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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醉浮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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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手里还有一坛,五坛...”
白扶渊就坐在院落里的石桌前,他轻声数着姬无心脚步的酒坛子,很是新奇,自己昨夜被白眉蛇咬了一口,一坛酒下去便昏昏欲睡,虽说姬无心这几坛酒份量要小一些,但加起来也不少了。
她此时趴在美人靠的木栏上,不知睡着了没有。
他扭头看了看佐离,似是好玩的问道:“你说,她醉了没有?”
“醉大发了,连亲哥都认不出来。”玄参接了话茬。
“嗯?怎么说?”
“她喝的那个酒叫醉浮生,是师父专门给她酿制的,初时不觉醉,等过了半个时辰,便会如醉生梦死般,半梦半醒半浮生,还有还有,”玄参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招了招手示意两人凑近一些:“她醒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三人抬头,就瞧见姬无心站在他们对面,许是做坏事太过于投入了,都没有注意到她走过来。
姬无心直勾勾的看着他们,眼神清明,一点不像醉酒的样子。
佐离两人谁都摸不准玄参的话可信不可信,便没有人率先开口。
姬无心愣愣的瞧了玄参一会儿,道:“玄参,你怎么在这儿?”
“师姐,你还记得这是哪么?”
“废话,我怎么不记得,这是姑苏啊。”
玄参自是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步跳到姬无心身上,靠在她的肩上撒娇道:“好师姐,你让我留下来玩几天好不好?”
“好。”
玄参以防她随时反悔,便不作多留,蹦蹦跳跳的回房去了。
白扶渊和佐离瞧见她爽快的答应玄参,才信她是真的喝醉了。
佐离试探性的开口:“无心?”
“阿离哥哥?”姬无心呆呆的瞧着他,似是没有想明白他怎么也在这里,她瞧了瞧白扶渊,疑惑地问道:“他是谁?”
白扶渊心里怪怪的,也不答话。忽然,姬无心凑近他,一手搭着他的肩膀,几乎要贴上他,在他脖颈间嗅了嗅,一双杏眸直勾勾的盯着他:“咦,我认得你,我记得这个味道。”
记得我?白扶渊不知她记得多少,不过已经很知足了,那是不是说明她心里其实并不讨厌自己。她离得很近很近,清醒的时候是断然不会主动靠近旁人的,他闻着她身上的酒香,柔声问道:“还有呢?”
“还有...”姬无心坐到他腿上,伸出手摸上他的脸颊,细致的描绘着他俊俏的眉眼,滑过唇角,忽痴痴的笑了:“你长得好好看。”
佐离虽然不是很放心,但还是识趣的退回了客房。
白扶渊任由着她作怪的小手在自己脸上胡作非为,往往无意识的撩拨才是最致命的,他看着眼前在玩火还不自知的女人,卸下了平日里的冷漠戒备,一副单纯无辜的懵懂样子,懵懂到不知道这样坐到一个男人身上,是很危险的事情。
他没有多余的举动,虽然很想做点什么,但还得忍住了,笑着问道:“嗯?没有了么?”
“还有...”姬无心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有了。”
她站起来走向美人靠,又去取那酒坛子,到底是喝了不少酒,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白扶渊担心她下一步会不会跌倒,一直护在身旁。
虽有些趁人之危,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喜欢慕...?”
“唉,空的...”姬无心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坐在地上,抱起一个酒坛子晃了晃,喃喃自语道。片刻之后,好像想起身后还有这么一个人,她拉住他的手扯了扯,道:“你快坐下。”
冰冷的指尖搭上自己的手掌,很舒服的触感,白扶渊蓦的心跳了下,并未做逾越之举,顺势盘腿坐了下来,于是乎,两人便如孩童般坐卧在地。
“你怎么都喝完了。”姬无心挨个晃了晃酒坛子,不满的埋怨他。她抱下美人靠上那最后一坛,发觉这坛还有酒,欣然道:“唉,这个还有一些,不能喝了,再喝就没了。”
“嗯?”白扶渊觉得她此时迷迷糊糊的,煞是可人,便有心逗她:“怎么没了,这不是你师父酿的酒么?”
“师父?”姬无心重复了下,似是在想师父是什么,忽的眼眸黯淡了下来,道:“哦,师父,他不会再给我酿酒了。”
他还未想好是借机问下去,还是守些君子的本分,便瞧见姬无心歪着头倚靠在美人靠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那半坛子酒。
醉生梦死半浮生,不自觉也。人多半在无意识的自然而然的状态下,流露的情感才是最真实的,他在想,若姬无心平日里也有当下的十分之一,该有多好。
他小心翼翼的拿走酒坛子,抱起她回了客房。
许是醉酒的缘故,睡梦中的姬无心异常安静,他坐在塌前,禁不住多瞧了会儿。
佐离见他还未出来,便来到了客房门外。
白扶渊自是察觉到他到来,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客房,瞧见门外的佐离,调侃道:“怎么,怕我兽性大发趁人之危?”
佐离自觉理亏,也不答话,自顾自往卧房走去。
白扶渊却没有放过他,紧跟着在他身后嘀咕道:“哼,当年把她送我房里的是你,现在处处提防我的也是你。”
“注意言辞,当年是为了救她。”
“就你有理,还真以哥哥自居了。”
佐离不想再理他,突然正色道:“是,属下知错。夜深了,还请宫主就寝。”
蜀中到扬州的古道上奔驰着一匹骏马,马背上的男人披着黑色斗篷,在黑夜里愈发晻曀。林子里传来窸窣的声响,和官道上远远瞧见的亮光,无一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经。
“嗖...”轻微的破空之声随着风声响起,男人快速翻身下马,滚了几圈才抵消骏马疾驰的冲劲儿,与此同时,寒光一闪,一枚飞镖正中骏马脖子,奔驰的骏马吃痛,哀嚎着马嘶扑腾倒地,甩出好远才没了声响。
男人爬起来的空档,林子里迅速跃出几名黑衣人,将他围住,几人身手出奇的一致,皆带着焦黑的面具。
“单大侠,走的这么急,是一点也不关心你妻儿的死活了么?”其中一人像是领头的人,边说边上前走了一步,此人声音似是普通低沉,倒听不出年龄。
“呸,狗杂碎。”男人淬了一口,道:“他们在哪?”
“单大侠马儿跑得快,尊夫人是追不上了,自然是被请回山上喝茶了。”
男人伸手握住腰间的软剑,戒备的盯着对方,接连恶战又身受重伤,两日来不眠不休的奔波已经让他筋疲力尽,此时出手简直以卵击石。
说话的黑衣人瞧见他的动作,轻蔑的哼了一声,不屑道:“奉劝单大侠还是识相点,这蚀骨钉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是说单大侠宁可牺牲妻儿性命也不肯交出天书了?”
蛇有要害,打蛇打七寸,人有软肋,孰重孰轻,男人当然分得清,他探手伸入背囊,摸出一本泛黄的古书。
黑衣人瞧见他拿出了天书,欲走上前去。
男人忽抬眸瞧着他,攥紧古书,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孟婆堂的人?”
“知道的太多,会死的很快的。”黑衣人也不再同他废话,拿走他手里的古书,向另外几个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迅速离去。
只听见渐行渐远的声音传来:“尊夫人五日内必会平安归还。”
黑衣人走后,男人再也撑不住跪倒在地,咳出一口鲜血。官道上远远瞧见的亮光,乃是驿站的灯笼,过了驿站,再走上一个时辰便可以到姑苏城了。
只是,这一个多时辰的路程竟也如此遥不可及。
林子里,一个个子瘦小的黑衣人颠颠走到领头的人跟前,问道:“头儿,就这么放他回去了,怎么不直接杀了?”
“呆子,杀了他谁去报信。”黑衣人瞪了他一眼,似是在嫌弃他不争气,接着语气幽深,道:“再说,这白焰蚀骨钉会一点一点要了他的命,等到毒发,在妻儿面前一寸寸化成白烟惨死,场面一定很壮观。”
瘦小个子的黑衣人闻言,禁不住缩着脖子哆嗦了下。
姑苏城西市店肆居多,宅院较少,此时夜深,街上几乎没有行人。
西市龙青街急匆匆跑过一个人影,背上还背着一个人,背上的人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斗笠不知何时已经脱落,仅靠麻绳挂在脖子上。
那人跑得急,脚底步伐不稳,也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背上的人太沉了。行至一处大宅院门前,停了脚步,宅门前火把一照,这才瞧见竟是茶肆的锦袍男子。
大宅门前的横梁挂着的大牌匾上,苍劲有力的写着“芙蓉园”。
宅院高堂内,此时正歌舞升平,好不快活。堂内正座上斜倚着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年近半百倒不显老派,看样子年轻时也曾是走过江湖的练家子,只是退出江湖后做起了生意,偏爱花天酒地,竟生出一股肥头大耳的感觉。
侍女走过来附耳说了什么,男人脸色微变,摆摆手呵退了堂内的舞人。
一旁的男子不解的放下酒盏,还未开口询问,便瞧见锦袍男子匆匆进来。
锦袍男子将背上的斗笠男放下,朝着男人屈膝跪地,拱手道:“师伯,你要为小侄做主啊。”
男人还未发问,离得较近的男子已经上前一步,有些诧异道:“蒙常贤弟,发生了何事,这...”
说着,仔细瞧了瞧斗笠男的尸体,未发现伤口,但人确实已去,不禁面露疑惑。
中年男人走了下来,定睛一瞧,道:“在眉间。”说着,便扶起了蒙常:“贤侄快起来,有话慢慢说。”
听蒙常说完,男人已是不悦。
郁林派主修外家拳法,只是小门小派,许是修炼拳脚功夫的缘由,门内弟子多一身正气,头脑简单,多有江湖莽夫之气,门派发展属实困难,不过也在江南占得一席之地。
男人便是郁林派木掌门,虽几乎退出了江湖,门派上下事宜全由大儿子木元殒照料,但江湖的事还是多少有些耳闻的,自然也听说了这几年风头正劲的几位少年人,其中姬无心褒贬不一,口舌最多。
“行走江湖,一定要谨言慎行,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木掌门厉声斥责道,转身坐回了正座,思怵了一会儿,才道:“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我命人带你先下去休息。”
蒙常低着头受教,也不敢答话,跟着侍女离开了。
一旁的木元殒瞅了半刻,这尸体既无反抗的痕迹,也无挣扎的迹象,当是一针毙命,叹到:“好歹毒的手法。”
“歹毒?她这次出手已经很仁慈了。”木掌门听到了他的低语,摸了摸鼻尖,说道:“当年她对付尹人仇的儿子才叫歹毒,那可是南风馆啊,被救出来时人已经疯了。”
“南风馆?”木元殒喃喃重复道,霎时间反应过来南风馆是什么地方,僵了片刻,道:“那尹介是怎么招惹上她的?”
“谁知道呢,无非就是风花雪月那档子事儿,那尹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尹府在锡城有点势力,欺男霸女逼良为娼的事干的也不少。”
“父亲,那穓都城的消息,我们?”
“先静观其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