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标记后心机O溜了》肆时欢

7、刚好才怪

　　裴君奕给的那笔“天降横财”般的小费，像一剂强心针，暂时稳住了林潇暮即将崩溃的财务状况，也让他沉重的心情稍微透了口气。至少，林妈接下来一周的药费和部分透析费用有了着落。
　　但他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尿毒症中期就像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吞金兽，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钱的重要性。
　　他像个上了发条的陀螺，在几个兼职地点和医院之间连轴转，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感觉自己离羽化登仙只差一步之遥。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就在林潇暮计算着这个月省吃俭用能不能再挤出一点钱给林妈买点营养品时，他收到了学校助学金发放延迟的通知邮件，据说是因为系统升级，至少还要再等两周。
　　他正站在教学楼的楼梯间，准备赶去咖啡店上班。这个消息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连日来强撑的坚强。所有的委屈、压力、对未来的恐惧，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也顾不上去打工了，踉跄着推开安全通道厚重的防火门，缩在冰冷、安静、布满灰尘的楼梯拐角，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埋了进去。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起初还是无声的滑落，到后来，他再也忍不住，靠着冰冷的墙壁，把脸埋进臂弯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
　　“呜呜……林妈……怎么办啊……钱不够……我好没用……”他一边哭一边含糊地嘟囔，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形象全无，什么“清纯小白花”人设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就在他哭得投入，差点要打起哭嗝的时候，一个略带迟疑的、熟悉的清冷嗓音从他头顶上方传来，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他悲伤的湖泊：
　　“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潇暮的哭声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他猛地抬头，泪眼婆娑中，看见裴君奕正站在上一层的楼梯台阶上，微微蹙着眉看着他。
　　他今天穿得很随意，一件看不出牌子的深灰色连帽卫衣，搭配着一条蓝色牛仔裤，脚上是双看起来舒适的运动鞋，肩上挎着一个黑色背包。只是那通身的气度，依旧让这身休闲装扮显得格外出挑。
　　他怎么在这里？！林潇暮的大脑瞬间被巨大的尴尬和羞耻感淹没。他居然被裴君奕看到自己哭得这么狼狈、这么毫无形象的样子！这比之前任何一次套路失败都让他想原地消失！
　　林潇暮手忙脚乱地用袖子擦掉脸上的眼泪和鼻涕，试图挽救自己稀碎的形象，结果把脸擦得跟花猫似的。他梗着脖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试图表现得硬气一点：“我……我没……没什么！”
　　他带着浓重的鼻音，试图狡辩，声音因为刚才哭得太猛还一抽一抽的，“就是，刚刚眼睛……眼睛进沙子了！”
　　裴君奕的眉头似乎蹙得更紧了些，他沉默地看着林潇暮那副明显是哭过、还试图强撑的可怜模样，没有戳穿他拙劣的谎言。
　　两人就这样静对着沉默良久。
　　就在林潇暮尴尬得脚趾抠地，思考着是直接跑掉还是继续硬扛的时候，裴君奕却迈步走了下来，站定在他面前。然后……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到他面前。
　　“这、这是什么？投诉信的新形式？”林潇暮警惕地看着文件袋，没敢接。他怀疑里面是不是装着什么“Omega在公共场合影响校容校貌”的举报材料。
　　裴君奕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语气依旧平淡：“裴氏慈善基金会，助学补贴申请文件。”
　　林潇暮愣住：“……啊？”
　　“你符合申请条件。”裴君奕言简意赅，把文件袋又往前递了递，“我已经帮你把基本资料填好递交了。审批流程走完，补贴会直接打到你申请助学金的账户。金额……”
　　他顿了顿，报出了一个让林潇暮瞬间忘记呼吸的数字，足够覆盖他四年全部的助学贷款，甚至是林妈一年的透析费。
　　“我……我什么时候申请过？”林潇暮彻底懵了。他确实知道这个基金会，但一直觉得那种顶级豪门的慈善机构离自己太遥远，根本没想过要去申请。
　　林潇暮看看文件袋，又看看裴君奕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他惊讶地嘴巴张成O字型，然后不可思议地问:“你……你帮我申请的？为、为什么？”
　　天上掉馅饼了？还精准地砸在了他这只快要饿死的流浪猫头上？这不符合裴君奕一贯的“投诉怪”人设啊！
　　裴君奕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回答：“不是刻意帮你。基金会每年都有资助名额，筛选符合条件的困难学生。你的情况，刚好符合标准。”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理由也足够充分，仿佛真的只是完成了一项例行公事。
　　“刚好……符合标准？”林潇暮喃喃重复，然后悄悄在心底翻了一个白眼。刚好？刚好个屁啊？刚好知道自己缺钱？刚好帮自己申请了助学金？又刚好在楼梯间遇见自己？
　　鬼才会相信这种哄小孩的话，不过奇怪的是，裴君奕这样的人，为什么特意关注他这种小虾米？难道是之前的套路真的起了作用？
　　想到这儿，他又摇了摇头，裴君奕这种反套路大佬，怎么可能轻易被自己的那些手段收服。
　　但无论如何，这笔钱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立马伸出手小心翼翼接过那个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文件袋，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谢谢。”
　　“不用。”裴君奕看着他头顶的发旋，语气没什么波澜，“另外，学生餐厅三楼的教职工窗口，对特困生有隐藏补贴，菜品价格是标价的一半。你可以去那里解决三餐，比外面便宜。”
　　林潇暮：“！！！”
　　连这个都知道？！裴大少爷，您的知识面是不是有点过于宽广了？连学生餐厅的隐藏福利都门儿清？这真的是那个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只喝手冲的完美A吗？
　　看着林潇暮再次目瞪口呆的表情，裴君奕似乎终于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这超纲的信息来源，他摸了摸鼻子，语气略带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家母……坚持认为，了解底层生存逻辑，是有效识别并规避‘针对性套路’的重要一环。”所以他被迫了解了A大几乎所有的“平民”生存指南。
　　林潇暮：“……” 裴夫人，不愧是你！您儿子在您手下能长成这样，没变成反社会，只是有点面瘫和逻辑怪，真是辛苦了！
　　话题似乎到此结束了。楼梯间里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林潇暮捏着文件袋，心里像开了个调料铺子，五味杂陈。
　　感激是肯定的，这简直是雪中送炭，不，是雪中送了个暖炉！但疑惑也像小猫爪子一样挠着他的心——裴君奕这“刚好”也未免太“刚好”了吧？还有一丝因为对方那句“不是刻意帮助”而产生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别扭和……失落？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裴君奕，对方正看着窗外，侧脸线条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柔和了些，但依旧没什么表情。林潇暮心里的小人开始疯狂打架：
　　小人A（理智版）：“给你就拿着！这是救命钱！管他是不是‘刚好’，先解决了眼前的困境再说！”
　　小人B（矫情版）：“可是他说是‘刚好’诶……好像我们之间就只有这种冷冰冰的‘符合条件’的关系。虽然本来也没什么关系……但就是有点不舒服。”
　　小人A（暴躁版）：“不舒服个屁！你都要去喝西北风了还在这里伤春悲秋！已经道过谢了，赶紧走人！别忘了林妈还在医院等着呢！”
　　最终，小人A以压倒性优势获胜。林潇暮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但因为刚哭过，声音还带着点沙哑，然后一个没控制住居然打了一个哭嗝。
　　“嗝——”
　　响亮的一个嗝在寂静的楼梯间里回荡。
　　林潇暮：“！！！”
　　裴君奕：“……”
　　林潇暮的脸瞬间爆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赶紧捂住嘴，眼神惊恐地看着裴君奕，生怕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丝嘲讽。
　　然而，裴君奕只是微微偏过头，肩膀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语气依旧平稳，甚至还好心地给出了建议：“需要水吗？”
　　“不、不用了！谢谢！”林潇暮恨不得原地消失，声音都变了调。他决定立刻、马上结束这场让他社会性死亡的对话！
　　“那个……裴学长，如果没什么事，我、我先走了！咖啡店打工要迟到了！”他攥紧文件袋，低着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弓着身子就想从裴君奕身边溜走。
　　“等等。”裴君奕却又叫住了他。
　　林潇暮脚步一顿，内心哀嚎：又怎么了大哥！给个痛快行不行！
　　他僵硬地回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还、还有事吗裴学长？”
　　裴君奕看着他，目光在他因为匆忙而有些凌乱的头发和依旧泛红的眼圈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开，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你之前……让你同事给我的牛奶，谢谢。”
　　“啊？”林潇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之前用他给的小费买的、想送给他却不好意思，最终让小微当作赠品送给他的那瓶牛奶。
　　他有些疑惑，裴君奕怎么知道是他送的？但想想，他连自己缺钱的窘迫都能知道，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说不定他心里真装了个读心机呢？
　　“哦……那个啊，没、没事。”林潇暮有些窘迫地摆摆手，“本来也是用你给的小费买的……”说到这个小费，他又想起那丰厚的十倍，心里更虚了。
　　裴君奕“嗯”了一声后不再说话。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两人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林潇暮觉得再待下去，自己可能真的要因为尴尬而自燃了。
　　“我……我真的得走了!上班要迟到了！真的谢谢你了，裴学长。”他语无伦次地说完，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攥紧那个仿佛散发着金钱光芒的文件袋，低着头，从裴君奕身边飞快地溜走了，连背影都透着仓促和慌乱，甚至在楼梯转角差点表演一个平地摔，幸好他及时扶住了墙壁，才避免了“楼梯间哭诉后惨遭摔跤”的二次社死。
　　裴君奕站在原地，没有动，听着那慌乱的脚步声“咚咚咚”地消失在楼梯尽头，越来越远，最终归于寂静，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属于Omega的、带着泪意的清甜的牛油果味信息素。
　　直到那点儿清甜的牛油果香气都褪去后，他才静静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站了好一会儿，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裤袋里掏出了一个简约的黑色皮质钱包。
　　他打开钱包，并没有去看里面的卡或现金，而是直接翻到了内侧的透明夹层。
　　那里，小心翼翼地夹着一张有些年头的、边缘微微泛白的彩色照片。
　　照片上，是阳光明媚的公园场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瘦瘦小小却笑容灿烂的小男孩，亲昵地搂着一位面容慈祥、眼神温柔的中年女性的脖子。
　　小男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落满了星星。裴君奕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小男孩那张无忧无虑的笑脸，眼神变得深邃而悠远，里面翻涌着某种确认无疑的、沉淀已久的情感，与他平日里冷漠的样子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