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肆。 ...

  •   十七岁举足总是不知轻重。

      “所以你现在是跟我讲,你已经不喜欢我了。”

      佩服佩服,这女人被甩时还能如此镇定理性,夸奖一下。我此刻攀爬在学校最葳蕤的古树上,透过树叶与树叶间层层叠叠的缝隙,看着树下以年跟那个名叫吕晴的女生说分手。

      回想起前一段时间,我和吴佑分手,他犟得要命,死活不相信,大闹天宫似的把我身边的朋友一个个整过来,幸好我淡定得很,于是我们两个最终还是结束了。

      结束的原因不过一个,便是此刻在这棵树下面站立着的以年。

      “……”

      “很好,很好……”她的声音有气无力。我就说女人哪有分手不掉泪的事,尽管我在高处看不见她的脸部细节,但仍能清晰地感知吕晴此时此刻已泪如雨下。

      然后,过不了几秒,她见分手已是大势所趋,便狼狈地跑走了。

      “哈哈哈……”过了一阵,我才在树上放肆地笑了出来,树叶唰唰地飘落,我看见以年仰起头,阳光在他脸上斑驳地落下,他恬淡无澜地唤我:“学姐,下来吧。”

      “好咧!”我三两下顺着树干滑下,遇到一节枝桠不禁足尖一滑,终于绊了一跤栽在树干上。以年赶紧过来扶我。

      我抬头不知为何痴傻地朝着他笑,他有些慌乱,眼瞳因为阳光折射的缘故显得清澈剔透。

      很单纯很干净的以年。在他面前,我永远都不注意形象。所以即使脸上有被树干刮花的痕迹,手掌心也被磨破了皮,沾满了碎木土屑,我也不是很在意,从地上爬起来拍拍附在身上的尘土道:“恭喜你摆脱旧爱,勇敢地跟新欢生活在一起。”

      他脸微微发红,转过身去提醒我:“学姐,午休马上要结束了。”

      “那就趁着结束以前,让你亲你一口作为爱的鼓励。”

      “……”他愈发窘迫,背着我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我无奈地摇头,对自己攻下的这一城感到十分满意,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轻飘飘,调侃着离开:“算了,来日方长,你总会习惯我这种霸王硬上弓的方式。”

      放学的时候,我大方地进入以年的教室挽着他的手走出来,途中遇到几个八卦的女生,叽叽喳喳地叫嚷“以年你抛弃吕晴跟这个女人干什么”“哎哟该不是想做豪门女婿吧”“这种女人可不是什么好货色,□□无度奢侈成性”。

      我鄙夷地向回头向她们一笑。无知的女人们,要不是我恳求父亲不要把这所学校改造成贵族中学,他随便就能把你们的学籍转到鸟不拉屎的地方。

      中途遇见吴佑,跟他的俱乐部朋友在一起,大抵也是在讨论我和以年的事,见到我们三个撞在一块,都觉得有好戏看,蠢蠢欲动地蹦来跳去。我慷慨地向他挥了挥手,用口型示意“我男朋友”,冲他眨眨眼,拽着以年离开了。

      吴佑脸色铁青,冲上来按住我的肩膀,由于愤懑原本就凶狠的脸此刻显得愈发阴沉:“绿雨!拜托你看清旁边的是谁?!”

      是谁?我镇定地答:“是以年。”

      “难道你父亲没有跟你说过,交往需要门当户对?”

      “哦?”我摸着下巴,“谁说贵族不可以亲民了?”

      我在一旁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吴佑从来说不过我。

      “你——”他转而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以年,后者没有被他剑拔弩张的神情唬住,只是淡淡地平视前方,仿佛根本没有吴佑的存在,使得肇事者愠怒到上前一步抓住对方的领口,“我奉劝你少动歪脑筋,像你们这种阶级的人——”

      “吴佑!”我厉声喝住他,注意到以年的脸色愈发苍白,“请你收起那套假惺惺的权贵模样,我不是你,也不想跟你同流合污。”

      吴佑错愕地说不出话来,他的朋友见情势不对,忙上来斡旋一番,将他拖了下去。我回头看看以年,静默了一会儿,说:“别放在心上。”

      “……不可能。”他阖起眼深呼吸,然后看着我,“做不到。”

      我说,你弄不过他的。

      他猛然攫住我的眼睛,声音嘶哑没有感情:“明天见。”身影自楼梯口利落干脆地消失,也没有余地。

      我和以年第一天的时光,远处隐隐传来罂粟迷离欢快的歌唱。

      300天以后,我带他回家。

      当时我正是高三毕业,又是一段茫然清丽的时光。其他人大多已去了大学,而父母早已为我做好了出国的准备,于是乎那时候我比谁都来得轻松愉快,做事放肆不思其果。而以年,因为还没有升上高三,不用活在考试之下,人又生得比常人聪明勤快一些,总之他是能陪着我的。

      家里只有几个临时佣人,待吃完晚饭,我便早早支退了他们,兀自领着以年在家中乱晃。他仍旧没有太大的波澜,面容上的笑意羼杂着些许清冷,即使我带他到那座我亲自设计的园林观赏,他也只是敷衍,我皱起眉,觉得他像极了那些想巴结上司所以随口附和的人。不,他连表面上的附和都没有做好。

      “你好像有心事?”

      “嗯?”以年转过脸,眼瞳在这一刻显得黯淡不堪,没有光点。

      这么说吧,我觉得你我之间还有一条很大的鸿沟尚未跨过。

      “以年,300天了。”我停下脚步,口气故意显得疏离,“一直觉得很惊讶,没想到居然会走到现在。”

      那日夜阑,月光皎皎,浮云飘摇,依旧是秋夏交错的季节,蟾光与星斗显得愈发朦胧。我们立于偌大的庭院中,彼此心思跟着树梢上的枯叶捭阖不定,细腻得如皮肤上清晰交错的肌理,开成一树阴暗的花。

      “我跟一个男人在一起300天,第一次;我跟这个人是恋人关系,对方却从来不主动,第一次;这个人的身世背景跟我天差地别,我跟他约会从来都是节俭而朴实,绝对的第一次……”

      以年默不作声地看着我。

      “可是这个人,偏偏要搞欲擒故纵……”我猛地凑近他,细细亲吻起他的脖颈,用那种恨得牙痒痒的语气道,“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他的声音微微哽咽,喉结的动作泄露了一丝慌张,在静默中我几乎感觉到了他有些异于平常的心跳,一时顽劣心起,便将透凉的手指伸进他的针织衫,自衣领渐渐摸索而下。

      “唔……”他的身体被突如其来的低温惊得后退一步,我反应极快,立刻亲吻上他凉薄的唇角,四肢不自主地攀上他周身角落,他微怔,随后将舌头娴熟地进入我的地盘,我满意地笑出声来。

      遥想第一次跟以年接吻结束时,我木讷地在原地来回走了一阵,看看他,再摸摸自己的嘴巴,再走了一阵,最后问:“你刚刚跟我kiss了吗?”

      对方的脸染上可疑的红晕,点头。

      我恍然大悟:“真的kiss了啊,怎么就没感觉呢。”他不明所以,眼神迷茫不知情的样子让我攻城略地的想法不禁扩张,从此以后,把这个练习纳入每天的功课。

      后来嘛,因为此人本身天赋极高,方法越来越纯熟,但是却从不主动。

      “你知道,被禁欲十个月的后果是有多严重……”我嬉皮笑脸地粘上去,细碎的吻落在他颤动的喉结。他浑身僵直,几乎是条件反射似地推开我摸上他胸口的手。

      我一怔。

      “别不知好歹。”我顿时翻脸,双手抱胸,用很冲的语气说道,“吴佑那边,我可以随时撤手。”

      我和以年交往后的第一个礼拜,他母亲开的店铺被人肆意砸烂,他父亲莫名其妙地下岗。再后来有一次拥抱他的时候,他“嘶”地倒抽一口冷气,我方才察觉他身上遍布了淤青。我清楚吴佑,知道是他所为,于是气势汹汹地找到他班上去当众给了他一个耳光,骂他“幼稚”。他们班上看热闹的人见到这一情景大多吓傻了,不一会儿便作鸟兽散。吴佑却只是自嘲地笑说:“你说的对,我是幼稚,但你日后最好别后悔。”然后光火地踢翻了一侧的课桌郁郁离去。后来我无条件加拨资金给以年母亲的店铺,助他父亲的事业平步青云,因他父亲所在公司老总恰是一位曾经专门巴结我叔父的供应商。我又找别人时时提防着吴佑,这一切的一切,以年都相当清楚,只是因为我喜欢他。

      如果我哪一天厌倦了,所有美好如梦幻影。

      “……”这时蟾宫又从云层后蹀躞徂来,在以年肩膀上流泻下冷白色的清光,他忽然抬起头,清亮清亮的眸子波光流转,低声说,“对不起。”然后走到我跟前,亲吻我的额头,打横抱起我,向内室走去。

      现今回想起那一夜,丝毫不觉缱绻,想来反而有些悲悯,诉说时只觉生硬而苦涩,像一粒石子硌在肉上。我们彼此经历了生命中的第一次,没有想象中的欢愉,没有意外没有惊喜。事后我想兴许那时的感触是对的,只是我后知后觉,始终没有发现。

      我们草草结束之后,我很快不敌劳累,睡意扑面而来,于是也懒得再冲澡,沉沉睡过去了。

      梦中,以年离我遥远。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