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不缠绵》铃屋纪

15、电影

　　“盼盼放暑假了。”林墨堂以为他是找不见孩子着急，立马跟他解释，听起来已经在收拾东西，说：“你找个阴凉地呆一会，我现在去接你。”
　　“盼盼在我这里。”他像是怕安绵不答应，补充道。
　　电话挂断后，办公室里静默一阵。原本还盖着小毯子看动画的小alpha早已经自己乖乖穿完鞋子坐好，声音雀跃：“是妈妈。”
　　林墨堂看他一眼，林愿耐心跟他解释：“妈妈每天来看我。”
　　“你妈妈去找你了？”林墨堂一愣。他心里讶异，说话间不自觉地轻声，“你认识妈妈？”
　　“认识啊，他躲在外面看我。”林愿站起身，收拾好小书包背起来。他的语气里有一种天真的笃定，自然地像是认出一朵花和一片云，“我一看到他，就知道是妈妈了。”
　　安绵站在栅栏边的树荫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路口，直到那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静静地呆在原地，不远处的Alpha神情温和，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他，牵着孩子从小路慢慢朝安绵走近。
　　夏日的风吹过街角的梧桐树，枝叶轻轻晃动着。
　　安绵回想起自己几年前在这座城市见到林墨堂的某天，那时的柏油路上也有这样跳跃的光影，这些光影好像一晃就晃过了好多年。
　　林愿从父亲手中挣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跑过来。他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试探又期待地伸手轻轻抓住安绵的手指，小声地叫了一句：“妈妈。”
　　时间仿佛也跟着他的脚步一起停止，安绵蹲下身子，听见自己轻声应道，“哎。”
　　他颤着手抱住眼前小小的温热的身体，语气哽咽地说：“我是妈妈。”
　　***
　　林愿的话很多，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跟安绵说着没头没脑的话，安绵揽着他，侧过头认真听着，每一句话都轻声回应。
　　林墨堂开着车，没有打扰他们对话。直到林愿提到“今天爸爸本来答应来幼儿园陪我玩游戏，但是没有来”。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莫名有些紧张，低声狡辩：“我跟你说了临时有事去不了，你还在小手表里说了没关系。”
　　林愿立刻揭穿他：“但是你上次也没去。”
　　“是因为你上次惹我生气。”林墨堂解释道。
　　“你没去我才惹你生气的。”
　　“我生气所以才没去的。”
　　“才不是！”
　　“就是。”
　　“不是！”
　　“就是。”
　　林愿跟他爸顶嘴，气得小脸通红，转头跟安绵说，“明明就是爸爸先说不去的！”
　　林墨堂张了张嘴，又怕越描越黑，安绵看见他逐渐僵硬的下巴，莫名有些想笑。他揉了揉林愿软乎乎的头发，说因为爸爸要赚钱很辛苦，爸爸也不是故意的。
　　Alpha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心口里像是被那句不偏不倚的“爸爸也不是故意的”轻轻拨了一下。
　　他终于还是借了儿子的光，这天晚上被安绵允许留宿在一层的沙发上。他给林愿洗好澡，安绵用浴巾将孩子包住接过去，omega给孩子擦身子的间隙里，林墨堂听见他们亲昵而温和的对话。
　　他忽然有些恍惚，就很像那些曾经的争执和痛苦，不过是一场太过冗长的梦。
　　他靠在门边，没有出声，心跳一下一下缓而重地落在胸口，几乎控制不住地出声叫了安绵的名字。
　　Omega听见他的声音回过头，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收回的温柔笑意，问他：“什么？”
　　林墨堂看着他的眼睛，夏风吹过窗外的树梢，也轻轻吹过他的心口，他呼吸一窒，轻声说：“要一起看电影吗？”

　　安绵没有直接说看不看，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眼睛，说：“盼盼要睡觉了。”
　　林墨堂点点头，说好，又对林愿说：“快点睡觉。”
　　林愿缠着安绵给他讲故事，安绵想起从前林墨堂有天下班带回来的那本《睡前童话》，里面有一个故事叫《猜猜我有多爱你》。
　　大概意思是，大兔子和小兔子互相比较，谁更爱对方一点，小兔子努力地表达，但大兔子总是能举出更爱小兔子的例子。
　　安绵给林愿讲了这个故事，他的语速很慢，很轻柔，林愿听到最后，呼吸渐渐平稳。
　　安绵亲了亲林愿的额头，将故事的结尾缓缓说完：“最后大兔子对小兔子说……”
　　林墨堂躺在loft一层的沙发上，在暖黄色的灯光里，听见安绵说到这里时声音顿了顿。
　　而后omega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样，轻声对林愿说：“我爱你，从这里一直到月亮，再绕回来。”
　　他想起从前也有许多个和现在一样的时刻，那时候安绵不知从哪里听来的科普，说不到三个月也可以开始胎教。
　　于是那段日子里睡前的一小时间，omega就喜欢靠在他怀里，用软软的语调给还未出生的孩子讲故事。林墨堂就一边蹭着听，一边自己看他们周末一起从书店里买回来的《亲密育儿百科》。
　　后来安绵再也没有打开过那本睡前故事书，林墨堂独自一人将《亲密育儿百科》翻了无数遍。
　　Omega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久的过去飘过来，又落在此刻的夜晚里，温软而绵长。林墨堂翻了个身，觉得灯光晃得眼睛都开始酸痛。
　　“林墨堂。”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林墨堂以为是幻听，但他睁开眼对上了omega的目光，安绵在叫他。
　　怕吵醒林愿，安绵轻手轻脚踩着楼梯下来，一边小声说着：“我买了投影仪，但是还没有用过。”
　　林墨堂装好投影仪，将遥控器递给他，安绵坐在地毯上对着投屏翻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返回去选了一部哈利波特，静音看了起来。
　　他看得专注，没留意到alpha也从沙发上下来，坐在了他的身边。林墨堂个子高，缩在小茶几后的空隙里显得有些委屈傻气。
　　安绵觉得好笑，忍不住弯起嘴角。林墨堂专注地盯着他，安绵又有些尴尬，用手支起下巴转头躲开了他的目光。
　　“小宝，我要出差一段时间，有点事。”林墨堂看着他的侧脸，omega的鼻尖小巧挺翘，被不算很亮的灯光描摹出精致的轮廓。
　　林墨堂喉结滚动两下，没话找话，“盼盼之前报了夏令营，你想他的话就让许知送他过来。”
　　安绵伸手拿遥控器，将屏幕调低了些亮度，过了一会儿说：“知道了。”
　　电影已经放到三分之一，光影在墙面上跳动，夜晚很安静，面积不大的loft里只能听见衣料摩擦与呼吸的声音。安绵靠在沙发边，神色专注，又有些心不在焉。
　　林墨堂的眼神落在他的睡衣上，安绵的家居服看起来松松垮垮，将他衬得更单薄，抬头时的锁骨清晰可见。
　　“小宝，对不起。”林墨堂低声说，“我不该自作主张联系他。”
　　安绵沉默了一会，语气平静地问他：“史密斯老先生的工作室，现在继续正常运行了吗？”
　　林墨堂说已经正常了，“他们准备给工作室转型。”
　　“嗯。”安绵摆弄着手里的遥控器，小声说：“那就好。”他安静了片刻，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这样也好。”
　　“是我太自私了，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林墨堂说。
　　安绵摇了摇头，喃喃地说，“至少他保住了父亲的心血。”他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我只会说，却什么都帮不了他……其实我才是自私的那个，很多时候，我大概就只会逃避。”
　　他转头看向林墨堂，缓缓开口，“我不想骗你，这几年里，我不是没想过跟奥利弗在一起。”
　　“我是真的想重新开始。”他说，“不是因为想忘记你。”
　　林墨堂很久没出声，而后问他：“那为什么没有呢？”
　　安绵迷茫地看着眼前忽明忽暗的投影布，轻声道：“你不是知道了。”
　　他别开林墨堂的视线，转移了话题，“你自己出差吗？”
　　林墨堂顿了顿，说：“跟别人一起。”
　　“季燃吗？”安绵看着屏幕，一边问他，“真的是因为工作出差吗？”
　　“有一些别的事，没什么重要的。”林墨堂揉了揉他的头发，“小宝，别担心。”
　　“谁担心你。”安绵躲开他的手，小声嘟囔，“厚脸皮。”
　　林墨堂低笑一声，凑近了些，轻轻帮他将翘起来的几撮头发理好，“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联系我，许知会留在A市，我会尽快回来。”
　　“爱回不回。”安绵起身往楼上走，说话声虽然小，但也带了点赌气，“随便你，你要去就去。”
　　安绵躺回床上轻轻拍着林愿，心里发闷。他隐约有一种不安感，他想起沈临轩说的话，这人虽然平时看着不着调，但也不会无缘无故排斥什么人。
　　安绵闭上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林愿抱得更紧了些。他带着报复心理想，要是林墨堂真干了什么不好的事，那他就自己带着儿子跑路，永远也不原谅他。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在逐渐蔓延的alpha安抚信息素里慢慢睡去。
　　林墨堂第二天早上准备出发时，楼上的两人还在睡。他放轻动作上楼，在安绵嘴角亲了一口，omega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跟他四目相对。
　　“小宝，我走了，等会有人来给你们送早餐。”林墨堂一点也没有偷亲被抓现行的尴尬，捧着他的脸蛋又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
　　安绵心知他要跟季燃一起，没好气地推他一把，翻过身继续搂着林愿睡觉。林墨堂轻笑两声，给两人掖好毯子，揉了揉安绵的头发：“走了宝贝，老公很快就回来。”
　　Alpha动作很快，安绵听见楼下放轻的关门声，他坐起身子发了一会呆，又重新回到被窝将孩子抱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