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逈遇》瓷棠洛

18、少年之心，人间有之

　　夏末晚风穿堂而过，302宿舍的木窗被风推得吱呀轻晃，月光斜斜淌进屋内，在地板上织就细碎银网。沈烬正低头擦拭指尖残留的能量痕迹，指腹摩挲过皮肤纹路时，肩头一截精心打理的狼尾不经意扫过衣襟——乌黑发丝带着蓬松质感，尾端微微翘起，衬得侧脸线条利落又藏着少年气的桀骜。他睫毛纤长，垂落时在眼睑投下浅淡阴影，鼻梁高挺，唇线清晰，十七岁的眉眼本该满是青涩，却因这段时日的战火沉淀出几分疏离，唯有狼尾随动作轻扫肩头时，才泄露出一丝未被磨灭的少年意气。

　　“还在琢磨能量波动？”陆昭推门而入，手里拎着半袋刚烤好的红薯，外皮焦黑，热气混着香甜气息扑面而来。他刚跨过门槛，目光就不受控地黏在沈烬发顶的狼尾上，指尖下意识蜷缩，脚步顿了顿才走上前，“张婶特意多烤了几个，说给你补补体力。”说着便伸手想去碰那截晃动的狼尾，却被沈烬偏头躲开，动作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

　　沈烬抬眸，棕褐眼眸清亮，带着刚从沉思中回神的茫然：“没，只是担心深渊之主的余党蛰伏在附近，万一突袭……”他抬手顺了顺狼尾，指尖划过发丝的动作自然又随性——这发型是穿越前特意在学校附近的理发店剪的，当时Tony老师笑着调侃“这狼尾衬得你像藏着锋芒的小豹子，肯定受女生欢迎”，他当时只觉得酷，没想到穿越到异世后，反倒成了连接原世界的念想。每次摸到尾端翘起的发丝，都能想起高三教室窗外的梧桐叶、早自习时偷偷啃面包的声响，还有放学后巷口奶茶店飘出的甜香。

　　话音未落，沈烬周身突然泛起刺眼的彩色光晕，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狼尾下的脖颈绷出细瘦线条。他猛地按住桌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棕褐眼眸瞬间被猩红浸染，乌黑狼尾竟顺着发丝根部渐渐泛起银白光泽，周身原本收敛的凌厉气场骤然爆发，将桌上的杂粮饼震落在地。“能量又排斥了？”陆昭脸色一沉，连忙放下红薯，猩红能量化作半透明屏障裹住两人，掌心按在沈烬肩头，“稳住！我帮你压制，别被能量反噬！”

　　沈烬疼得额角渗出冷汗，狼尾不受控地剧烈扫动，带起一阵劲风，意识在剧痛中坠入记忆洪流——高三放学路的夕阳格外浓烈，金红色光线铺满街道，他攥着兜里皱巴巴的奶茶券，狼尾被风吹得贴在后背，正盘算着去买新款的珍珠奶茶，再绕路去书店看看刚上新的漫画。突然，天空裂开一道刺眼的彩色裂隙，强大的吸力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将他卷入黑暗。再次睁眼时，黑石宫殿的冷光刺得他睁不开眼，陌生的能量在体内疯狂涌动，顺着血脉蔓延至四肢百骸，原本乌黑的狼尾彻底染成银白，猩红眼眸取代了熟悉的棕褐，殿内跪拜的异族长老们齐声高喊“主宰”，将征服人类的沉重责任强行压在他这个懵懂少年肩头。

　　“别碰……”沈烬蜷缩起身，双臂紧紧抱住膝盖，狼尾紧紧贴在后背，声音带着变声期的沙哑与抑制不住的颤抖，“我不是故意要当什么异族主宰的……只是想喝完奶茶就回家写作业……”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在陆昭怀中，银白狼尾渐渐褪去光泽，重新变回乌黑，猩红眼眸也恢复成澄澈的棕褐，只剩额角不断滑落的冷汗，证明刚才那场能量失控的剧烈痛苦。

　　陆昭连忙托住他的后背，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心里揪紧成一团。他小心翼翼地将沈烬扶到床上躺好，转身去拧湿毛巾，回来时却见对方眉头紧锁，嘴里还在无意识呢喃：“同桌别吵……让我再睡五分钟……”那副脆弱又依赖的模样，与平时沉稳守护谷民的“沈烬”判若两人，陆昭动作顿了顿，擦拭冷汗的手不自觉放轻，喉结滚动了下——原来这个总把“守护”挂在嘴边的异族主宰，骨子里还是个会赖床、惦记奶茶的少年。

　　次日清晨，沈烬在烤红薯的香甜气息中缓缓睁眼，一睁眼就对上玄老探究的目光，老人家坐在床边的木凳上，手里捧着茶杯，眼神复杂。张婶正蹲在桌前削苹果，见他醒来，立刻露出欣慰的笑容：“可算醒了！昨晚你突然浑身发烫、胡言乱语，可把我们吓坏了，陆昭守了你一夜没合眼呢。”沈烬顺着张婶的目光望去，只见陆昭靠在门框上，眼底带着明显的红血丝，狼耳被头发遮掩，却能看出细微的疲惫晃动。

　　“我……昨晚失控了？”沈烬撑着手臂坐起身，抬手摸向肩头的狼尾，指尖触到熟悉的蓬松质感，才松了口气——幸好没在失控时暴露太多异常。陆昭走上前，递过一杯温热的草药水：“能量排斥越来越频繁了，以后别再强行压制，容易伤根基。”他避开沈烬的目光，语气带着刻意的平淡，却藏不住一丝关心。

　　玄老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沈烬的狼尾上，眼神里满是疑惑：“这发型风格独特，不像异族常见的装扮，反倒……更像人类少年的模样。”沈烬动作一顿，狼尾微微垂下，沉默片刻后抬眸，棕褐眼眸里满是坦诚，还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局促：“玄老，其实我本来就是人类，今年十七岁，高三学生，三个月前意外穿越到这里的。这狼尾头是穿越前剪的，没想到成了我在这儿唯一能念想原世界的东西。”

　　他指尖绕着狼尾发丝，慢慢说起原世界的生活：早自习时趁班主任转身，偷偷啃着便利店买的肉松面包，狼尾被同桌打趣“像小松鼠藏松果，一耸一耸的”；体育课跑完八百米，狼尾被汗水打湿贴在后背，累得瘫在操场草坪上看云，同桌递来冰镇可乐，气泡在舌尖炸开的清凉感至今记得；考试前熬夜刷题，对着镜子扯狼尾解压，嘴里嘟囔着“再坚持几天就能放假”，发誓要考上心仪的大学，去看看远方的海；还有放学后和朋友挤在奶茶店，争论哪种甜度最好喝，狼尾被风吹得乱飞，笑声混着奶茶的甜香飘出很远……那些平凡到不值一提的日常，此刻被他轻声诉说，眼底却藏着亮晶晶的星光，像藏着一片璀璨的星河。

　　陆昭站在一旁，手里攥着空了的草药碗，指节泛白。他望着沈烬说起校园趣事时眉飞色舞的模样，狼耳悄悄耷拉下来——原来沈烬的温柔与共情，都源于这份未被异世战火磨灭的少年底色，那些他曾疑惑的“人类习性”，不过是这个少年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张婶把削好的苹果递到沈烬手里，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狼尾，声音温柔：“多精神的发型，多好的孩子，小小年纪就遭了这么多罪。以后启明谷就是你的家，没人会在意你过去的身份，大家只认那个真心守护谷园的沈烬。”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启明谷，谷民们的反应远比想象中温和。护卫队的几个小伙子凑到302宿舍门口，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沈烬哥，对不起啊，之前总怀疑你，没想到你也是人类，还和我们一样上过学。”其中一人盯着他的狼尾，眼神好奇，“这狼尾头在你们那儿很流行吗？看着又酷又好打理，以后我也想剪一个！”

　　孩子们更是兴奋，围在宿舍台阶上不肯走，小脸蛋涨得通红：“沈烬哥哥，人类世界的奶茶真的有珍珠吗？是不是圆滚滚的，嚼起来甜甜的？”“学校里有体育课吗？是不是可以跑着玩、踢皮球？”“漫画书里画的都是真的吗？有会飞的超级英雄吗？”沈烬被缠得没法，索性坐在台阶上，让最胆小的小女孩轻轻碰了碰狼尾发尾，看着她惊喜得眼睛发亮的模样，狼尾不自觉地轻轻晃动，耐心解答着一个个稚嫩的问题，阳光落在他脸上，驱散了过往的疏离，只剩少年人的温柔。

　　平静的日子没维持几天，某日正午，启明谷上空突然被浓郁的黑色能量笼罩，深渊之主的投影缓缓浮现，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般震彻天地：“沈烬，背叛异族、投靠人类，你以为能躲得过惩罚？三日之内，自行到黑石宫殿束手就擒，否则，本尊将夷平此谷，让所有人类为你陪葬！”投影消散后，黑色能量残留的压迫感仍未散去，谷内人心惶惶，不少人面露恐惧，低声议论着“深渊之主太强大，我们根本不是对手”“要不……还是把沈烬交出去吧，至少能保住谷民”。

　　玄老紧急召集核心成员议事，议事厅内争论不休，有人坚持“不能牺牲沈烬”，毕竟他多次舍命守护谷园；也有人动摇“留着沈烬就是引火烧身，深渊之主的怒火不是启明谷能承受的”。沈烬站在宿舍窗边，听着远处传来的争论声，攥紧了拳头，狼尾绷得笔直，棕褐眼眸里闪过决绝：“不能让谷民为我牺牲，这是我的事，该由我来解决。”他转身看向陆昭，眼神坚定，“帮我稳住能量，这次我要用自己的方式面对，既不做异族主宰，也不做逃亡的懦夫，只做守护家园的沈烬。”

　　陆昭点头，猩红能量在掌心凝聚，眼神里满是支持：“我陪你，不管是战是守，我都跟你一起。”

　　决战当日，沈烬站在启明谷口，狼尾在风中猎猎作响，乌黑发丝被吹得微微凌乱，却更显少年人的桀骜。深渊之主带着异族大军压境，黑色能量遮天蔽日，看到沈烬仍是人类少年模样，忍不住嗤笑出声：“放弃了主宰的力量，你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蝼蚁，也敢出来应战？”沈烬冷笑，周身能量骤然暴涨，乌黑狼尾瞬间染成银白，猩红眼眸刺破平静，异族主宰的威压扩散开来，狼尾在身后扫出凌厉弧度，却难掩眼底的少年锋芒：“我既是人类沈烬，也是守护启明谷的守护者，今日便让你知道，少年之勇，足以破局；守护之心，远比征服更加强大！”

　　话音落，他纵身跃起，银白狼尾随招式翻飞，彩色能量化作利刃划破长空，直逼异族大军。陆昭率谷内异能者从侧面包抄，火系与雷系异能交织成熊熊火网，土系异能者操控岩石封堵异族退路，水系异能者则凝聚水流，冲刷着异族的防御阵型。沈烬与深渊之主正面交锋，少年的灵活与主宰的力量完美融合，招式既有章法又不失灵动——他不再刻意压制人类本性，也不抗拒异族力量，而是将两者结合，每一次挥击都带着守护的决绝。

　　激战中，深渊之主凝聚黑色能量化作巨爪，狠狠抓向沈烬，眼看就要击中，沈烬突然侧身，狼尾猛地一甩，借力瞬移到深渊之主身前，彩色能量精准刺入对方能量核心。深渊之主惨叫一声，身体在能量爆炸中溃散，异族残部见状士气大跌，仓皇逃窜。沈烬站在战场中央，银白狼尾渐渐变回乌黑，猩红眼眸恢复成棕褐，浑身脱力般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着，狼尾沾着尘土，却依旧倔强地翘着，像一只打赢了硬仗的小豹子。

　　谷民们欢呼着围上来，递水的、擦汗的、搀扶的，每个人脸上都满是敬佩与感激。之前提议交出沈烬的人红了脸，走到他面前深深鞠躬：“沈烬哥，对不起，是我们太自私了，以后我们都听你的，一起守护启明谷！”有几个孩子小心翼翼地蹲在他身边，用小手帮他拂去狼尾上的灰尘，轻声说：“沈烬哥哥，你太厉害了，以后我们也要像你一样勇敢。”

　　沈烬抬头笑了，狼尾轻扫过孩子们的手臂，眼底满是暖意——这截狼尾曾是原世界的标志，见证过校园的青涩日常；如今成了守护家园的见证，记录着战火中的成长与羁绊。而这片土地，这群可爱的人，早已成了他穿越异世后最放不下的归宿。

　　夜色渐浓，302宿舍的灯亮着暖黄的光。沈烬坐在桌前，对着一面磨得光滑的铜镜梳理狼尾，指尖轻柔地顺过打结的发丝，想起穿越前的自己，那个只惦记奶茶、漫画和考试的普通高中生，再看窗外谷内错落的灯火，听着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陆昭递来一块热乎的红薯：“想什么呢？笑得像偷吃到糖的小孩。”

　　沈烬咬了口红薯，甜香在口腔弥漫开来，狼尾轻轻晃动：“在想，不管是梳着狼尾的普通少年，还是被迫成为主宰的异族首领，只要能守住这里的烟火气，守住身边的人，就够了。”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狼尾上，泛着柔和的光泽，映得少年眼眸明亮。这个藏着锋芒的狼尾少年，曾被迫卷入战火，却在乱世中扛起守护之责，他的锋芒藏在狼尾之下，温柔裹在少年之心，往后岁月，这份守护终将伴着狼尾的轻扫，在启明谷的烟火气中，愈发坚定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