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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在生日聚餐的喧嚣与温暖之后,日子又在讲义中悄然翻过。
      当商场和街边店铺纷纷挂起南瓜灯和骷髅装饰时,大家才恍然意识到——万圣节要到了。
      课间,不知谁先提了一句“今年万圣节怎么过”,教室一角立刻热闹起来。
      夏苒苒用笔帽轻轻戳了戳许娢,声音里是按捺不住的兴奋:“许娢,万圣节晚上我们去‘不给糖就捣蛋’怎么样?我都想好了,就去学校旁边那个小区,听说给的糖特别好!我们把谭宇泽他们也叫上,人多才好玩!”
      许娢看着她兴奋的样子,脸上掠过一丝歉意,轻轻摇头:“周末我得去店里给我妈帮忙,月底盘货,估计要忙到很晚。晚上实在没力气凑热闹啦,得回去瘫着歇会儿。”
      一听这话,夏苒苒脸上的兴奋瞬间垮了下来:“啊……这样啊。”失落地嘟囔,“那万圣节不就没什么意思了嘛。”
      但下一秒,她又切换了表情,故作老成地伸出手,重重地拍了两下许娢的肩膀,用一种沧桑的语调摇头晃脑:
      “唉,小许啊!年纪轻轻就要承担起家族企业的重担。”
      她那夸张的语调和故作沉重的表情,把许娢逗笑了。
      万圣节当天,许娢在妈妈的店里忙了一整天。自从前阵子两位员工辞职后,店里就缺了人手,她一有空便会过来帮忙。
      傍晚六点多,她才匆匆吃完晚饭。妈妈看着她脸上带着明显的倦色,心疼地劝道:“这里差不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许娢确实感到一些疲惫,点了点头。
      傍晚的凉意让她拢了拢外套,正准备出门时,目光扫过柜台边的小篮子——里面躺着几根前天进货多出的火腿肠。
      她脚步一顿,想起前几个月时常喂的、总在回家老路旁小巷里出没的几只小花猫。天气转凉,也不知它们现在如何。
      许娢从篮子里拿了两根火腿肠,放进外套口袋,这才朝家的方向走去。
      走到路口时,脚步下意识地一拐,走上了那条已被大多数人遗忘的老路。
      自从旁边新修了更近的路,她已经很久没走过这里了。
      在老路熟悉的转角,她与那几只花猫不期而遇。它们不再是记忆里瘦小的样子,身形圆润了些,毛色光亮,正懒洋洋地挤在一起,揣着爪子。
      “咪咪。”她下意识地轻唤。
      一只正舔着爪子的三花猫忽然竖起耳朵,迟疑地抬起头。那双玻璃珠似的眼睛望向她,辨认了片刻,站起身,喵喵叫着走来,熟稔地在她脚边绕了一圈,尾巴高高翘起,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裤脚。
      许娢蹲下身,轻轻摸了摸那只凑上来的三花猫的脑袋,指尖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猫咪顺从地在她掌心蹭了蹭。
      她这才从口袋里拿出火腿肠,小心地剥开包装,掰成几段放在干净的地面上,看着它们凑过来小口吃着。
      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由远及近。陆景熙捞起弹起的球,拐进了街角的小卖部。
      “阿姨,拿几根火腿肠。”
      他递过钱,老板娘刚要去翻零钱盒,他便开口道:“不用找了。”目光落在柜台那盒五彩斑斓的棒棒糖上,他随手抽出一根青苹果味的:“拿根这个就行。”
      “好嘞!”老板娘乐呵呵地点头。
      他将糖和火腿肠一并塞进外套口袋,转身走出了小店。
      陆景熙拿着篮球走向老地方,远远看见一个身影先他一步,正蹲在几只正低头吃食的流浪猫旁边。
      他脚步一顿,走近些才确认,用平常的语调打了声招呼:“许娢?好巧啊,你也在这儿。”
      周围很安静,只有猫咪细碎的咀嚼声。
      许娢完全沉浸在它们的世界里,以至于陆景熙的声音响起时,她像是从另一个空间被陡然拉回,肩膀微微一颤。
      她讶异地回过头,恰好撞上陆景熙带笑的目光。
      “陆景熙?”
      他很自然地走到她身旁蹲下,伸手轻挠小猫的下巴:“你也知道这里的猫?”
      “嗯,之前走这条路时遇见的,那时候经常喂它们,后来建了新路,就很少来了。”说着看向身侧的陆景熙,“你呢?”
      “巧了,”他从口袋里拿出火腿肠,利落地撕开封口,掰下一小段递到小猫嘴边,“我们打球路过发现的,顺路时会来喂一下。”
      他伸手揉了揉一只三花猫的脑袋,笑道:“前阵子买的猫粮,没几天袋子就见了底。”
      许娢看着埋头苦吃的猫咪,眼角弯了弯:“怪不得感觉它们比之前圆润了一点。”
      “那我先去打球了。”拿着篮球站起身时,手碰到外套口袋里的东西,这才想起什么。他摸出那根青苹果棒棒糖,顺手递到许娢面前:“棒棒糖,吃吗?”
      许娢看着递到眼前的棒棒糖,微微一怔,浅浅笑着伸手接过:“谢谢。”
      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了他的手指,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陆景熙将篮球夹在身侧,笑容清爽:“不客气。”他空着的手抬起来朝她挥了挥,“那我先走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带着一身少年人特有的利落。他的身影在秋日温润的暮色里一步一步远去,像一幅被定格的剪影。
      许娢蹲在原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暮色静静流淌,猫咪在她脚边专注地吃着火腿肠。
      直到那个夹着篮球的背影在转角处彻底消失,连脚步声也完全融入了远方。
      周围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她这才回过神,轻轻握紧了手心里的棒棒糖,冰凉的糖纸贴上温热的掌心,带来某种确切的实感。她低下头,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一弯。
      这个周日,许娢是被厨房里熟悉的锅铲碰撞声唤醒的,阵阵饭菜香随之飘来。
      她洗完手走到餐桌前,看着满桌远超平日规格的菜,问道:“妈,今天怎么炒这么多,有人要来吗?”
      妈妈正端着最后一道汤从厨房出来,脸上漾开笑意:“对啊,你惠芳阿姨今天来吃饭。”她把汤碗小心放下,用围裙擦着手,“她可是我从小最好的姐妹,你小时候她还抱过你呢,后来嫁到外地,好些年没见了。”
      许娢笑着点头:“对了妈,我们家附近有篮球场吗?”
      妈妈摆着碗筷,头也没抬:“有啊,后面幸福公园里就有一个,建挺久了。走路八九分钟吧,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事,就随便问问。”许娢朝门口望了一眼,“惠芳阿姨还没到?”
      “应该快……”
      妈妈的话音未落,玄关处的门铃清脆地响了起来。
      许娢打开门,一位面容姣好、气质温婉的女士映入眼帘。她并不认识这张脸,但想到今天约好要来的惠芳阿姨,于是礼貌地开口:“惠芳阿姨好。”
      惠芳阿姨当场“哇”了一声,倒退半步:“哎哟,这是哪位大美女呀?是我们家娢娢吗?都长这么大了,阿姨都快不敢认了!”
      许娢被这一连串热情的夸奖说得有些腼腆,正不知该如何回应,幸好妈妈走过来笑着招呼:“惠芳!”
      “晓娟!”惠芳阿姨亲热地挽住妈妈的胳膊,两人自然地拥抱了一下。
      妈妈顺势轻轻揽过她的肩,引她向里走去。空气中,拥抱的暖意还未散去,餐厅的饭菜香就裹了过来。
      惠芳阿姨端着碗,细细端详了许娢一会儿,眼里漾开笑意:“晓娟,你还别说!咱们娢娢真是越来越有你当年的样子了,清秀又文静。”
      妈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惠芳阿姨碗里,语气里带着自豪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她这爱静的性子,倒是随了她爸爸。”
      惠芳阿姨慈爱地看向许娢:“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许梁年轻时候就是这样,话不多,但心细得很。”她转向妈妈,语气亲昵,“晓娟你还记不记得?有回下大雨,咱俩都没带伞,在教学楼门口干着急。结果许梁来了,手里就一把伞,他二话没说就往你手里一塞,说了句‘你们俩打吧’,自己把校服外套往头上一蒙,扭头就冲进雨里跑回宿舍了。第二天就感冒了,还嘴硬说是打球出汗着凉的。”
      妈妈低头抿嘴笑了笑,眼里带着几分怀念:“他那个人就是这样,做了好事也不爱说。”
      “可不是嘛。”惠芳阿姨感慨道。
      妈妈轻轻拍了拍惠芳阿姨的手:“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但她眼角浅浅的笑纹,却泄露了心底的那份珍藏。
      惠芳阿姨会意地笑了,夹起一块排骨放进许娢碗里:“来来,娢娢多吃点,看你瘦的。”
      许娢笑着道谢,耳中听着妈妈和惠芳阿姨聊着那些泛黄的趣事,思绪却不由自主地被拉回了自己的童年。
      记忆里,爸爸的形象清晰分成了两段。幼稚园时,他是无所不能的超人,把她们母女俩照顾得无微不至。
      可自从她上了小学,家里开销变大,爸爸只好去外地工作。起初他还经常打电话回来,问长问短,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电话就像秋日的雨,来得越来越稀疏。
      吃完饭后,妈妈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对许娢说:“娢娢,我带你惠芳阿姨出去逛逛,你是在家休息,还是跟我们一起去?”
      许娢想了想:“我待会还得出去一趟,就不去了。”
      妈妈点点头:“好,那你忙你的。我房间挂着的那个包里有现金,需要就用。”
      许娢应了一声:“好。”
      没多会儿,妈妈就挎上包、挽着惠芳阿姨出了门。她们的脚步声与谈笑声渐渐远去,家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许娢的目光落向窗外——十一月的风裹着寒意,卷着枯叶在窗根下打着旋儿。
      她套上外衣,将那颗青苹果棒棒糖从桌面拿起收进口袋,甚至还轻轻按了一下,确认它不会掉出来。
      抓着门把手出门时,风呼地卷过衣角,带得她脚步顿了半秒。
      许娢没走多久就到幸福公园了,比预想的要空旷。
      篮球场就在眼前,空无一人,红色的塑胶地面在阴沉的天光下显得格外沉寂。
      许娢走进去站在场地中央,抬头望着空悬的篮网,发了几秒的呆,一阵干冷的风吹过,带起几片落叶,在场边打着旋。
      她从口袋里拿出那颗青苹果棒棒糖,没有立刻拆开,而是抬手举到跟视线差不多的高度,对准了那个空悬的篮筐。
      视野里,糖块恰好堵住了铁圈中心的空洞。
      这个幼稚的举动,让她的嘴角牵起一丝自嘲的笑。
      她走到场边的长椅坐下,小心地拆开糖纸。塑料纸撕裂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糖在唇齿间融化,起初是青涩的酸,可还没来得及觉得酸,一股清泉般的甜就漫开了。
      它不是那种浓稠的甜腻,更像一阵带着甜味的风,清爽地掠过舌尖,冲散了先前那点单薄的酸,只留下一片干干净净的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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