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数据坟场的告白 ...
-
装甲车停在数据坟场边缘时，天刚蒙蒙亮。洛薇安跳下车，把螺丝刀插回腰带，冲我们挥了挥手：“别死在里面，我可不想再跑一趟。”
我没应声，只拉紧瑟莉娅的手腕往废墟里走。她没挣脱，脚步跟得很稳。数据坟场是旧服务器的残骸堆，铁架歪斜，电缆裸露，地面散落着破碎的终端和断裂的晶板。我们踩过一片焦黑的主板，脚下发出脆响。
“他们说这里安全。”我说。
“系统不会扫描废弃区。”她低声回应，“但红瞳会。”
我没接话，只加快脚步。前方有扇半塌的金属门，门后是灰烬旅团临时藏身处——一间由报废主机拼凑成的屋子。屋顶漏风，墙角堆着备用电池和冷却液罐。我把背包扔在地上，转身检查门窗。
瑟莉娅走到屋子中央，蹲下身打开背包，取出药瓶和绷带。她抬头看我：“过来。”
我走过去坐下，她解开我肩上的旧绷带，动作很轻。伤口结了痂，但边缘发红。她倒出药粉，用棉签涂匀，再缠上新绷带。全程没说话，手指偶尔碰到皮肤，温热。
“疼吗？”她问。
“不疼。”我说。
她没信，也没追问。包扎完，她收起药瓶，坐在我旁边。屋外风声呼啸，吹得铁皮墙嗡嗡作响。我盯着地面一块裂开的晶板，上面残留着模糊的数据流痕迹。
“你记得第一次见我吗？”她突然开口。
我转头看她。“游戏开场，王都广场，你站在祭坛上念祷词。”
“不是那个。”她摇头，“是你穿进来那天，摔在钟楼顶上，砸坏了三块瓦片。”
我愣了一下。“你看见了？”
“我在下面。”她说，“艾德林要我念净化咒，我故意念错了一段。”
我笑了。“难怪系统提示‘圣女行为异常’。”
她也笑了一下，很浅。然后她伸手碰了碰我额头上的血痕——那是刚才矿洞坍塌时蹭的。指尖冰凉，停在皮肤上没动。
“溯星。”她叫我的名字。
“嗯？”
她没回答，只是倾身向前，嘴唇贴上我染血的额头。动作很轻，像羽毛拂过。我僵在原地，没动，也没呼吸。她的气息落在眉骨上，带着一点药味和冷意。
“就算你是病毒，”她声音很轻，“我也要感染你。”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心跳撞在肋骨上，又重又急。她退开一点，眼睛看着我，蓝得像碎掉的屏幕光。我想抬手碰她，还没动，刺耳的警报声突然炸响。
屋顶的旧终端屏幕骤然亮起，红光闪烁，一行字滚动跳出：【坐标锁定。终焉协议启动。】
我猛地站起身，撞翻了旁边的冷却液罐。液体泼在地上，滋滋冒烟。瑟莉娅跟着站起来，手还抓着我的衣角。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重，每一步都像踩在金属板上。门框开始震动，灰尘簌簌落下。我抽出短刀，挡在瑟莉娅前面。门被踹开的瞬间，寒光劈进屋里。
红瞳溯星站在门口，剑尖滴着数据残渣。他穿着黑色作战服，左眼猩红，右眼漆黑。脸上没有表情，嘴角却挂着一丝笑——和我一模一样的笑。
“找到你们了。”他说。
我没动，刀尖对准他喉咙。“滚出去。”
他没理我，目光越过我肩膀，落在瑟莉娅身上。“圣女大人，该回教会了。”
瑟莉娅没躲，也没松开我的衣角。她往前半步，站到我身侧。“我不回去。”
红瞳溯星的笑容淡了点。他抬剑，剑锋直指她胸口。“系统命令优先。”
我横跨一步，完全挡住瑟莉娅。“你的系统关我屁事。”
他眼神变了，红光暴涨。剑锋一转，朝我劈来。我举刀格挡，金属相撞爆出火花。力道震得我虎口发麻，连退两步。他没追击，只站在原地，歪头看我。
“你变弱了。”他说，“上次轮回，你能接我七招。”
我没吭声，调整呼吸，重新握紧刀柄。他忽然笑了，笑声干涩。“你知道为什么系统选我当BOSS吗？因为你每次存档，都在把自己切碎喂给它。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你亲手养大的怪物。”
瑟莉娅的手突然收紧，指甲掐进我手臂。我没回头，只盯着红瞳的眼睛。“那又怎样？”
“不怎样。”他耸肩，“杀了你，带走她，世界重置。简单明了。”
他再次举剑，这次速度更快。我勉强挡下第一击，第二击擦过我肩膀，划开一道口子。血渗出来，染红衣袖。瑟莉娅想上前，被我用胳膊拦住。
“别动。”我说。
红瞳溯星没给我喘息机会，第三剑直取我咽喉。我侧身闪避，刀锋擦着他肋下划过，没造成实质伤害。他反手一肘砸在我太阳穴上，眼前一黑，我踉跄着撞上墙壁。
“溯星！”瑟莉娅喊。
我甩甩头，撑着墙站起来。嘴里有血腥味，耳朵嗡嗡作响。红瞳溯星站在屋子中央，剑尖垂地，像在等我调整呼吸。
“你救不了她。”他说，“每一次都是这样。你改剧情，偷道具，炸建筑——结果呢？她还是得死，你还是得变成我。”
我没答话，只抹了把嘴角的血，重新摆好防御姿势。他叹了口气，像是失望。“真无聊。”
他再次攻来，这次目标是瑟莉娅。我扑过去挡在她前面，刀锋与剑刃相撞，火星四溅。冲击力让我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他压着剑往下压，力量大得惊人。
“放手吧。”他低声说，“你越挣扎，系统越兴奋。它就爱看你这种自以为能赢的蠢样。”
我咬牙顶住压力，手腕发抖。“闭嘴。”
他忽然收力，后撤半步。我重心不稳，向前栽去。他趁机抬腿踹在我腹部，我闷哼一声，撞翻身后一堆电池。酸液溅在腿上，火辣辣地疼。
瑟莉娅冲过来扶我，被我一把推开。“别靠近！”
红瞳溯星站在几步外，剑尖指着地面。“最后一次机会。让开，我不杀你。”
我撑着地爬起来，吐出口血沫。“做梦。”
他点点头，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答案。剑锋重新抬起，这次对准瑟莉娅心脏。“那就一起死。”
他冲过来的瞬间，瑟莉娅突然从背包里掏出干扰器，按下了开关。刺耳的蜂鸣声充满整个房间，红瞳溯星的动作顿了一下，剑锋偏移半寸，擦着瑟莉娅肩膀划过。
我抓住机会，扑上去抱住他腰，把他撞向墙壁。我们滚倒在地，拳头砸在他脸上，他反手掐住我脖子。数据残渣从他指缝渗出，灼烧皮肤。我拼命掰他手指，眼前发黑。
瑟莉娅捡起我的短刀，冲过来砍向他手臂。刀锋切入皮肉，他吃痛松手，我趁机翻身骑到他身上，拳头砸向他太阳穴。他抬膝顶我腹部，我滚到一边，喘着粗气。
“跑！”我对瑟莉娅吼。
她没动，只握紧短刀站在原地。“一起走。”
红瞳溯星慢慢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血。他看了眼手臂的伤口，又看看瑟莉娅，忽然笑了。“有意思。上次轮回，你可没这么勇敢。”
瑟莉娅没理他，只伸手拉我起来。我抓住她手腕，借力站稳。红瞳溯星没追击，只站在原地活动肩膀。
“干扰器只能撑一会儿。”他说，“下次见面，我会直接拧断你脖子。”
我没废话，拉着瑟莉娅往门口退。他没拦，只靠在墙上，看着我们离开。出门前，我回头看了一眼。他站在满地狼藉中，红瞳映着警报红光，像两团将熄的火。
我们跑出数据坟场时，干扰器的蜂鸣声戛然而止。瑟莉娅停下脚步，弯腰喘气。我扶住她肩膀，发现她在发抖。
“没事了。”我说。
她摇头，抬头看我。“他还会再来。”
“我知道。”我握紧她的手，“下次我不会输。”
她没说话，只靠在我肩上，呼吸渐渐平稳。远处传来引擎声，洛薇安的装甲车从沙丘后绕出来，停在我们面前。车门打开，她探出头：“上车！”
我们钻进后座，车子立刻调头疾驰。洛薇安从副驾驶回头：“你们惹上大麻烦了。”
“我们知道。”我说。
她啧了一声，丢给我一瓶水。“喝点，别死半路。”
我拧开瓶盖，先递给瑟莉娅。她接过喝了一口，又递回给我。我灌了几口，把瓶子塞回口袋。
“下一个去哪？”洛薇安问。
我看向瑟莉娅。她靠着车窗，眼睛闭着，睫毛微微颤动。我伸手握住她的手，她没睁眼，但手指回握了一下。
“王都。”我说，“炸钟楼。”
洛薇安吹了声口哨。“疯子。”
我没反驳。车子颠簸着驶向远方，后视镜里，数据坟场的轮廓渐渐消失在尘土中。瑟莉娅的头慢慢靠在我肩上，呼吸均匀。我低头看她，发现她嘴角带着一丝笑。
红瞳还在，系统还在，轮回还在。但她的手在我手里，温热，真实。这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