着睡袍在里面走来走去,睡袍快要包裹不住她矮胖的身子。
      田酌雨顾不上欣赏她令自己恶心的身姿和悠哉悠哉的神态,他确定这个只有这面有出入口的公寓只有他这个方向能进入,说明三个小时前天还没黑透的时候,她回复自己不在家的是时候,她就已经在家里了。
      这时候正好有一堆外国情侣从单元门出来,田酌雨赶紧进去,并且和二人说了谢谢。
      然后他有点着急地敲门,但是并没有转来任何脚步往这边走来的声音。
      田酌雨继续敲门,然后他收到女房东的消息:“你进不去门自己想办法,我今天在昆士兰出差,回不去,但是我提醒你,别想些窍门之类的方法,你如果把我的门砸坏了,你小心我会报警。”
      田酌雨回复她:“我看到你在屋里了,我看到客厅的灯亮着,你在客厅站着,能给我开门么?”
      田酌雨会把任何人的缺德话都当人话对待,他就是这种人。他不想像个正常人一样直接砸门开始对着玻璃窗户内的那头臃肿的肥猪骂脏。不是什么“她不配”之类的高傲姿态,田酌雨这人就算对恶劣成这样的人也不屑于端起那副显得自己有道德的姿态,他只是真正地,还是想把对方端正地当个人看。
      田酌雨把消息发过去,不再敲门,他不确定这种东西会不会真的报警。
      田酌雨透过窗户,看到她带着眼镜,头发干燥稀疏蓬头垢面的样子一点不像刚洗完澡,癞蛤蟆一样对称向内翻的小眼睛透过眼镜看向手机的方向,一脸厌烦又不可思议地对着手机按语音条说:“你是成年人么?我有什么义务告诉你我在家么?你的情绪为什么要发泄给别人?我这里住过那么多留学生,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我工作很忙的,你以为一个中国人像你这样没教养又爱把责任推卸给别人这幅样子就能留在澳洲么?别打扰我了行么?有点教养,我要工作了。”
      田酌雨感到心很累。
      他从自己的高中三年文科班活过来,一个班里79个人只有9个男生,那三年地狱一般的非人经历精神折磨,让他对世界上有这种人并不震惊,他只是就算内耗死都不会弄明白:人为什么可以做到这样。

      她肯定是不会给自己开门了。人家工作去了。
      田酌雨必须想想办法今晚在哪里睡。
      他又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看着天上的星星,他突然想起初中一个同学,他大一就拿到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号,但是直到出国留学都没有勇气把人加上跟人家说话。
      今天的心情,让田酌雨有点无所谓了,他找出初中的班长大人给自己的同学的□□号。然后鼓起勇气发了好友申请过去,附带了自己的名字。
      没过一会儿对方就通过了。
      田酌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说:“你还记得我么?”
      “记得啊,初中时候的好学生嘛?你现在在哪儿呢?”

      好学生......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田酌雨有点恍如隔世。
      田酌雨说自己现在在悉尼留学,刚到,对面是感觉不到自己在这样特殊的时刻联系上对方是什么心情的。
      对面的同学性格非常开朗正直,特别爽朗地说:“悉尼是哪儿?悉尼歌剧院?去澳洲啦?回来给我带烤羊腿哈!”
      田酌雨无奈又觉得开心,如果自己也能像对方这样是一个大大咧咧什么事儿都不走心,但也没有任何人能侵害自己的利益和独立自尊的人就好了。
      这样性格好的人让田酌雨的心情好了很多。
      和同学聊了一会儿,两人互相下线了。毕竟国内比这里晚两个小时,早就该睡觉了。

      田酌雨坐地铁来到了学校的24小时渔夫图书馆。准备在这儿凑活一晚上。
      这时候,白天认识的Emma发来了消息,问他今天逛得怎么样。
      田酌雨不想把这件倒霉事儿分享给刚认识的朋友,便糊弄着说,挺好的。其实他一个下午哪儿都没逛,就在单元门口坐着了。
      Emma很敏锐地感觉到田酌雨情绪不太好,发来一条消息:“你现在在哪儿呢?你没事儿吧?”
      “我现在在图书馆”田酌雨斟酌了一下还是选择说实话。
      “你在图书馆干什么啊?这还没开学呢,大晚上的学习啊?”Emma问。
      “我没带钥匙,进不去屋子了,房东出差去了今天回不来。”田酌雨不打算把这个恶心的生物说的话做的事告诉这个女孩,Emma这样的性格,估计要对她破口大骂,但真的不值得,他也怕这种生物把人家姑娘恶心的半夜睡不着。
      Emma那边过了一会儿,发来一个图片,看起来像是国内订餐时会发的小广告传单那种,但是看配色和纸质感觉制作比较精良。
      “这是我刚来的时候还没找到房子住的时候,曾经住的一个类似国内青年旅馆那种地方,一个床位很便宜,可能五十刀一晚,你可以去看看,别在图书馆了,晚上也不一定安全”Emma一口气给发了条语音过来。
      “感谢你,万能的Emma。”田酌雨真心地感谢对方让自己今晚有地方住了。

      旅店名字叫Up Go,田酌雨按照上边的地址导航,发现距离学校走路也能到,但是这大半夜的,他害怕自己在街上游荡会遇到醉鬼,毕竟来之前自己特意看过很多澳洲这边的犯罪事件,就算是男的,也得注意安全。
      于是他最后还是选择打了一个UBER,到了旅店,还好他有所有重要证件全都放在身上的习惯,护照和学校发的留学生签证他都带在双肩包里,带起了这些帮助他顺利入住了。
      领了房卡床号,田酌雨向旅店内走去。说实话这里不论是前台严格程度还是装潢,都跟国内的五星级酒店差不多了,他也不知道进了自己的房间号,里面果然是好几个床位,上下铺的那种。
      里面住的有黑人,白人也有亚洲人。看上去这个形式还真的就是对应国内青年旅舍那种。
      洗漱的地方在外边,有洗澡的地方也有吹头发的吹风机提供,田酌雨没那么讲究。就漱口洗脸凑活一晚就好了。
      洗漱完,田酌雨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的床位在上铺,他先把双肩包扔上去,和下铺坐着的看上去是亚洲人的兄弟打了个招呼,礼貌性的,然后便踩着梯子往上边爬。
      就在他刚把一条腿迈上床铺,另一条腿还踩在梯子上的时候,他感到一双大手捏了一下他的屁股。
      那一瞬间,田酌雨整个身上的血都感觉凉了。

      回头看,是一个白人在冲他嬉皮笑脸,装没事儿人一样还问他怎么了。
      下铺的兄弟想劝他算了吧,他们黄种人在这里没人权的,尤其还对上白人。

      田酌雨有高度精神洁癖和□□洁癖。
      他二话没说带上包下床,先去洗漱间冲了个澡,即使这样也冲不干净心头的恶心。
      然后他也没吹头发,径直往人来人往的前台走去。

      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到前台跟前台接待小姐反映了这个情况,接待人员赶紧向他道歉,并且承诺给他换一间亚洲人多一点的屋子。
      田酌雨知道,拉扯半天,说再多,估计这也就是最后能得到的结果了,对方甚至直接说,要不可以退款。
      但是退款,他又可以去哪儿呢。
      于是田酌雨只能接受了他们的解决办法,说实话在旅店的角度来想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亚洲人的区别对待的一种解决办法,但无论如何,这多少也是比原来的情况安全多了。
      到新的屋子,没有什么幺蛾子出现,田酌雨感觉再出现什么事儿,他真的要累死了,他连回去渔夫图书馆熬夜的心情都没了。
      快要爬上新安排的床上的时候,田酌雨又想起了那个白人男在自己屁股上捏的那一下,那恶心的触感仿佛还在身上感受着。
      他把背包放下,又去洗了一次澡。
      回到床上,田酌雨开始在软件上找房子。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搬走,再继续住下去,不知道要有多少憋屈事儿。
      今日悉尼这个app上的房源都是中国房东的房源,他现在也不敢随便尝试更新的,于是还是选择接着在这上边找,这次他准备多跟房东聊聊,甚至可以见面看房聊聊,这次的经验让他觉得选对一个正确的房东简直太重要了。
      搜了一会儿,他看中一个house里面的小屋子,很便宜,250刀,最重要那个house长得很像自己以前梦到过的在国外住的房子的样子,所以看起来莫名有种踏实熟悉的感觉。
      现在已经很晚了,但是和房东发消息,没想到一会儿就得到了回复。
      “您好,请问这个房子的位置在哪条街上呀?”田酌雨发送过去。
      “在Mill St,距离主街可以说是最近的一条街啦。”对面回复到。
      “那请问可以实地看一下房子再决定么?”田酌雨问。
      “当然可以啦,我过三天回去Ashfield,你看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呢?”对面房东姐姐回复。
      “等您一回来我就去看房子吧,我非常急着搬家。”田酌雨说。
      “好的,没问题。”房东姐姐回复。

      放下手机,田酌雨想了一下明天要不要提前告诉那个女的自己很快就要搬走,住在这里很好的一点就是随时可以走,不像在国内租房一样要签合同,提前走的话如果没有转租出去的话还要赔偿几个月违约金。
      当初跟这个人商量的就是来了先住着,按周收费。
      田酌雨想,自己刚好住了一周,就给一周的钱,正好。
      他应该想到遇上能做出这样的事儿的人,哪那么容易让他就这样付完住的天数的费用就走掉。但他是ASD,他能联想到这样的人性行为逻辑才怪了。
      无论如何,至少今天田酌雨可以睡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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