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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骚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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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
阳照棠微微后仰,说的斩钉截铁。
她要早点和春雪搞好关系,越快越好,怀胎十月,她娘应该有三个月身孕,听说贵妃娘娘也怀了,两人真是天选对家。
真若有了儿子,她便被动的很。
连束淮敛起笑,第一次见这么油盐不进的人,他直起身,唏嘘道:“我们可没说期限。”
“耍赖?”
连束淮摊开双手,又恢复到贱嗖嗖的模样,胳膊搭在椅背上,跟个无赖似的,毫无愧色道:“怎么会,约定就是约定,只是我嘴笨,花的时日久了些。”
你嘴笨,那世上岂不全是哑巴。
阳照棠扫了一眼对方,踩住椅子,直接站上了桌,将他的惊讶尽收眼底。
“你确定?”
居高临下,语气平静,安静的大殿忽然变得阴森,寒风四起。
连束淮后背莫名一凉,心中警铃大响,他坐直身体,眨着双眼莫名乖巧道:“一个月,好不好?”
阳照棠一顿,“好。”
“殿下真是宽宏大量,菩萨心肠......”
连束淮说着说着,身体不自觉放松下来,风骚地挑了下眉,就说没人抵住小爷的魅力。
骚包。
阳照棠别开视线,望向太傅的书案,唇角不由提起,但愿你别太快投降!
天黑的快,也亮的早,太阳刚从东方冒出头,福玉宫便有了动静。
时间一点点过去,本该来请安的人,左等右等迟迟不见人,奶茶已经冷却,司徒容望向门口,眼皮一直跳。
日上三竿,该来的都来了,除了一人。
岂有此理!
司徒容气势汹汹来到门口,觅云一见皇后,连忙跪下,“殿下不让奴婢叫。”
“殿下心情不好。”
司徒容顿了一下,想起昨日之事,袖下的手指不自觉掐进掌心。
敲门声响起,司徒容托着奶茶,笑意盈盈绕过屏风,挂上纱帐,嘘寒问暖。
最后,图穷匕见。
“赵迎告状了,你知不知道?”
“她说你羡慕她,还想与她换。”她顿了下,“她肯定是污蔑,对吧?”
阳照棠打断了她的一厢情愿,“我说了。”
司徒容身形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伤心难掩,“你到底怎么了?”
“难道非要母后跪下求你?”
陈腔滥调,阳照棠蒙住头。
“你……”司徒容掀开被子,凌乱炸毛的脑袋下,只露出一双微眯的死鱼眼,满脸不悦。
她双手不自觉松开,“谁惹你不顺心了?”
“我的玉坠丢了,床被人掀了,你说呢!”
“说不定是觅云。”
当她三岁小孩糊弄呢。
阳照棠嗤笑一声,她也是多此一举。
“慢走,不送。”
连束淮起了个大早,赶到贤松殿。
他一脸斗志昂扬,经过一整日的斗智斗勇,回去路上他反复复盘,太子答应的轻易,必有猫腻。
谁知却扑了个空。
六公主来了,太傅来了,一向早起晨读的太子迟迟未到。
连束淮两眼发直,难道是他想太多?
眼见着巳时已到,阳照棠才姗姗来迟,一落座,便自觉伸出手,瓮声瓮气道:“弟子错了。”
啪啪啪三声,太傅打的毫不留情,阳照棠眼眶微湿,目带愧疚。
连束淮吹着发红的手心,龇牙咧嘴。
翌日,太子迟了更久。
一连三日,阳照棠认错积极,知错不改,连束淮红肿的手心就没消肿过。
连束淮咂了咂嘴,太子在整他。
奶茶照送不误,连束淮拿筷子的手有些颤抖,季明清察觉出来,“淮儿,怎么了?”
一家人齐齐看向他。
连束淮羞于启齿,但又实在忍不住,他放下碗筷,求教道:“爹,你也因为陛下迟到挨过戒尺吗?”
连学砚浓眉微皱,端起茶杯清了下口,“一次,陛下说他病了。”
不过他发现,陛下是骗他的。
那次戒尺打的狠,比武时他偷偷下了重手,报复了回去,陛下收敛了一些。
他看了眼儿子的手,后面的话还是没说,太子殿下还小,主要陛下就这一个儿子。
当时皇子六位,五殿下是皇后嫡出,陛下身为老二,上有太子,下有幼子,母亲还不受宠。
连束淮叹了口气,他都三次了,不对,五次。
太子青出于蓝胜于蓝。
原来在这等他呢。
整我,还把我当跑腿的使唤,够狠。
可他又在手脚上讨不上便宜,谁能想到,太子居然在武学上造诣这么深。
连束淮顿时没了胃口。
晚上,连春雪来送点心,一开门便听见他在唉声叹气,又捂着脑袋满床打滚,这般作态,能有什么进展。
这点心估计也没心情吃。
一连三日,频频迟到,任凭司徒容怎么编,贤松殿的事情一问便知,赵赫终究是过来了。
“棠儿,怎么与母后吵架了?”
居然能从他口中听到羡慕老六,想认贵妃当娘,可以说是真伤心了。
“父皇送我的玉坠不见了。”
玉坠是塞外进贡的极品暖玉,小小一颗珠子,浑圆天成,还请广智大师开过光,她一直喜欢的很,从不离身。
“什么时候丢的?”
“三日前,绳子断了,我没找到合适的便将它放在枕头下,谁知一回来便不见了,那日彩鸿进过我的寝室,母后非说不是彩鸿拿的,连搜都不搜,还骂我。”
赵赫低头,笸箩里面丝线各异,还有编织好的红绳,四五个散落的小金猪。
“我不要她做我娘亲,我要贵妃娘娘。”
又是彩鸿。
赵赫沉下脸,“来人,将人押上来。”
侍卫手脚够快,转眼,彩鸿跪在地上,“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没拿,是觅云冤枉奴婢。”
觅云跪在一旁:“启禀陛下,小的是东阳殿的主事,殿下交代不让打扫寝室,可彩鸿非要进去。”
“你怎么不拦住?”
“彩鸿有娘娘的令牌,奴婢不敢冒犯,等彩鸿离开,才发现屋内翻的不成样子。”
“奴婢本欲禀报,奈何彩鸿以威相挟,称若泄密,把奴婢杖死,还说太子......”
“太子什么?”
赵赫嗓音压到最低,彩鸿面皮抖了抖,脖颈处隐隐发凉,想拦住觅云,却被上方那道凌厉的目光压制地动弹不得。
“说太子白眼狼。”
觅云连忙磕头,“不是奴婢说的,奴婢只是害怕,只得复原旧状。”
彩鸿:“奴婢没有。”
司徒容轻抿了下唇,一只胳膊揽住她的肩膀,面上仍装作温和大度的样子,轻声说道:“娘担心觅云生疏,照顾不好你,想让彩鸿教导一二,以后不会了,好不好?”
阳照棠挣开她的胳膊,“我要离开福玉宫。”
“我可以跟赵迎换!”
“反正我也不是”
司徒容内心一下子慌乱起来,手掌急忙捂住她的脸,“你怎么不是娘的心肝了,娘错了,你想搜就搜,娘这次绝不念旧情,好不好?”
“奴婢知错,奴婢嘴贱,奴婢该死。”
彩鸿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又垂下脑袋连连磕头,“奴婢真的没见殿下的玉坠,若是撒谎,天打雷劈。”
“母后带你去搜,好不好?”
“任凭殿下去搜。”
两人一唱一和,殿内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彩鸿垂下眼眸,暗自舒了一口气,不由庆幸,幸亏她有先见之明,东西都收拾干净了。
这次她真没拿,麒麟玉坠这种独一无二的宝贝,她怎么会拿。
尤其她发现殿下容不下她后。
阳照棠扭过脸,“晚了。”
赵赫长袖一挥,厉声喝道:“来人,将彩鸿杖刑五十!”
五十?
彩鸿下意识求救,可惜,司徒容自顾不暇,脸色比雪白,眼底泛起泪花,颤声道:“娘跟你赔罪可好?”
阳照棠撇嘴,“我要一个不会朝我哭,不会知错不改,不会逼我读书,不会打我。”
说着,她喉咙一哽,语气陡然变轻,“像疼六姐那样疼我的娘。”
两人同时愣住,赵赫一脸愕然,嗓子像被粘糕噎住,“打......你?”
风从窗户钻进来,新换的熏香害的她鼻头微涩,手上莫名一热,她低下头,泪腺比她想象中的更脆弱。
阳照棠闭上眼睛,她不该如此,她已经足够强大,她有春雪,不需要其他人。
司徒容嗫嚅了半天,声若蚊蚋,“臣妾一时失手。”
“父皇,我不要当太子,横竖不是娘最爱的孩子,母后肚子里有新的孩子。”
“我不想读书。”
连将军曾是父皇的伴读,春雪小说里,偶尔有一两个插曲,讲的是父皇不爱读书,连将军替他挨了不少戒尺。
将心比心,如今她子承父业,阳照棠带着浓重的鼻音,声声砸在两人心头。
明明只是稚童,语气里的认真多到不容他忽视,赵赫恍惚了一阵,缓缓看向皇后。
皇后端庄秀丽,容颜一如初见,怎么看起来如此陌生。
他心里五味杂陈。
阳照棠抽出一块布,随意放了几样东西和衣服,折叠绑成一个包袱,又将太子的金冠放到他手上。
包袱一背,“我要出宫。”
赵赫看了半天,才回了一句:“太子妃不要了?”
“我只报恩,不要媳妇。”
阳照棠顿了顿,学着赵迎的模样神态,胡搅蛮缠:“从四岁起,赵迎在睡觉,我在读书。”
“赵迎在玩秋千,我在读书。”
“......”
“赵迎还比我大几个月,书没读几本。”
贵妃娘娘怀赵迎时肚子就比常人大,所以左相才笃定腹内是双胞胎,谁知人家是瓷实。
“她比我睡得多,比我吃的好,比我重,以后还会比我高。”
“我眼疼,我头疼,我一拿书就犯困。”
“我要住在水清宫,我不要读书。”
“我讨厌福玉宫,我讨厌当太子,我讨厌母后。”
阳照棠越说越得劲,转身就走,包袱却被人一把拉住,她两脚悬空,落入一个陌生的怀抱。
司徒容哽咽道:“陛下,棠儿是不是中邪了?”
阳照棠有些别扭,塑料爹没抱过娃,姿势累人的很。抬头便看见一张紧绷的脸,神色几番变化,眉头越锁越紧。
赵赫低头对上儿子的眼睛,四岁的赵棠粉雕玉琢,一双眼睛灵气十足,还会仰着小脸喊爹,声音软软的,求夸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连太傅都赞不绝口,他怎么忍心的。
他当时说了什么,把人吓的吧嗒吧嗒掉泪,回去还病了一场。
现在可好,一个没看住,又病了。
如今连书都不愿读了。
阳照棠垂下脑袋,低声道:“我不想做白眼狼。”
头顶传来抽气声。
显然,塑料爹的火气好像彻底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