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月流光》Whisky安

22、第二十一章 惩戒

　　第二天，阳光灿烂得好像要燃烧起来，在这秋末的季节里让人仿佛重新品尝到了夏天的味道。
　　当辛德瑞拉拉开床榻上的帷幔时，看到的却是抱着枕头靠在床头瞪着大大的眼睛发着呆的月岑，一双严重的熊猫眼显得她格外憔悴。
　　“王妃殿下，您看起来很疲惫。”端过侍女手中的漱口水，辛德瑞拉一脸担忧地递给月岑。
　　摆了摆手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月岑一把拉住辛德瑞拉异常认真地说：“辛德瑞拉，我想了一夜，我觉得我前些天太混乱了，又顾忌这个又怕那个的，瞻前顾后根本救不了光铭，反而我现在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时间拖得越久一切就越难挽救，我得做些什么！”
　　“昨天我们可以顺利进入奴坊见到铭殿下，那么，我们应当也能够带他出来的，只要打理好那些士兵，就像昨天您打理那个奴隶长一样！”看到月岑终于有所行动，辛德瑞拉的声音有些激动起来。
　　而月岑却下意识地咬住嘴唇，面露无奈：“你会失望的，辛德瑞拉，其实昨天的一切都在黑黯的掌控中……”
　　话还未说完，只听见寝室的门被突然打开，然后艾米火速冲到月岑的床榻前，重重喘着气，急迫地说了出刚刚听到的消息。
　　“王妃殿下，您知道吗？二十六号被调到了王子殿下的寝室作为了殿下的专用奴隶了！”

　　***

　　黯夜宫正殿唯一的露天阳台上，一群侍女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早餐，在阳光的沐浴下，那些色彩鲜艳的蛋糕以及还沾有晶莹水珠的新鲜水果此刻更显得无比诱人，像清晨的空气一般让人觉得格外美好。
　　黑黯惬意地靠在柔软的沙发椅上，一改往日的黑色修身衣着，而仅仅只穿着银白丝质长袍，配合着那略显慵懒的半躺姿势，让此刻的他褪去了一贯的凌厉气势，显得温和与儒雅许多。
　　然而，这一切只是表象，没有人会把黑黯王子同“温和”这个词联系到一起，他的每一个举动都隐藏着让人颤栗的狠厉，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银袍下白皙的手微微扬起，食指上的黑水晶戒指在扬起的一瞬间绽放出一道绚丽的光亮，刺进了他身后的那双深邃的蓝眸中。
　　“伺候殿下享用早餐时，如果他微微扬起右手，那便表示你要将饮料递到他的手上，明白吗？”博多的声音在光铭耳边响起，经过一夜的教导，他已经大致了解了黑黯的习性，这对于他来说很重要。
　　拖着沉重的脚镣，光铭走到餐桌前将温热的牛奶倒入银质的杯中，然后低头，弯腰，将银杯送到黑黯的手中，恭恭敬敬，让人找不到半点漏洞。
　　然而，“砰”的一声闷响，盛着温热牛奶的杯子还是重重砸到光铭的头上，白色的液体掺和鲜红的血丝顺着那优美的脸侧流淌下来，将那本已破旧的衣衫又添了几处屈辱的污点。
　　灿烂而明媚的阳光下，其他的侍仆们都屏息着不敢多言，唯有光铭的唇角扬起一丝嘲弄的微笑。
　　他早该知道的，面前的这个恶魔如何会愿意将他调离那人间地狱，不过是想换个地方羞辱他而已，三年前他就那样冷酷地宣誓要让他生不如死，那么三年后，他又如何以为他会放过他？
　　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已经全然没有了希望，他多么想就此放弃……
　　“天…光铭？！”一把清灵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在他身后响起，让他原本以为死去的心狠狠痛了起来。
　　为什么她会出现…并且在这个时候出现……
　　“你在流血…”不顾辛德瑞拉和艾米的阻拦，月岑拉住光铭痛声问着，试图抬手去擦拭他额上的血迹，但她的胳膊却同时被两只手拉住了。
　　一只是带着还未痊愈的伤痕的手，在那白皙的胳膊上停留了几秒后缓缓放下，光铭垂下眼睫，遮住眸中隐忍的波动，声音谦卑而恭敬：“王妃殿下，请不要弄脏了您的手。”
　　一只是骨节分明的手，食指上的黑水晶戒指闪着耀眼的光亮，霸道地扯住那条手臂将月岑拉到自己面前，黑黯声音冷冷带着嘲讽：“高贵如你，我的王妃，面对一个犯错的奴隶你竟然心疼了吗？这是多么的善良。”
　　“他犯了什么错值得王子殿下您如此动怒？”月岑同样冷冷地看着黑黯，嘴上问着，心中却很清楚，什么犯错，都是他为了泄愤而找的借口。
　　“早餐我一贯喝酒，而他却给我倒了牛奶。”黑黯回答得大言不惭。
　　“王子殿下…”月岑脸上挂起三根黑线，“这样的小事是以暴力处罚人的理由吗？”
　　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感情，黑黯松开一直紧握她手臂的右手，声音清淡却阴冷：“在我眼里没有小事，这个理由足以让他丢掉性命。”
　　本是铺满了温暖阳光的露天阳台，可这一刻却让月岑打了个冷颤，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让她觉得越来越无力，曾经试图对抗他的想法，在现在显得是那么幼稚与天真。
　　“王妃殿下，请入座用餐。”温润的声音响起，光铭已经来到餐桌前拉开椅子。
　　被牛奶沾湿的金色短发粘在了脸上，带着一种不属于他的狼狈，此刻那双蓝色的眼眸静如死水，是真的对一切都已经无所谓，还是，所有的感情都被深深埋了下去。
　　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细微的疼痛蔓延开来，月岑叹息一声走过去坐下。餐桌上摆了两份餐具，一份是黑黯的，一份是她的…看来他早知道她会来，这一出“惩戒”想必也是做给她看的，当她的面羞辱光铭好让他们两人都痛苦吗？
　　真够变态的。
　　脚镣的声音在安静的阳台上细碎地响起，光铭来回在月岑与黑黯之间走动，明明需要几名侍女同时完成的工作，他此刻竟做得井井有条：倒酒，端牛奶，在面包上涂抹果酱，切蛋糕，端肉排和蒸鱼……
　　所有动作都优雅而从容不迫，让人忽略了他此刻的身份，仿佛他现在并不是在伺候别人用餐，而是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正如他曾经在明亮堂皇的礼堂里舞蹈一般，让其他人都陶醉在他的气质中，视线再不能转向别处。
　　银质的奶壶碰上银杯发出颤颤的一丝声响，光铭的手稍稍停顿了下，然后继续为月岑倒牛奶。
　　在三年前，他们的身份是颠倒的，站在一旁倒牛奶端餐点的是月岑，虽然做的是伺候人的工作，可她的心里却很快乐，而如今，光铭的心里是不是很难受？
　　鼻头一酸，月岑忍不住抬头看向他，轻声说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去休息下好吗？”
　　湛蓝的眼中漾起一丝诧异，光铭身形顿了顿似乎在犹豫，却最终还是放下手中的奶壶向后退去，在他身影离开的一刹那，月岑看到身边不远处的黑黯嘴角扬起一个冷冽的弧度。
　　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光铭的身体像是被人推开一般狠狠向后倒去，将阳台的玻璃们撞得四分五裂，无数碎片飞溅开来，而他则生生倒在铺满玻璃的地面上，疼痛让他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
　　“光铭…光铭！”愣了几秒后月岑才回过神来，几乎跳起来想奔过去，可身体却不得动弹，那种感觉就好像三年前在她初次遇见黑黯的时候被定格在楼梯上一样，带着钝痛的压迫感，像是一股无形的气流在紧紧缚住她。
　　“你做了什么！”扭头怒视黑黯，看着他右手指尖凝固的透明气流，月岑心中一阵惊慌，“你又在使用那该死的特异功能？！”
　　辛德瑞拉对她解释过，王族有着这个世界里最为高贵的血脉，得到过天上圣神的肯定，赐予了高人一等的能力，由王族子孙代代相传，这种可以将气流当做武器的能力，在这里被称为“灵力”，可以根据各人的修炼而达到不同的境界，据说最高境界便是可以操控风火雷电，其威力足以让整个世界生灵涂炭。
　　“简单来说就是特异功能了？”当时月岑还自作聪明地给下了这么一个定义。
　　只是没料到自己这么快又见识到了这项特异功能。
　　“作为一个奴隶，没有能力伺候好主人，让主人嫌弃，这就是他该受到的惩罚。”无视月岑的愤怒，黑黯收起掌中的气流淡淡解释自己的行为。
　　“是我让他去休息的啊，我不是嫌弃他做得不好……”月岑怔怔地看着他，眼中漫起水雾，心更是狠狠颤栗着…茫然，无措和绝望将她浑身的力气抽尽，即使是现在黑黯已经收回了灵力，她依然无法动弹。
　　说什么带他离开，说什么保护他……她明明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地看他受惩罚，她却连一句关心都变成伤害他的利刃。
　　她到底是在帮他，还是害他？
　　“奴隶没有资格去休息。”将水晶杯中的葡萄酒饮尽，黑黯拿起餐巾轻点唇角，动作极尽优雅而声音极尽冷漠，“他已经不是三年前的王子了，月岑，他的生死不值得你去同情，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奴隶，而你，是我未来的王妃。”
　　起身离开座椅，黑黯站在月岑面前弯下腰，抬起她光洁的下巴，看进那双被浸湿的乌眸，眼底是一贯的冷厉：“你需要认识的是，谁才是对你而言足够强大的男人，等到你认清了这一点，你才有资格做我真正的王妃。”
　　说完，没有丝毫眷恋，黑黯转身出阳台，留下月岑靠在椅子上发着愣，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终究没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