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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断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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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松殿的路她闭着眼睛都能摸到。
老六处处跟她作对,她去上课,老六也非要去贤松殿,还喜欢在路上堵她,顺便找茬。
“七弟断奶了吗?”
轿子旁少了彩鸿的身影,小屁孩经常拿这个点她,语气轻蔑,小小年纪,便已经学会了用鼻孔看人,与她的贵妃娘亲一模一样。
“掉水里断了,你表哥推的。”
“胡说!”
她气到跺脚,这种能是乱说的吗,要是父皇听见了,表哥就活不成了。
“你管不住嘴,父皇考较时,我也管不住。”
耳边瞬间安静,阳照棠勾起唇角,向远处望去,一道挺拔的身影正大步走来。
太傅,名唤杜微,字载恩。
快六十了,依旧健步如飞。
紧接着一道残影从他身侧飘过,少年一身红衣似火,长发用红色发带绑成高马尾,腰间还有一柄木剑。
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中央金鼎插着一根长长的熏香,气氛静谧。
阳照棠翻了一圈小时候的作业,字已经写的有模有样,黄册的页角卷起一层毛边,上方一大片空白处都是笔记。
没过多久,她如小鸡啄米一般,瘦小的肩膀不停往下沉,每到这时,一个纸团便从身后砸来,她又下意识挺直腰杆。
随后趁太傅不注意,偷偷砸回去。
周而复始......
太傅的叹气声越来越大。
午时休息,她要的奶茶便送了过来,刚要品尝,连束淮便不问自取,兀自一饮而尽,一脸享受地舒了口气。
桃花眼弯成一道月牙,眸中闪着碎光,比钻石还要光芒夺目,模样与春雪一模一样,气质当真天差地别。
一下子降低了她对这副样貌的好感度。
“殿下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连束淮眼眸半垂,鼻翼微翕,壶嘴出袅袅白雾,奶香四溢,红泥砂炉里罗炭烧的正旺。
“昨日的礼物我看了,差强人意。”
他自顾自地又倒了一杯,眉梢全是满足,嘴上依旧讨嫌道:“殿下想讨春雪芳心?得先过我这一关。”
“臣也没什么爱好,以后喝酒打架玩骰子,出了事殿下可得帮衬一把,陛下可最宠殿下了。”
老六突然插嘴,“表哥,你不是一杯就倒吗?”
惹人嫌表演被她一招打断,连束淮心头一噎,嫌弃地摆了摆手,“小孩子一边玩去。”
老六嘟嘴:“老七与我一般大。”
连束淮:“殿下是谁,比你聪明多了。”
“是吧,殿下。”
“俗话说,兄长未娶,妹妹怎么先嫁,叶国公家的公子经常找我麻烦,我看他就是贪慕我的脸,你可要与我撑腰啊。”
“......”
“殿下,你怎么不说话?”
“殿下,你这样是不会讨春雪喜欢的。”
阳照棠眉头拧了下,连束淮依旧喋喋不休,比以前更讨人厌了,龙凤胎这么南辕北辙吗?
她夺回茶杯,又拿起圆壶晃了晃,见底了,这是水牛吗,这么能喝。
他拿出一个新的杯子,“殿下,那是我用过的。”
阳照棠冷脸指向另一边,“滚!”
连束淮伸手的动作停在半空,嘴角一撇,“殿下,怎么还骂人?”
“本来我还想给你提点一下的。”
阳照棠顿了一下,“本宫不需要。”
连束淮两眼弯弯,狡黠一闪而过,“是吗,本来想告诉春雪喜欢什么茶叶的,算了,是我自作多情了。”
“可惜了,就差这么一点。”
“若换了茶叶,春雪定然欢喜。”
好贱!
小时候的春雪喜不喜欢龙井另说,但这个贱人她势必要打,刚除掉一个碍眼的,又来一个在她眼前蹦跶。
“生辰的事,我本打算不追究的。”
连束淮摇了摇头,眼底全是挑衅,“有大师给我们算过命,我和妹妹同气连枝,少一个都不行。”
阳照棠眉梢一挑,拳头捏的咯吱响,“是吗?”
连束淮急忙点头,脸凑到她跟前,露出一口白牙,金色的光线在他脸上镀了一层金箔,闪闪发光,当真晃眼。
如果不开口的话,是一幅绝美的风景,老六已经看傻眼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娶我妹妹,就得带我这个大舅子。”
“这么说,春雪入宫,你就得来宫里当太监,不如我让公公给你去势,你先习惯习惯。”
连束淮倒抽一口冷气,香甜的味道唰一下没了,他震惊地说不出话。
太子说话原来这么毒的吗?
一旁偷偷咽口水,假装矜持的老六立刻不干了,她提起裙子冲过来,“老七,你怎么这么恶毒,我这就告诉父皇。”
母后早就不满表姐与太子的婚事,如今可叫她抓到把柄了。
阳照棠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六公主眼睛就差粘在连束淮身上了。她真想说,醒醒吧,近亲结婚生智障。
这情窦开的也太早了,怪只怪她表哥生了一张惹是生非的脸。
“你去。”
老六还真的走了。
阳照棠:“来人。”
连束淮下意识站远了些,捂住重要部位,讪笑道:“殿下是开玩笑的吧?”
“你不知道,多少女子仰慕我风流倜傥的脸,盼着我长大,伤了一点,她们都要心疼。”
“殿下,出去可别说这样的胡话,会被人扔鸡蛋的。”
他挺起胸膛,微微侧过头,特意露出精致流畅的下颌线,一缕风吹过他眉眼,长发飘飘,不开口,确实有当顶流的资本。
骚包。
阳照棠视线扫到他腰间的玉佩流苏,精致小巧,她抬起眼眸,“要我改主意也行。”
“春雪喜欢武夷岩茶。”
“殿下模样其实也不差,就是冷了些。”
“哄春雪要嘴甜,像我一样。”
“......”
阳照棠暗自摇头,这么快就叛变了,看来命根子比妹妹重要。
“打一架,你赢了我便放了你。”
连束淮肩膀瞬间抖了起来,他一手叉腰,一手在她头顶比划,“我这算不算以大欺小?”
“你赢了,我答应你一个条件,反之亦然。”
“取消婚事也可以?”
“可以。”
话音刚落,连束淮微眯的桃花眼顿时瞪得像猫眼般圆,与春雪那只一逗就炸的坏猫,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过那只猫好像认不出主人,偏偏每次黏在她身侧,她还得帮它铲屎。
之所以养猫,她琢磨过,春雪好像有点要放弃的意思,但又怕遗忘,给猫起名束淮,不过她习惯叫坏坏,爱拆家真的很坏。
“真的?”
太子这么好说话,连束淮反而警惕起来,他是要帮妹妹退婚,可如此轻易,必然有猫腻。
万一他耍赖,好像也没损失,反正他会赢。
“你考虑好了?”
阳照棠点头,目含鼓励。
连束淮眸光一闪,欺负比自己矮一头的小孩,非男子汉所为,对方还是太子,爹要知道,肯定会打断他的腿。
他怔了一下,太子不会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吧?
太损了。
他伸出小指,“不能让第三人知道,尤其是我爹。”
阳照棠一动未动,只是点头,“一言为定。”
连束淮眼神一瞥,动作迅速,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扯出她的手指,飞快地盖了章。
“一言为定。”
阳照棠抽回手,脸黑了几度。
他摘下木剑,剑柄朝她送来,坏笑道:“让你,别说哥哥欺负人。”
木剑沉甸甸的,外表光滑,打磨的一点毛刺都没有。
连束淮昂首,“请赐教!”
阳照棠掂量一下手中的木剑,手腕一转,木剑立于身后,气定神闲地指向他脚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你鞋尖沾了泥!”
什么?
连束淮连忙低下头,就这电光石火分身的一霎,颈侧一凉!
木剑悄无声息抵在颈侧,连束淮僵硬地站起身。
“你输了!”
阳照棠静静地望着他,声音平静无波。
含情的桃花眼写满无语,剑身是用寒山柏做成的,冰凉的触感犹在,连束淮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萝卜丁,气极反笑。
“这叫兵不厌诈!”
“多读书!”
连束淮:“......”
耍赖还有理了是吧。不过他堂堂一个男子汉,跟一个六岁小孩打赌,还被整了,这要让叶凌听到,岂不是笑掉大牙。
大殿沉默下来,窗棂咯吱响了几下,衣角随风而动。
咣当一声,木剑被丢在一旁,阳照棠一掌劈了过去。
掌风忽至眼前,连束淮勾起唇角,一个后侧身轻松躲过,闪至一旁。
“有点意思。”
像他连家的掌法,他祖父出身乡野,是野路子升上来的,各式兵器都能耍。唯独拳法,是自小跟少林寺学的,之后融会贯通教给父亲。
他们兄妹二人又练来护身。
谁知她手指一弯,像是预判了他的动作,左手一拳落在他肚子上。
这一拳结结实实。
下一掌呼啸而至。
“我爹给你开小灶了?”
连束淮单手一个筋斗翻过,心中暗自惊奇,她怎么练的比我还熟?
阳照棠并不打算回他,一拳一脚时而重如泰山,下一刻又快如闪电,别看她小小年纪,全往薄弱处攻击,对人身体上的部位可以说了如指掌。
连束淮见招拆招。
一炷香后,连束淮额头冒出冷汗,不对,太子打架经验怎么会如此阴险又丰富?
他吃了不少拳,暗劲落在身上,还挺疼的,估计都青了。
太子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睛亮的令人发毛,脚下一个动作,像是早有预谋一般,耳边传来一声剑鸣。
丢在某犄角旮旯的木剑,瞬间腾空而起,他下意识去接,胸前瞬间多了一个脚印。
他来不及去擦,只听见一声轻笑,木剑又落入她手中。
木剑砍人倒是不会流血,不过丢人。连束淮举臂挡在身前,深深地叹了口气,也没打下去的必要。
“我认输,你这拳法跟谁学的?”
骨是连氏的,可血肉四不像,他从没见过如此奇特的拳法。
“能教我吗?”
“要我做什么?”
阳照棠负剑身后,打量了他半天,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微笑。
连束淮呆了一下,“原来你会笑。”
废话。
“本宫也没什么想要的。”
连束淮嗯嗯嗯地点头,双眼亮晶晶地问道:“然后呢?可以教我吗?”
“我会在春雪面前替你说好话的。”
阳照棠:“说好话就不用了。”
连束淮仗着比他高,手搭在他肩上,“不用害羞,我知道你不会说讨喜话,我可以教你。”
阳照棠躲开,“这么好?”
连束淮笑眯眯地点头,坏坏想要罐头的时候,也是这样,猫眼又大又圆,满眼期待。
“话得跟对的人说。”
“......”
“不如让春雪替你来当伴读。”
“本宫会无师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