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说的雪天》岑知甜

6、chapter6破碎

　　许时在家养伤的这些天，宋之韵几乎天天来。

　　有时是中午，拎着食堂打包的饭菜，大大咧咧地敲开她家的门。有时是放学后，单肩挎着书包，倚在巷子口的电线杆下等她。

　　“能别天天往我家跑吗？”许时忍不住说。她正坐在书桌前，肩膀上还缠着绷带。

　　宋之韵把一杯插好吸管的豆浆推到她面前，自己在她床上坐下，随手拿起她桌上的课本翻着。“这巷子是你家的？我不能来？”

　　他总是这样，说不了两句正经话。许时低下头，小口喝着豆浆，是温热的，甜度也刚好。

　　他待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走了，说是还有事。临走前，看了眼她的肩膀：“还疼吗？”

　　“好多了。”许时说。

　　他点点头，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看她：“等你好利索了，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就上回那条巷子。”他说完，不等她回答，带上门走了。

　　许时坐在原地，心跳有些快。那条巷子……她想起自己晕过去前，他好像在她耳边问了句什么。具体问的什么，她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当时急切的眼神。

　　她甩甩头，不再去想。

　　伤一天天好转，她能自己活动了，也能回学校上课了。宋之韵还是老样子，课间会晃到她座位旁边，丢下一包零食，或者在她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时，在下面低声提示。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从前，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直到有一天早上，许时刷牙时，发现牙龈出血特别严重。白色的泡沫里混着鲜红的血丝，过了好久才止住。

　　她没太在意，以为是上火。

　　但接下来的几天，她总觉得特别累。上课时注意力很难集中，走路时腿像灌了铅。有天晚上洗脚，她发现小腿上不知什么时候青了一块，按着也不疼。

　　母亲察觉了她的异常，坚持要带她去医院复查。

　　“不是都好了吗？”许时不太情愿。她讨厌医院的味道。

　　“再去看看，放心。”母亲说。

　　医生问了她的情况，让她去抽血。抽血时，护士扎了好几次才找到血管，还小声嘀咕了一句：“你这血管有点细啊。”

　　许时没放在心上。

　　等结果的时候，她和母亲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母亲在翻看手机，许时靠着椅背，看着窗外。天空很蓝，有几只鸟飞过。

　　她忽然想起宋之韵说的那条巷子。等复查完，也许该去一趟了。有些话，总要说清楚的。

　　“许时。”护士在叫她的名字。

　　她站起身，走进诊室。医生拿着化验单，眉头微微皱着。

　　“医生，没什么事吧？”母亲紧张地问。

　　医生示意许时坐下，把化验单放在桌上。“血常规有些指标不太正常。”他指着几个数据，“白细胞很高，血红蛋白和血小板偏低。”

　　许时听不懂这些术语，但她看到母亲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这是什么意思？”母亲的声音有些发抖。

　　“需要再做进一步的检查。”医生的语气很谨慎，“我建议现在就去办住院手续，做骨髓穿刺。”

　　“骨髓穿刺？”许时重复了一遍。她只在电视里听过这个词。

　　“对。”医生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我们怀疑……可能是白血病。”
　　“白血病不能吃任何肉食，不能吃辛辣的，饮食要特别注意”

　　诊室里突然安静下来。窗外的鸟叫声消失了，走廊里的脚步声也消失了。许时只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沉重而缓慢。

　　她看见母亲的嘴唇在颤抖，看见医生又说了些什么，但她一个字也听不清。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那张化验单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白血病。

　　她慢慢地伸出手，拿起那张纸。纸张很轻，她却觉得有千斤重。

　　怎么会呢？她只是受了点伤，只是有点累，只是牙龈出了点血……

　　她转过头，看向窗外。阳光很好，照在医院的白色墙壁上，刺得她眼睛发疼。

　　她想起宋之韵说要去那条巷子时认真的表情，想起他每天给她带的豆浆，想起他笨拙地关心她时的样子。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时时……”母亲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

　　许时低下头，看着自己和母亲交握的手。母亲的手很凉，和她的手一样凉。
　　那条巷子，她可能去不了了。

　　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可能永远也说不出口了。

　　她把化验单折好，放进口袋里。动作很慢，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妈，”她轻声说，“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