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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伴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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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扮我?”
阳照棠点头。
连束淮笑容僵在脸上,惊讶地指着自己,声调不自觉提高,有些急眼道:“我呢?”
他还挺喜欢当这个伴读的,太子逗起来很好玩,看他脸不会眼睛发直。
“你爱去哪去哪。”
“只要不出现在我眼前。”
连束淮肩膀耷拉下来,亮丽的桃花眼瞬间暗淡,宛若失色掉落的花瓣,气馁极了。
虽说要太子讨厌是他本意,可他还没出手就成功,他心里怎么这么不是滋味。
他的脸失效了?他就这么讨人厌?
赌约已定。
下午的武术课,阳照棠摸鱼摸得更加心安理得。
她这边安逸,福玉宫可就要乱作一团,彩鸿急匆匆屏退下人,叫道:“娘娘,殿下和连少爷打起来了!”
茶杯咣当一声,司徒容站起身,想起今时不同往日,又缓缓坐下,“谁先出手?”
“殿下。”
“怎么回事?”
“连少爷送殿下木剑,殿下转眼放他脖子上,后又不知哪里惹殿下不开心,殿下直接出手,连公子不敢还手。”
“娘娘,殿下是不是中邪了?”
“我看她是疯了!”
“去搜下东阳殿。”
彩鸿下意识捂住脸,惊觉丢人,又放下,十指不安地扭着。司徒容叹息一声,拆下腰间的令牌,她才抖擞起来。
东阳殿只有觅云一人,殿下的寝室书房不让她动,打扫丝毫不费力,她也不用跟去贤松殿,一下子清闲下来。
正当在耳房待的百无聊赖时,婀娜多姿的身影扭着腰从她窗前经过。
觅云连忙出来,就见彩鸿正要推门,她连忙拦在门前,“殿下说不准任何人进。”
彩鸿见到她,左脸立刻疼了起来,她咧了下嘴,扬手就是一巴掌。
觅云抓住她的手,一把推开,彩鸿眼前一花,她叉着腰,脸色骤然阴沉,“反了你了?”
居然敢还手。
“殿下说,谁动我,我动谁。”
彩鸿磨牙霍霍,她伺候臭丫头那么久,也没换来一个笑脸,现在连一个刚进宫的下人都敢顶撞她了。
岂有此理。
她举起皇后令牌,“皇后娘娘你也不放在眼里?”
觅云慌忙跪下,耳边一声冷笑,彩鸿一把推开殿门,寝室书房如同进了一只耗子。
觅云双唇微颤,她居然如此放肆,福玉宫果然不是好待的地方。
末了,彩鸿站在门口,“殿下屋内如此凌乱,身为主事,你照顾不周,罚跪两个时辰。”
“怎么,想抗旨?”
觅云:“奴婢不敢。”
“收拾干净!”
月亮渐渐沿窗口爬到膝盖,她捶了捶麻木的膝盖,匆匆赶去尚食局,殿下差人送信,说茶要武夷岩茶。
一炷香过后,食盒交于连少爷手上,她才气喘吁吁地弯下腰,长长地松了口气。
贤松殿烛火通明,觅云赶来复命,尽管她竭力保持沉稳,一瘸一拐在外人眼里异常明显。
“怎么了?”
“奴婢跑的急,摔了一跤。”
“奶茶洒了?没送到?”
“没洒,六公主找连公子有事要商,耽误了片刻,奴婢才在最后关头赶到。”
连束淮天黑离宫,是母后贴心之举,其实是担心自己暴露女儿身。
连将军身为季相的女婿,说到底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过按照春雪的小说,翁婿二人似乎不合。
阳照棠托住下巴,目光渐渐幽深。
回到东阳殿,用膳洗漱,阳照棠二话不说爬上了床,纱帐缓缓垂下,将里面的人影遮的干净。
烛火摇曳,觅云一脸欲言又止。
“殿下,不练字了吗?”
“不练。”
彩鸿的警告又在脑海回荡,觅云驻足片刻,眼神晦暗难明,蜡烛一熄,卧房瞬间暗了下去。
谁能想到,太子和皇后关系竟是如此。
阳照棠翻过枕头,标记没了,有人动过。
翌日,阳照棠没用司徒容来催,早起请安,就像落水前一样温顺,彩鸿提起的心瞬间放回肚子里。
算那贱婢识趣。
轿子径直赶往贤松殿。
她刚落座,老六紧随其后。
两人书桌隔着一条宽敞过道,老六一转身,衣角带起微风,岩茶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
阳照棠挑起眉梢,眼底闪过一丝促狭,“奶茶好喝吗?”
“谁没断奶?”
她并未让人保密,老六要,尚食局自然会做。
老六睨了她一眼,抬起下巴,一脸傲然,“是表哥给的,我盛情难却。”
她送的奶茶被狗东西借花献佛了?
门口铃铛一响,一道人影挡住了她的光线,火红色长袍,笔直的长腿裹在长袍丝裤下。
男女有差,可两人实在相似,寥寥数眼,两人身量相仿,这是春雪还是讨厌鬼?
目光由下至上,对上笑眼弯弯的桃花眼,期待落空。
阳照棠攥紧书册,声调微扬,“男子汉大丈夫?”
“一言九鼎?”
连束淮耳根一红,“小爷说话算话。”
“不过。”他搓了搓手,面色为难,“总得给我些时间,春雪可是很难劝的。”
春雪因与他同一张脸,人到哪里,目光跟在哪里,因此不爱出门。
阳照棠暗中思忖,看来春雪很抗拒这门婚事,她得想个法子,如何不损伤春雪名声,同时又解除婚约,毕竟她得跑路,不能叫春雪守寡一辈子。
“奶茶春雪可喜欢?”
“喜欢,龙井的还有吗?”
“没有。”
骗子。
连束淮视线落在她身旁的桌面上,只见桌面一尘不染,笔墨纸砚摆放整齐,他心中一动,伸手戳了下,“让个道呗?”
阳照棠微微侧身,躲过他的爪子,“你的位置在后面。”
“我不得和你商量下。”
阳照棠纹丝未动。
老六挪了个位置,拍着旁侧的椅子,一脸期待道:“表哥,来我这。”
连束淮垂首:“殿下,春雪的书案可不是这么摆!”
“……自己翻过去。”
一阵清风吹过,几缕山茶花香如游丝般,在空中荡起涟漪,阳照棠不动声色地移开半寸。
嫌弃我?
殿下的脸堪比六月的天,说变就变,连束淮弯了弯小指,悔不该自大,若是耍赖......
十页了!
偷窥了半天,太子除了眨眼,脸色没有一点喜怒哀乐,比坐禅的广智大师有过之而无不及。
连束淮后悔,太子看似无欲无求,实则小小年纪心机颇深,连他都阴沟里翻船。
换言之,肯定不会放过他。
到底如何说服妹妹,他思来想去,竟没有半分可行。
旁侧一声轻咳,连束淮思绪回笼,太傅的戒尺重重落在紫檀桌上,“伸手。”
杜太傅一向信严师出高徒,出手毫不留情。
连束淮本能地望向太子,赵棠眼帘微垂,眼中仿佛只有那本书,对他这么一大活人,置若罔闻。
啪!
连束淮掌心如火,白皙的额头上青筋微露,他咬紧牙关,抽痛声从喉间溢出,“没义气!”
三声脆响,余音绕梁。
阳照棠唇角微勾,复又放下。
待太傅转身,连束淮握住手掌,凑到唇边吹了又吹,眉头不自觉紧锁,“为什么不提醒我?”
“……”想看你挨揍。
杜太傅眼神如刀,朝两人瞪来,“不许交头接耳。”
阳照棠伸出双手,“弟子错了。”
太傅愣了一下,本打算说一句了事,既然如此,他抽出戒尺,来到连束淮跟前,“手伸出来。”
“什么?”
“手伸出来!”
啪!
六公主脸上闪过一丝心疼,表哥今日怎么回事?这是他当伴读以来第一次挨打。
还一连两次。
杜太傅转过脸,目光落在阳照棠白嫩的手心,沉声道:“下不为例。”
“弟子知错了。”
连束淮手心发抖,待她看过去,不禁翻了一记白眼,不知悔改,还用口型挑衅:你等着。
你能奈我何?阳照棠压下宣纸。
椅脚擦过地板,刺耳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六公主满脸不服,“太傅,为何区别对待?”
明知故问,伴读除了读,还是替皇子挨打的。
是她先前太心软,才惹得连束淮如此放纵。
阳照棠撇过脸去,用一贯平静的语调问道:“六姐为何不喜欢我?”
六公主扭头哼道:“谁让你不讨喜。”
“六姐为何能来贤松殿?”其他姐姐都是在芳华阁读书习礼。
“自然是母后疼我。”老六胸膛微挺,天真无邪,娇蛮任性,确实是宠出来的。
“真让人羡慕。”
六公主突然拍桌,“你嘲讽我!”
不知被戳中了哪里,她面红耳赤,“你不就仗着是个男的吗!”
“有什么了不起!”
“......”
阳照棠垂首,淡淡道:“不如我们换一下?”
杜太傅虎躯一震,扫了两人一眼,连忙打断了两人,“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谁能说出其中意思?”
谁不知道,皇后把太子当眼珠子,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陛下更是。
当年陛下一直未有男丁,微服私访时遇到了皇后苏容,可谓圣宠不断,从才人到淑妃,只用了短短几个月,陛下甚至要立她为后。
百官联名上书,一说陛下后继无人,草草立后,将来太子非嫡出,就算过继到皇后名下,母子不合,难免会有大祸。
彼时贵妃已有身孕,肚子颇大,又有胞姐在前,因此文武百官笃定,她定然会生下龙子。
主要还是左相暗地施压,皇后家底单薄,唯有一举人兄长,而贵妃父亲季夏山门生众多。
奈何淑妃娘娘肚子更争气,有龙凤胎血脉的贵妃娘娘生了个大胖闺女,让陛下空欢喜一场。
空悬依旧的后位终于有了新的主人,淑妃父亲荣升大司徒,虽有名无权,但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苏容成了司徒容。
太子居然更喜欢贵妃?说不去怕是吓死人。
“六公主?你来说说?”
赵迎嘴巴蠕动了半天,在太傅的期待下脑袋越来越低,昨日新教的内容,她竟一点都不记得。
老六是个学渣,吵闹着要来贤松殿不过是想离表哥近一点。
而她的表哥,连束淮似乎没心,课堂刚安静下来,扑哧一声传来他的笑声,火上浇油。
老六脸一下子红个透底,连束淮又挨了打,疼的直抽气。
太傅点她的名,阳照棠和以往一样,磕磕绊绊,答得差强人意。
一场闹剧结束,平安无事到午时,殿内又只剩下二人,外面阳光正好,适合睡个回笼觉。
阳照棠收拾东西,准备挪动椅子,谁知椅子像钉在地上,低头一瞧,连束淮脚尖踩在上面。
始作俑者慢慢靠近。
同春雪一样的脸蛋,细腻的皮肤不带一丝杂质,黑白分明的桃花眼似笑非笑,“殿下,能不能换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