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不缠绵》铃屋纪

11、回温

　　安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想哭。因为愧疚而哭，因为委屈而哭，哭到最后脑袋空空的，就只是为了哭而哭。
　　他哭够了，睁开酸胀红肿的眼睛，理智回笼后才开始觉得丢脸。
　　Omega的整个脸和后颈，甚至连身子都是烫的。林墨堂看出他的局促，没有点破，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泪痕，故意逗他说：“这么能哭。”
　　安绵抬起头，眼里像是蒙了层雾气。
　　林墨堂一直知道他很漂亮，他们很久没有距离这样近，也很久没有这样能仔细对望的机会，他不由得有些贪恋。
　　安绵的眼睛乌黑发亮，水汽在微弱的路灯下泛着光，像是点缀了星辰的黑色宝石，连月光都要被他吸进去。
　　林墨堂目不转睛地盯着，顿觉口干，喉结滚了滚，低头凑过去。但安绵在他嘴唇碰到自己的前一秒，装作揉眼睛，偏头躲开了这个吻。
　　冷不丁喝了许多酒，早就超过了他平时的酒量，安绵背过身，轻轻锤了几下不太平静的胸口。
　　曲亦桃打电话问他怎么还不回家，几人已经开始先喝了。安绵找了个借口搪塞了几句，说晚点回。
　　“要回去了吗？”林墨堂说，“要不要先去我那里？”
　　安绵皱起眉看他，林墨堂立刻解释：“我是说去我那里洗把脸，你眼睛肿了，免得你朋友担心，没有别的意思。”
　　上了车，安绵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酒精和缺氧让他现在头痛欲裂，闷得想吐，耳膜也胀得难受，脑袋里仿佛开了台鼓风机，轰隆隆地响。
　　微凉的手掌伸过来贴住他额头，安绵闻见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终于好受了些。林墨堂用手抹了一把他额头上的汗，低声说：“有点低烧，晚上气温不高容易着凉。”
　　“要多吃点饭，身体才能好，”林墨堂又开始唠叨，“太瘦了，腰细的我一把就能掐过来。”
　　安绵动了动嘴唇，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说话还带着鼻音，“为什么骗我说在A市？”
　　“没多久。”林墨堂如实说：“想你就来了。”
　　没等安绵转移话题，他又说：“盼盼快要放暑假了。”
　　安绵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反应迟钝地“啊”了一声，之后就没再说话。
　　林墨堂拿出手机点了几下。
　　视频里，肉乎乎白嫩嫩的小alpha穿这一身鹅黄色的连体衣，坐在铺着软垫的地毯上专注地玩着玩具，应该是看到父亲在拍他，小alpha抬起头，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咯咯地笑起来。
　　“盼盼眼睛漂亮。”方婉在一旁爱怜地出声。
　　“嗯。”林墨堂拿着相机，声音比她更大更清晰，说：“像他妈妈，绵绵眼睛漂亮。”
　　安绵看到这里，呼吸一滞。
　　车里的空间很大，但他还是觉得难以喘息，视频继续播放，小alpha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像是在笨拙地寻找发音的出口。
　　安绵的心跳忽然急促起来，下一秒，一声清晰的“妈妈”从小alpha嘴里蹦出来。
　　“妈，妈妈，妈妈。”
　　视频里的方婉和林墨堂显然也十分惊讶，方婉一边往林青云那边走过去，一边惊喜地大声说：“老林！老林快来！你孙子会说话了！”
　　画面从这一刻开始轻轻颤抖，安绵听见林墨堂深重的呼吸声。他伸手将儿子抱起来，视频随着他的动作开始晃动，随后转过来录入父子俩的脸。
　　“宝贝，再叫一声，再叫妈妈。”他对着视频说。
　　“妈……妈妈。”林愿在Alpha怀里弯起眼睛，奶呼呼脆生生地叫了两声。
　　他或许不懂这个词的含义，但一声声稚嫩的童音叫红了视频里外两个大人的眼睛。
　　“小宝，看到没，宝宝会说话了，他在叫你呢。”林墨堂在视频里说，“到时候给你看视频，你肯定要哭鼻子咯。”
　　车里，Omega的肩膀颤动不止，正如视频里所说的一样在哭鼻子。
　　总是冷言冷语，说反正自己没带过，也不想见孩子，但是怎么可能呢。
　　那些夜里睡不着时快被翻烂了的，偷偷在林砚堂博客里存下的林愿的照片，从不敢多看一眼的母婴店，连做梦都会梦到林愿长大了一些。
　　他当初怨恨林墨堂，连带着对林愿的出生也不再期待。怀孕时满脑子都是要离开，生下孩子后甚至厌恶到不愿意多看一眼。
　　他总以为自己跟他是没什么母子缘分的。
　　可当自己真正听见他咿呀学语，费力地叫出第一声“妈妈”时，心脏又像是漫长冬夜里忽然融化的雨雪，潮湿不已。
　　安绵看着视频最后停留在林墨堂抱着林愿的画面，终于崩溃地大哭起来。
　　———
　　林墨堂住的地方是林家之前住的小别墅，后来他跟着父母回国定居，弟弟又自己住学校旁边的公寓，这栋房子就闲置了下来。
　　房子太久没什么人气，林墨堂没找到冰块，只能先拿了瓶冰水用湿毛巾包住，给安绵冰敷。
　　omega坐在床边顺从地闭上眼睛抬起头，林墨堂扶着他的下巴心疼地说：“都肿了。”
　　安绵低声“嗯”了一下，要抬手去揉，被林墨堂拦下来，“不能拿手碰，你躺着休息会，我给你敷一敷。”
　　确实是累了，浑身都不舒服，安绵慢吞吞爬进被窝里躺着，没过多久，呼吸就变得均匀。
　　冰水逐渐接近常温，林墨堂起身准备去换一瓶。他动作很轻柔，但安绵很警觉，立刻睁开了眼睛，不安地看着他。
　　林墨堂心里一痛，又坐回去，哄孩子似的说：“我在这陪你，你安心睡。”
　　他从刚才在车上就开始释放安抚信息素，omega的情绪才得以慢慢稳定下来。
　　林墨堂有些后悔今天给他看了视频，他以为安绵见到孩子心情会好一些，没想到反倒让焦虑更严重。
　　一直等到安绵彻底睡着，林墨堂放轻动作去接了盆热水，用毛巾给他擦了脸和脖子。
　　安绵身上很烫，额间不停出汗，皱起眉头看起来睡得很不舒服，信息素的味道也越发浓郁。
　　林墨堂犹豫一下，将他衣服脱掉给他擦了擦身体，换上了睡衣。
　　睡梦中的人觉得凉快了些，眉间终于舒展。
　　林墨堂又坐了很久，在他唇边吻了几下，见他睡得沉，才又起身去浴室里洗澡。
　　潺潺水声里，omega缓缓在卧室睁开了眼，低头嗅了嗅属于alpha清冽的气味，而后将被子裹的更紧了些，缩进去小半张脸。
　　林墨堂洗的很快，没过几分钟就换好睡衣走到床边，估摸着安绵应该不会再醒，便又轻手轻脚准备去隔壁卧室里去。手刚搭上把手，就听见omega翻了个身，呼吸间隐隐带着点焦躁。
　　安绵还是睡得不踏实，林墨堂当即走回去，从另一侧掀开被子上床，一手穿过omega颈肩的缝隙，将人圈进了怀里。
　　紧接着，安绵在他怀里睁开了眼。
　　“……”
　　omega面色微红，一双大眼睛就这么湿润地看着他，太近了，信息素紧紧交缠着。林墨堂呼吸变得粗重，与他对视着，一时尴尬地不知怎么解释。
　　他刚要开口，身体就猛然顿住。
　　几乎在安绵的呼吸落在他唇角的一瞬间，他就掰过omega的下巴用力吻了上去。
　　六月末的夜晚，风是湿热的，从未关紧的窗缝中钻进来，搅得连卧室里的空气都变得滚烫。
　　（……）
　　林墨堂恋恋不舍地出来，随后俯身在他鼻尖上轻轻吻了吻，“抱你去洗洗好不好？”
　　安绵没有回答，余韵退去后的身体过于平静，他失神地看着林墨堂的眉眼，心口泛起一阵令人惊慌的空虚感。
　　身体深处分明还融化着Alpha的温度，可他总觉得什么也不够。他抬手抱住林墨堂的脖子，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仰头急切地去亲吻他的唇。
　　唇齿碰撞间林墨堂尝到一股血腥味，安绵的吻并不缱绻，更像是因为不安而顺应着本能。林墨堂任他胡乱啃咬了一会，将人紧紧抱着轻轻拍打他的后心。
　　直到窗外的雨声变得模糊，omega终于松开抱住他的胳膊，用手臂挡住眼睛，颤着呼吸哽咽起来。
　　“我爱你。”很久以后，林墨堂握住他的手指，在他的眼睛上落下一个极轻的吻，“小宝，我最爱你。”
　　alpha的唇不停落在安绵的脸颊，额头，唇角和下巴上，他每亲一下，就说一句我爱你。
　　安绵被他带着接了一个很慢很轻的吻，松开时两人滚烫的鼻息交织成一团。
　　（……）
　　胸口随着身体的颤抖，变得酸楚又奇异，安绵缓缓抬起手摸了摸alpha的脸颊，在悸动的心跳声里回想起，这是眼前的人曾教给过他的，关于爱的生长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