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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青简辞·第三章 夜探书斋,暗影交锋
夜色如墨,泼洒在镇国侯府的檐角飞翘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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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还算清朗的天,入夜后竟起了层黏腻的雾霭,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裹着整座侯府,连风都吹不散半分。
廊下的宫灯被雾气晕染成一团团朦胧的橘黄,光线勉强穿透氤氲,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像被撕碎的锦缎,衬得四下愈发寂寥。
亥时三刻的梆子声刚从远处传来,侯府内早已万籁俱寂,连巡夜仆役都敛了脚步声,仿佛生怕惊扰了“故去”的侯爷,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苏简躺在清芷院的拔步床上,却毫无睡意。
西厢房暗格里的令牌、绢帛地图、粮草账本,还有那个自称“阿辞”的神秘男子,像两根浸了墨的丝线,紧紧缠绕在她心头,越缠越紧。
陆辞的死绝非病逝那么简单,而父亲当年的冤屈,分明就藏在“边防粮草”这四个字背后,与陆辞的假死案千丝万缕地勾连着。
她悄悄起身,动作轻得像一片飘落在水面的玉兰花瓣。
青禾睡在外侧的软榻上,呼吸均匀绵长,显然已经睡熟,眉头却微微蹙着,想来还在为她“守活寡”的境遇忧心。
苏简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顶,眼底掠过一丝暖意,随即又被坚定取代——她不能让父亲的冤屈石沉大海,也不能让身边人一直为她担忧。
枕下的铜制刻刀被她攥在手心,刀刃锋利,硌得掌心微微发疼。
这是她昨夜特意打磨过的,既能拆解竹简缝隙里的隐秘,亦是危急时刻的防身之物。
她又从梳妆台下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打开,里面是十几枚细小的竹简,用丝线串成一卷,不过巴掌长短,便于贴身携带。
这便是她的“活简”。
自入太史局那日起,苏简便养成了随时记录的习惯。
这些小竹简上,用她特制的深黑“实证墨”刻下已确认的事实,用浅灰“待考墨”标注疑点与推测,密密麻麻的字迹里,藏着她查案的全部底气。
白日在陆府发现的线索,她已趁着午后歇息的空隙,匆匆刻在了上面,此刻指尖划过竹面,那些字迹仿佛都在催促她尽快揭开真相。
今夜,她要去的是陆辞生前真正的书房——并非西厢房那间对外陈设的书斋,而是李忠提过一次、位于侯府西北角的“静墨斋”。
据说那是陆辞常年处理军务、研读兵书的地方,自他“病逝”后,便由李忠亲自看管,除了每日打扫,不许任何人靠近。
越是不许靠近,越藏着秘密。
苏简换上一身深青色的短打劲装,这是她为深夜查案特意准备的,窄袖束腰,方便行动。
她熄灭床头的长明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摸索着走到门边,轻轻拔下门闩。
门轴早已被她白日里偷偷抹了些油脂,开启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像从未被触碰过。
穿过庭院,雾气更浓了,沾在脸上带着湿冷的凉意,钻进衣领,激得她打了个轻颤。
苏简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她素来怕黑,此刻独自走在空旷的侯府回廊上,两侧的松柏树影婆娑,枝桠交错如鬼魅的爪牙,让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但一想到父亲含冤而死的模样,想到那些被篡改的卷宗,想到暗格里藏着的秘密,她便咬紧牙关,指尖掐着掌心逼自己镇定——指甲陷进皮肉的痛感让混沌的思绪清明了几分,她不能怕,也不敢怕。
她记得李忠白日引路时,曾匆匆指过静墨斋的方向:穿过两道月门,绕过一座假山,便到了侯府西北角。
沿途的巡夜仆役不多,且大多集中在主院附近,苏简借着树影与廊柱的遮挡,像一只灵活的猫,脚下的软底布鞋踩在青石板上,悄无声息。
走到假山后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忽然从斜前方传来。
苏简心中一凛,立刻矮身躲在假山石后,屏住呼吸。
那脚步声沉稳矫健,落地无声,绝不是普通仆役的拖沓脚步。
她悄悄探出头,只见一道黑影从主院方向走来,身形挺拔如松,墨发束起,玄色劲装在雾中若隐若现,看方向,竟也是朝着静墨斋去的。
是那个“阿辞表弟”?还是另有其人?
苏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那道黑影消失在西侧回廊尽头,她才缓缓松了口气,从假山后走出,脚步更快地赶往静墨斋。
静墨斋的院门紧闭着,门上挂着一把黄铜大锁,锁身锃亮,显然是经常有人擦拭,却又刻意保持着“不许靠近”的姿态。
苏简绕着院门走了一圈,发现院墙不高,且墙角爬满了青藤,藤蔓粗壮,正好便于攀爬。
她深吸一口气,将“活简”贴身藏在衣襟里,攥紧刻刀,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院墙。
院墙上的青藤带着湿冷的露水,沾湿了她的衣袖,冰凉刺骨。
她趴在墙头,探头向院内望去——静墨斋的院落不大,正屋的窗纸上没有任何光亮,显然屋内无人,只有几株梧桐在夜风中轻轻作响,叶片摩擦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苏简找准落点,轻轻一跃,稳稳落在院内的草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她走到正屋门前,发现房门并未上锁,只是虚掩着,像在刻意等待什么人。
一股淡淡的墨香与松烟味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极淡的檀香,与灵堂的香烛味不同,更显清冽,带着几分生人气息——仿佛主人只是临时离开,随时都会回来。
她推门而入,反手将门虚掩,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火折子,吹亮后用手挡着,借着微弱的光打量着屋内。
这才是陆辞真正的书房。
与西厢房那间陈设雅致的书斋不同,这里的布置简洁而硬朗,没有多余的摆件,只有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桌,桌上堆满了兵书、地图与卷宗,还有一方砚台,砚池里尚有余墨,墨色浓黑,似乎主人只是刚放下笔。
书桌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北境舆图,上面用红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记号,有些是城池,有些是山川,还有一些箭头,直指北狄的方向,笔迹凌厉,带着杀伐之气。
舆图下方是一排书架,摆满了各类兵书与史书,大多是孤本与珍本,甚至有几本是前朝的兵法典籍,连太史局密库中都未曾收藏。
苏简走到书架前,指尖划过一排排书籍,目光在书名上快速扫过,忽然停在了一本《北境戍边录》上。
这本书的封面磨损严重,边角都起了毛边,显然是经常翻阅的。
她抽出书来,翻开第一页,扉页上一行小字映入眼帘:“守土有责,虽死不辞。”
字迹苍劲有力,带着几分铁血之气,正是陆辞的笔迹——与她在太史局见过的陆辞奏章字迹如出一辙。
她快速翻阅着,发现书中夹着许多纸条,上面用朱笔批注着密密麻麻的字迹,都是关于北境防务的见解与对策,有些甚至精准预判了北狄的进攻路线,字里行间透着运筹帷幄的智慧。
苏简心中暗惊,这样一位将才,怎么会轻易病逝?这“病逝”二字背后,定然藏着惊天的阴谋。
她将书放回原位,转身走向书桌。
书桌上的卷宗堆得很高,大多是北境的军报与粮草账目。
苏简拿起最上面的一卷,展开一看,是天启五年的北境粮草收支明细,上面的字迹工整,记录详尽,每一笔收支都有负责人的签名。
她快速翻阅着,忽然发现其中一页的账目有涂改的痕迹——与父亲卷宗上的篡改手法极为相似,都是用淡墨轻轻覆盖,再模仿原作者的笔迹重新书写,若非她对父亲的笔迹了如指掌,又刻意留意过篡改的痕迹,根本发现不了。
“又是粮草……”苏简低声呢喃,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父亲的案子,陆辞的“病逝”,似乎都绕不开“边防粮草”这四个字,这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惊天秘密?
火折子的光芒越来越弱,她正准备换一根,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像是有人落在了院内的草地上,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
苏简心中一紧,立刻吹灭火折子,矮身躲到书桌底下。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道黑影走了进来。
那人脚步极轻,几乎听不到声音,显然是个身手矫健之人。
苏简躲在书桌下,透过桌腿的缝隙,看到那人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身形挺拔,墨发束起,腰间佩着一把短剑,剑鞘上的黑曜石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是那个“阿辞表弟”!
他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他也是来查陆辞的秘密?还是说,他根本就是陆辞的同谋,来取什么重要的东西?
苏简的心跳得飞快,手心沁出了冷汗,紧紧攥着怀中的“活简”,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能感觉到那人在屋内走动,脚步声停在了书架前,似乎在寻找什么,指尖划过书籍的声音清晰可闻。
片刻后,脚步声朝着书桌走来。
苏简屏住呼吸,将身体缩得更紧,手中的刻刀已经握紧,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与书房里的气息融为一体,显然他经常来这里,甚至可能……就是这间书房的主人之一。
忽然,那人的手伸向了书桌的抽屉。
苏简心中一凛——她方才翻看过书桌的桌面,却没来得及检查抽屉,难道抽屉里藏着更重要的秘密?
就在这时,她藏在衣襟里的“活简”因为身体蜷缩,不小心滑落出来,掉在了地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这声轻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像一根针划破了紧绷的空气。
那人的动作猛地一顿,随即转身,目光锐利如鹰隼,扫向书桌底下,带着冰冷的警惕。
苏简知道自己藏不住了,索性猛地从书桌底下钻了出来,手中的刻刀直指对方,声音因为紧张而带着一丝颤抖,却依旧努力维持着镇定:“你是谁?为何深夜潜入侯府书房?!”
月光从窗缝里透进来,照亮了她的面容,也照亮了对方的脸。
正是白日里见过的阿辞。
此刻的他,没有了白日里的玩味与疏离,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几分冰冷的审视,却又在看清她的瞬间,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更深的探究。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刻刀上,又快速扫过她身上的深青色劲装,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镇国侯夫人?深夜不睡,穿着这身行头,躲在书桌底下,是在做什么?查案?还是偷东西?”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苏简握紧刻刀,一步步后退,与他保持距离,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迎风而立的青竹,“你自称是陆辞的远房表弟,却深夜潜入他的书房,行踪诡秘,绝非善类!我看你根本不是什么表弟,而是冲着侯府的秘密来的奸细!”
她故意说出“奸细”二字,想试探他的反应。
阿辞挑了挑眉,眼中的冰冷褪去几分,多了一丝玩味:“奸细?夫人倒是会扣帽子。我若是奸细,岂会来这书房?侯府的宝库,可比这里热闹多了。”
他迈步上前,脚步沉稳,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倒是夫人,身为侯府主母,不好好待在卧房守寡,却潜入亡夫的书房,翻找他的遗物,就不怕被人说闲话?传出去,‘寡妇不贞’的名声,夫人担得起吗?”
苏简心中一窒。
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她一个“寡妇”,深夜穿着劲装在书房与一个陌生男子对峙,传出去只会落得“不守妇道”的骂名,甚至可能被人借此发难,阻碍她查案。
见她语塞,阿辞又上前一步,距离她不过三尺之遥。
他身上的檀香气息越来越浓,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那是常年征战、浴血沙场留下的味道,与父亲当年从边塞回来时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苏简能清晰地看到他剑眉下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面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有警惕,有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你到底想做什么?”苏简咬着唇,手中的刻刀握得更紧了,“这是陆府的书房,无关人等,请你立刻离开!否则我便叫人了!”
“叫人?”阿辞轻笑一声,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几分嘲讽,“夫人觉得,这深更半夜,侯府的人听到动静赶来,看到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会信你这个‘不安分’的寡妇,还是会信我这个‘远道而来’的表弟?”
他的话像一根刺,扎进苏简的心里。
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在这吃人的侯府里,流言蜚语足以将她淹没。
见她语塞,阿辞又上前一步,几乎要贴近她的鼻尖。
他的目光落在她胸前,那里因为她的动作,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了半截“活简”的竹边。
“夫人贴身藏着的,是什么东西?倒是别致。”
苏简心中一惊,连忙用手捂住衣襟,后退一步:“与你无关!”
她的反应,反而让阿辞更加好奇。
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忽然出手,朝着她的衣襟抓来。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苏简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手腕一麻,手中的刻刀便被他夺了过去,扔在了地上,发出“当啷”一声轻响。
“你放肆!”苏简又惊又怒,抬手便要去推他。
阿辞侧身避开,顺势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力道却不容置疑,苏简挣扎了几下,根本无法挣脱。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与握笔留下的痕迹,与父亲手腕上的茧子极为相似。
一瞬间,苏简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恐惧,还有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夫人别急着动怒。”阿辞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磁性,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让她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我只是想看看,夫人贴身珍藏的,究竟是什么宝贝。”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衣襟上,苏简只觉得一阵屈辱,眼眶微微泛红,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神中带着几分倔强与不屈:“放开我!那是我的东西,你无权查看!”
阿辞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眼中的玩味渐渐褪去,多了一丝复杂。
他沉默了片刻,手上的力道微微松开了一些,却并未完全放开她:“夫人深夜潜入书房,显然是在查什么。你查的,是陆辞的死因,还是……你父亲苏太史的旧案?”
苏简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怎么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她父亲的案子?
难道他不仅与陆辞的假死有关,还与父亲的冤屈有着牵连?甚至……当年的事,他也参与其中?
无数个疑问在她心中盘旋,让她一时间忘了挣扎。
她怔怔地看着阿辞,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父亲的事?”
阿辞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神深邃如潭,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夫人想知道?”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衣襟上,“那便让我看看,你藏的是什么。若是我感兴趣的东西,或许,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比如,你父亲当年为何会被污蔑通敌。”
苏简心中挣扎不已。
“活简”上记录着她查案的所有线索,若是被他看到,便等于暴露了自己的底牌。
可他的话,又让她无法抗拒——他似乎知道一切,或许,真的能从他口中得到父亲旧案的关键线索,那是她追寻了十年的真相。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低低的咳嗽,是巡夜的仆役路过。
阿辞的眼神一凛,扣着她手腕的手猛地收紧,随即又快速松开。
他后退一步,捡起地上的刻刀,扔还给她,动作快得让苏简几乎反应不过来。
“今夜之事,就当从未发生过。”他的声音压低,带着几分警告,“夫人若是识趣,便不要再深夜探查书房,安心做你的镇国侯夫人。否则,惹来杀身之祸,可就怪不得别人了。”
说完,他转身朝着窗口走去。
“等等!”苏简连忙喊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父亲的事?”
阿辞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亮了他挺拔的背影,玄色劲装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像一柄藏在鞘中的剑。
他抬手,轻轻拂过窗棂,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夫人要查的真相,远比你想象的更危险——那背后牵扯的势力,足以将你我,还有整个苏家,都碾得粉碎。”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闪,便从窗口跃了出去,落在院内的草地上,随即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院墙之外,只留下一阵轻微的风声,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苏简追到窗口,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他到底是谁?是敌是友?
他为何要阻止她查案,又为何会知道她父亲的事?
方才的交手,他明明可以轻易制服她,却处处留手,甚至在听到巡夜仆役的声音时,选择了撤退,而非对她不利。
这一切,都透着诡异。
忽然,她想起了白日里在暗格中找到的那枚令牌,背面刻着一朵莲花。
而方才阿辞的腰间,似乎也挂着一枚相似的令牌,只是被剑鞘挡住,看得不甚真切。
难道他真的是陆辞的旧部?是陆辞假死后,留在京城暗中行事的人?
若真是如此,那他深夜潜入书房,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取走暗格中的东西,还是为了阻止她发现更多的秘密?
苏简的心中充满了疑问。
她转身回到书桌前,吹亮火折子,继续翻看桌上的卷宗——既然已经来了,她不能空手而归。
她快速翻阅着,忽然在一堆军报中,发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密信。
密信是用朱砂写的,字迹潦草,显然是紧急情况下写就的:“北境粮草被劫,内奸已渗透朝中,速归,迟则生变。”
没有署名,没有日期,但从纸张的新旧程度来看,正是三个月前——也就是陆辞“病逝”前不久写的。
内奸?粮草被劫?
苏简的心跳越来越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骤然停滞。
这封密信,印证了她的猜测:陆辞的“病逝”,绝非意外,而是与北境的粮草劫案,以及朝中的内奸有关。
而父亲当年的案子,很可能也是这个内奸一手策划的,目的就是为了掩盖粮草被劫的真相!
她将密信小心翼翼地折好,藏入怀中,与“活简”放在一起,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这是她离真相最近的一次,只要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一定能还父亲一个清白。
她快速整理好桌上的卷宗,恢复原状,避免被人发现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吹灭火折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静墨斋,沿着原路返回清芷院。
回到卧房时,青禾依旧睡得很熟,似乎对她深夜外出一无所知。
苏简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方才与阿辞的交锋,那封密信,还有暗格中的线索,在她脑海中交织盘旋,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与陆辞、与父亲的旧案、与朝中的内奸紧紧缠在一起。
她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个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的漩涡。
这个漩涡里,有父亲的冤屈,有陆辞的假死,有朝中的内奸,还有源源不断的阴谋与危险。
而那个神秘的阿辞,既是漩涡中的一部分,或许,也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夜色渐深,雾霭更浓。
苏简攥着怀中的“活简”与密信,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怕吗?自然是怕的。
但父亲沉冤未雪,真相藏在暗无天日的深渊里,她便是那执灯人,哪怕脚下是刀山火海,也只能一往无前。
她的史笔,不仅要记录历史,更要揭露真相,刺破黑暗。
而那个神秘的阿辞,她总有一天,会揭开他的真面目。
静墨斋的夜,恢复了往日的寂寥。
只有桌上那方砚台里的余墨,似乎还在无声地诉说着,今夜曾有过一场惊心动魄的交锋。
而这场交锋,只是一个开始。
在这座看似冷清的侯府里,更多的秘密,更多的交锋,还在后面。
阿辞的真面目、内奸的身份、粮草案的真相,都藏在这座侯府的阴影里,而她与他的棋局,才刚刚落子。
苏简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阿辞那双深邃的眼睛,以及他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
危险?她早已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