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个变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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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风萧在闹钟响起前就醒了。
他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看了很久。窗外的天还是深蓝色的，只有东方地平线处有一丝极淡的灰白。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5:43。
太早了。
但他睡不着。
脑海里全是昨天白曦说的话：“我不想让你习惯寂寞。”
还有那个笑容。色温2850K的笑容在食堂的阳光下，温暖得让人心头发紧。
风萧坐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黑色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昨天只写了一行：
9月2日。第二次日落观测完成。白曦一切正常。
他拿起笔，想写点什么关于昨天的事。关于那个笑容，关于那幅画，关于白曦握住他的手教他画圆的感觉。
但笔尖悬在纸面上方，最终什么也没写。
有些东西，数据无法描述。
有些感觉，文字无法承载。
他合上本子，开始穿衣服。
动作还是那样机械、精确。但今天，当他打领带时，手指在结上多停留了两秒——昨天白曦说他的领带打得太紧了，看起来像要去参加葬礼。
“放松点。”白曦当时笑着说，“你又不用上吊。”
风萧把领带松了半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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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厨房煎蛋。
“小萧，今天这么早？”她回头看了一眼，“才六点。”
“睡不着。”风萧在餐桌旁坐下。
“怎么了？学校有什么事吗？”
“没有。”
母亲把煎蛋端过来，坐在他对面，仔细看着他。
“你最近……好像有点不一样。”她说。
“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母亲摇摇头，“就是感觉……比以前有生气了。以前你就像个精致的木偶，动作都对，但没有活气。”
风萧低头喝牛奶。
他没有反驳。
因为母亲说得对。
在前四次循环里，他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起床，上学，记录，试图拯救，失败，重来。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麻木，更绝望。
但这一次，不一样。
因为这一次，他没有“试图拯救”这个任务。
他只是在……生活。
和一个人一起看日落，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画画。
如此简单。
如此……鲜活。
“是那个叫白曦的同学吗？”母亲忽然问。
风萧抬起头。
“什么？”
“你昨天提到他两次。”母亲笑了，“早上一次，晚上一次。而且每次提到他，你的表情会稍微……柔和一点。”
风萧愣住了。
他有吗？
他提到白曦的时候，表情会变化吗？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母亲问。
风萧想了想。
“喜欢画画。”他说，“喜欢日落。说话很直接。笑起来……很温暖。”
母亲看着他，眼神柔软。
“那很好。”她说，“多交这样的朋友，对你很好。”
风萧点点头，继续吃早餐。
但心里某个地方，轻轻动了一下。
朋友。
白曦是他的朋友吗？
在前四次循环里，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第一次太慌乱，第二次太紧张，第三次太专注计划，第四次太绝望。
现在，第五次，他才开始想：白曦是他的什么？
是观测对象？
是拯救目标？
还是……朋友？
或者……
他停下了思绪。
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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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上人很少。
清晨的街道很安静，只有清洁工在扫地，早餐摊在准备，送报的自行车叮铃铃地驶过。
风萧看着窗外，耳机里还是那首钢琴曲。
但今天，他听出了之前没注意的细节——左手伴奏部分有个很轻的颤音，像心跳，像呼吸，像某种小心翼翼的触碰。
车子在学校门口停下。
风萧下车，走进校门。
校园里还很安静，只有几个住校生在晨跑。操场上有薄薄的雾气，在初升的阳光下慢慢消散。
他走到教学楼，上二楼，来到教室门口。
门还没开。
但窗户开着。
风萧走到窗边，朝里看。
白曦已经在里面了。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着头，正在画画。晨光从窗户斜射进来，落在他身上，把他整个人包裹在柔和的光晕里。
风萧站在窗外，看了很久。
白曦画得很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窗外有人。他的表情很认真，嘴唇微微抿起，眉头轻蹙。铅笔在纸上快速移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那个画面，很美。
像一幅画中画。
风萧拿出手机，悄悄拍了一张。
没有闪光，没有声音，只是一张模糊的侧影。
但他拍下来了。
第一次。
在前四次循环里，他从来没有拍过白曦的照片。因为觉得没用——照片改变不了什么，救不了任何人。
但现在，他拍了。
因为想记住。
因为这一刻，值得记住。
教室门开了。
是班长，拿着钥匙。
“风萧？这么早？”班长有点惊讶。
“嗯。”风萧收起手机，走进教室。
白曦抬起头，看见他，眼睛亮了一下。
“早。”他说。
“早。”风萧走到自己座位，放下书包。
“你今天特别早。”白曦说。
“睡不着。”
“我也经常睡不着。”白曦放下笔，“尤其是想到有趣的东西想画的时候，就会特别兴奋，睡不着。”
“你在画什么？”风萧问。
白曦把素描本转过来。
纸上画的是日出。
不是完整的日出，只是天际线处的那一线光。深蓝色的夜空，灰白色的云层，然后是一道极细的金色光芒，从地平线处透出来。
“今天早上醒来，刚好看到日出。”白曦说，“就画下来了。”
风萧看着那幅画。
虽然只是铅笔素描，但光影处理得很好。黑暗与光明的交界，那种朦胧的、渐变的、充满希望的感觉，都捕捉到了。
“画得很好。”他说。
“谢谢。”白曦笑了，“其实日出和日落很像，都是光与暗的交替。但感觉不一样——日出是开始，日落是结束。”
风萧的心轻轻一沉。
开始与结束。
这个说法，太准确，也太残忍。
“你更喜欢哪个？”他问。
“日落。”白曦毫不犹豫，“日出太有希望了，太明亮了，有点刺眼。日落更温柔，更宽容，更像……告别。”
告别。
又是这个词。
风萧不喜欢告别。
“为什么总是说告别？”风萧忍不住问，“一直在一起多好。”
白曦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不知道。”他说，“可能因为我觉得，人生就是由无数个告别组成的。告别昨天，告别童年，告别某个地方，告别某个人……但告别不一定是悲伤的。有时候，告别是为了更好的开始。”
风萧看着他。
晨光中，白曦的眼睛清澈得像琥珀。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很自然，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但风萧知道，这些话里有更深的东西。
只是他不敢深究。
不敢问。
不敢想。
不敢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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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课还是那样平淡。
数学老师在讲函数，英语老师在讲语法，物理老师在讲牛顿定律。风萧认真听课，记笔记，偶尔回答提问。
但今天，他的注意力有点分散。
他会不自觉地看着窗外的树——那棵白曦画过很多遍的槐树。叶子又黄了一些，在秋风中微微摇晃。
他会不自觉地看着前排同学的后脑勺——那个男生今天没睡着，坐得很直。
他会不自觉地看着讲台上的老师——语文李老师今天换了条丝巾，淡紫色的，很好看。
最重要的是，他会不自觉地看着白曦。
看白曦听课的样子——很认真，但有时会走神，在课本空白处画小人。
看白曦记笔记的样子——字迹有点潦草，但很有个性。
看白曦笑的样子——有人说了个笑话，全班都在笑，白曦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这些细节，风萧以前从来没注意过。
在前四次循环里，他太忙于“拯救”了。忙于观察危险信号，忙于记录异常数据，忙于制定应对方案。
他从来没有真正“看”过白曦。
没有看过他这些日常的、平凡的、鲜活的瞬间。
现在，他在看。
用心看。
不用数据，不用分析，只是看。
感觉很奇怪。
像第一次看见世界。
像第一次呼吸空气。
像第一次……活着。
幸好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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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食堂，两人还是坐靠窗的位置。
但今天，白曦打了不一样的菜——鱼香肉丝和麻婆豆腐。
“换换口味。”他说，“每天都吃一样的，会腻。”
风萧看着自己盘里的青椒肉丝和西红柿炒蛋。
确实，他打了和前两天一样的菜。
不是因为他特别喜欢，只是因为这成了“习惯”。
“你说得对。”他说，站起身，“我去换个菜。”
他重新排队，打了和白曦一样的鱼香肉丝和麻婆豆腐。
回到座位时，白曦笑了。
“学我？”
“试试新东西。”风萧说。
他吃了一口鱼香肉丝。
很辣，很香，口感丰富。
和他习惯的青椒肉丝完全不同。
“怎么样？”白曦问。
“好吃。”风萧说。
是真的好吃。
那种辛辣的、刺激的、充满活力的味道，在舌尖炸开。
像某种启示。
“生活需要变化。”白曦说，“就像画画，不能总是用同样的颜色，同样的构图。要尝试，要冒险，要打破常规。”
风萧看着他。
“你经常冒险吗？”他问。
白曦想了想。
“算是吧。”他说，“比如尝试新的画法，新的颜料，新的题材。有时候会失败，画得很糟。但有时候会有惊喜，画出意想不到的好东西。”
“失败了不会难过吗？”
“会啊。”白曦笑了，“但难过之后，还是会继续尝试。因为不尝试，就永远不知道可能性在哪里。”
风萧沉默了几秒。
“如果明知道会失败呢？”他问，“如果明知道尝试的结果是……不好的，还会尝试吗？”
白曦看着他，眼神很深。
“那要看是什么事。”他说，“如果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哪怕知道会失败，我也会尝试。因为不尝试，我会后悔一辈子。”
风萧的心脏猛地一跳。
重要的事。
会后悔一辈子的事。
他知道白曦在说什么吗？
还是只是泛泛而谈？
“比如呢？”风萧追问，“什么样的事，会让你明知失败也要尝试？”
白曦放下筷子，认真思考。
“比如……”他缓缓说，“爱一个人。”
风萧的呼吸停顿了。
“爱一个人？”
“嗯。”白曦点头，“如果我爱一个人，哪怕知道可能没有结果，哪怕知道会受伤，我还是会告诉他。因为不告诉他，我会后悔。后悔没有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这样爱过他。”
风萧说不出话。
他看着白曦，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里面那种坦荡的、纯粹的、毫无保留的光芒。
那一瞬间，他几乎想逃。
逃得远远的。
逃到没有白曦的地方。
逃到不需要面对这些话的地方。
因为他承受不起。
承受不起这样的坦荡，这样的纯粹，这样的……爱。
“你怎么了？”白曦问，“脸色有点白。”
“没事。”风萧低下头，继续吃饭，“只是觉得……你很勇敢。”
“勇敢？”白曦笑了，“我不觉得这是勇敢。这只是……诚实。对自己诚实。”
诚实。
对自己诚实。
风萧咀嚼着这两个字。
他能对自己诚实吗？
能承认自己已经看了四次白曦死，能承认自己已经放弃拯救，能承认自己现在只是贪恋这最后的时光？
不能。
他做不到。
所以他只能沉默。
只能继续吃饭，一口一口，机械地，麻木地。
“风萧。”白曦忽然叫他。
“嗯？”
“如果有一天，”白曦的声音很轻，“我做了什么事，让你觉得……奇怪，或者无法理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要问我为什么。”白曦说，“就当作……那是我必须做的事。可以吗？”
风萧抬起头。
白曦的表情很认真，很郑重，像在请求什么重要的承诺。
“为什么？”风萧还是问了。
白曦笑了，笑容里有种风萧看不懂的东西。
“你看，你还是问了。”他说，“但这次，我不能告诉你。只能请你……相信我。”
相信我。
这三个字，像三颗钉子，钉进风萧心里。
他该相信吗？
他能相信吗？
在前四次循环里，他相信过很多东西。相信科学，相信数据，相信努力可以改变命运。
但最后，他什么都不信了。
现在，白曦让他“相信我”。
相信什么？
相信白曦不会死？
相信这次会不一样？
还是相信……别的什么？
“好。”风萧最终说，“我相信你。”
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白曦的眼睛亮起来。
“谢谢。”他说，“真的，谢谢你。”
那一瞬间，风萧觉得，白曦的眼睛里好像有泪光。
但只是一瞬间。
下一秒，白曦就低下头，继续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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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美术课，是这周的第一次。
美术教室在艺术楼三层，朝北，光线均匀。教室里摆着画架、画板、静物台，空气里有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
美术老师是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老师，姓林，说话很温柔。
“今天我们来画静物。”她说，“主题是‘光与影’。”
她在静物台上摆了一组东西：一个陶罐，几个苹果，一块深蓝色的布，一束假花。然后在旁边打了一盏灯，形成强烈的光影对比。
“注意观察光的方向，物体的明暗交界线，投影的形状和深浅。”林老师说，“不要急着画，先观察五分钟。”
学生们开始观察。
风萧看着那组静物。
光从左侧打来，陶罐的右侧是亮的，左侧是暗的，明暗交界线很清晰。苹果的表面有高光，有反射光，有环境光。布的褶皱形成复杂的阴影。
很复杂。
但也很……美。
那种光与影的对话，明与暗的平衡，形与色的和谐。
他忽然理解了白曦为什么喜欢画画。
因为画画是在捕捉光。
是在留住那些转瞬即逝的、无法量化的、但真实存在的美。
“开始画吧。”林老师说。
学生们开始动笔。
白曦画得很快。铅笔在纸上飞舞，线条自信流畅。几分钟就勾勒出了整体构图，然后开始细化。
风萧拿起铅笔，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他看了一会儿静物，又看了一会儿白曦，然后低下头，在纸上画了一条线。
歪的。
他擦掉，又画一条。
还是歪的。
“放松。”白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不要想着画‘对’，想着画‘你看到的’。”
风萧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始。
这一次，他不去想要画得多准确，不去想比例对不对，透视对不对。
他只是画他看到的东西。
陶罐圆润的轮廓。
苹果饱满的形状。
布柔软的褶皱。
一笔，又一笔。
虽然还是画得不好，但至少……是他在画。
是他在用自己的眼睛看，用自己的手表达。
“不错。”白曦侧头看了一眼，“比昨天有进步。”
“真的？”
“真的。”白曦笑了，“画画最重要的是态度，不是技巧。你有认真的态度，这就够了。”
风萧看着自己的画。
确实，画得不好。线条生硬，比例失调，光影混乱。
但这是他画的。
是他的“第一次静物写生”。
有纪念意义。
就像白曦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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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术课结束后，白曦要去画室整理东西。
“你先去天台？”他问，“我一会儿就过来。”
“好。”风萧说。
他独自走向旧楼。
下午的阳光很好，暖暖的，懒懒的。校园里很安静，只有远处操场传来的运动声。
风萧爬上楼梯，推开天台的门。
今天天空很干净，几乎没有云。
湛蓝的，通透的，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
太阳还很高，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
风萧在矮墙上坐下，拿出那个黑色笔记本。
翻开新的一页，他写下：
9月3日。第三次日落观测前。
时间：16:20。
天气：晴，无云。
备注：今天美术课，第一次画静物。画得不好，但白曦说有进步。
他停笔，看着那行字。
然后，在下面又加了一句：
白曦今天说了一些话。关于爱，关于尝试，关于诚实。
他说：如果爱一个人，哪怕知道会失败，也要告诉他。
他说：相信我。
我答应了。
风萧合上本子，抬头看向天空。
那么蓝，那么广阔，那么……永恒。
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停在日落之前。
停在一切还没发生之前。
停在白曦还说“相信我”的时候。
但他知道，时间不会停。
就像太阳不会停。
就像生命不会停。
就像……死亡不会停。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
风萧转过头。
白曦出现在门口，背着画具包，手里还拿着一个纸袋。
“等久了吧？”他走过来。
“没有。”风萧说，“刚来一会儿。”
白曦在他旁边坐下，把纸袋递给他。
“给你的。”
“什么？”
“打开看看。”
风萧打开纸袋。
里面是一套绘画工具——素描本，铅笔，橡皮，卷笔刀，还有一盒彩色铅笔。
“这是……”
“送你的。”白曦说，“以后你可以自己画。画日落，画树，画静物，画你想画的任何东西。”
风萧看着那套工具。
崭新的，包装都没拆。
“为什么？”他问。
“因为我觉得……”白曦顿了顿，“你会喜欢的。画画不只是技巧，更是一种看世界的方式。我想让你也试试这种看世界的方式。”
风萧拿起那盒彩色铅笔。
十二色的，从浅黄到深紫，排列整齐。
他打开盒子，取出一支——是天蓝色的。
“试试看。”白曦说。
风萧翻开素描本的第一页。
天蓝色的铅笔在纸上划过，留下一道痕迹。
很浅，很柔，像天空的颜色。
“画什么？”他问。
“画你看到的。”白曦说，“现在，此刻，你看到的最美的东西。”
风萧抬起头。
他看到了什么？
天空。蓝色的，广阔的天空。
但他不想画天空。
他的目光移动，最后落在白曦身上。
白曦正看着他，眼神温柔，嘴角带着笑。夕阳的光从侧面照过来，给他的轮廓镶上金边。
那一刻，风萧想，这就是他看到的最美的东西。
但他没有画白曦。
他画了天空。
天蓝色的，渐变的，从深到浅。
然后在天空的下方，画了一条地平线。
在地平线上，画了一个小小的、金色的太阳。
“这是日落吗？”白曦问。
“是日出。”风萧说。
“为什么是日出？”
“因为……”风萧顿了顿，“因为日出是开始。而你让我觉得，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这句话说得很轻。
但白曦听到了。
他转过头，看着风萧。
眼神很深，很复杂。
“风萧。”他轻声说。
“嗯？”
“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让我觉得，我的存在有意义。”
风萧的心脏猛地一缩。
疼。
那种熟悉的，尖锐的，无法形容的疼。
“你的存在本来就有意义。”他说。
“对你来说呢？”白曦问，“我的存在，对你有意义吗？”
风萧看着他的眼睛。
琥珀色的，清澈的，期待的眼睛。
他该说什么？
该说“有”？
还是该说“没有”？
该诚实？
还是该撒谎？
“有。”他最终说，“很有意义。”
是真话。
白曦的存在，对他太有意义了。
是他四世轮回的原因。
是他所有痛苦和执念的来源。
是他现在还能坐在这里，看日落，画画，呼吸的唯一理由。
没有白曦，他早就不存在了。
或者，只是作为一个空壳存在。
“那就好。”白曦笑了，笑容很灿烂，很明亮，“那就够了。”
太阳开始下沉了。
金色的光芒洒满天台，把一切都镀上温暖的颜色。
白曦拿出画具，开始画画。
今天他画的是风萧。
风萧坐在矮墙上，看着日落，手里拿着那盒彩色铅笔。
画得很细，很用心。
风萧没有动，就那样坐着，让他画。
他能感觉到白曦的目光在他身上移动，能感觉到铅笔在纸上摩擦的声音，能感觉到这一刻的宁静和美好。
如果时间能停在这里就好了。
如果这一刻能成为永恒就好了。
但他知道，不能。
所以他只是坐着，静静地，珍惜地，感受着。
感受着光。
感受着风。
感受着白曦的存在。
感受着……活着的感觉。
太阳沉下去了。
天空开始变暗。
白曦画完了最后一笔。
“好了。”他说，把画递给风萧。
画上的风萧，很安静，很平和，眼神看向远方，像是在看日落，又像是在看更远的东西。
“画得很好。”风萧说。
“是你本身就好。”白曦说，“好看的人，怎么画都好看。”
风萧愣了愣。
好看？
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好看。
在前四次循环里，从来没有人注意过他长什么样。他自己也不在意。
但现在，白曦说他好看。
“谢谢。”他说，声音有点哑。
“不客气。”白曦开始收拾画具，“明天还来吗？”
“来。”
“那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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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
他们一起走下天台，走出旧楼，走到校门口。
路灯已经亮了，飞蛾在灯光下飞舞。
“明天见。”白曦说。
“明天见。”
白曦转身离开。
风萧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今天，白曦走得很慢。
走了几步，还回头挥了挥手。
风萧也挥了挥手。
然后白曦继续走，消失在夜色中。
风萧转身，朝公交站走去。
口袋里，那套绘画工具沉甸甸的。
还有那幅画——白曦画的他，安静地看着日落。
他拿出手机，打开日历。
九月三日被标记了一个小小的太阳图标。
他点开，输入：
第三天。第三次日落观测完成。
收到礼物：绘画工具一套。
白曦画了我。
他说：我的存在对他有意义。
他说：那就够了。
他锁上屏幕，看向夜空。
星星很多，很亮，像无数双眼睛在看着。
公交车来了。
风萧上车，找位置坐下。
窗外的夜景开始后退。
一切都正常。
一切都和昨天一样。
但又不一样。
因为今天，他有了第一套绘画工具。
因为今天，白曦画了他。
因为今天，他心里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变得更重了。
重得让他害怕。
重得让他……想逃。
但他不会逃。
因为他答应了。
答应了明天见。
答应了相信白曦。
所以他会来。
每一次都会来。
直到……
他停下了思绪。
不想了。
今天，就这样吧。
今天，只是第三天。
---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个变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