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上》不言她

4、契子（三）

　　吃过药，江予曼蜷缩在沙发上，面朝里，背对时奕。

　　缓过一会儿，有了点力气。

　　哑声道：“时奕，你走吧。”

　　他没有作声，江予曼又道：“卡号发我，三日之内，钱会准时到账。”

　　时奕这才看到她紧闭双眼，泪水划过鼻梁落入沙发布料中，浸濡出一片深色。心中微震，想上前抚去。

　　时奕手伸过来，江予曼别过头道：“别骗我，仅这一次，在没多的，除非，你想让我死。”

　　时奕看着面前单薄的背影，仿佛如隔着座山，他在她心中已经如此了吗。

　　“好。”时奕道，“三日后，我来接你。”

　　环顾四周，这是为了给她安全感，成婚前送她的礼物。家用收拾完毕，陈列在饭厅过道。倒是没有啥家具，她懒得挑，他住哪无所谓，只要她在，所以就选了这套精装房，在这已经过了八年。忽而生出一些滋味，如丝烟雾掠过心头，说不清道不明。起身大步而出。

　　冷风呼呼从半开窗户涌进，冷到钻心入骨，江予曼支起身子，缓慢行至阳台关上窗，顺将门带上。

　　时月眠躺在沙发上半死不活，刚她试着动手指，已经能动弹。

　　一道淡香袭来，探向鼻下，她愣了一愣，连忙调整呼吸。

　　眼皮被拨开，无处躲藏，这才低声道：“阿妈。”

　　江予曼精神力用尽且识体又受到攻击，实在又痛又累，靠在沙发背上，声音带着几分微弱：“什么时候醒来的。”

　　“....您说我不值50万的时候。”时月眠小声道。

　　“倒是听到好时候。”江予曼笑了笑。

　　“时奕欠赌场50万，今日上门要债，他给不出想让我出钱，刚好也借此控制我去西宁，所以绑架你威胁我。那些话，你当真也好。时奕已经不是过去时奕，不可信不可跟随，依附他你没有一点生机，现在你只能依赖我。”

　　准确来说，是这样。阿爸侵染赌博许久，当初有多宝贝阿妈，向来温柔待人的时奕，听到诋毁江予曼的话能下死手将人打半残。现在为了钱都能狠下心算计，伙同他人伤害她。如果不是时奕对江予曼还有点感情，如果不是活着的江予曼价值更高，如果这两项都不成立话，阿妈会如何？

　　虽然阿妈精神权利不比阿爸，但本性宽宥良善，如果不是为她好，何必把利弊分析给她听。

　　又想到车里听到的话，她对阿妈好像有点用，在阿妈这里还是有点地位的，心中又冒出一点确定的喜悦。

　　时月眠笑了笑：“阿妈你会一直在吗？不，你在我只跟你。”

　　只要你在，我就会一直跟随，哪怕艰难险阻，也无所畏惧。

　　三日过得很充实，阿妈带着她变卖刚买的房子，位置在南宁居民区，来这买房大都是刚需，因为卖的急价格比同小区低不少，马上来了几波人，不像阿妈买房那般看好就直接拿下，爱砍价，60万刚买，50万挂价还25万。时月眠怀疑自己都听错了。

　　江予曼没说什么回绝了。根据来的看的人数，把卖价提到60万，多找几个中介，扯过她说，原本买这房是为孩子上学近，结果计划有变要去伽兰星生活，这套房子就不需要了。主要想早处理早回款，心理价45万，你们卖多少不管其他归你们。看着穿着精致的两人，房子不错，给的利润很可观，中介们也乐意主推这套。

　　最终以42万价格卖出。

　　最后一天，光脑收到入账通知，江予曼正带着时月眠去专卖柜出售饰品包包，客厅桌上珠宝饰品在时奕到前被她收进手包中。回收价格不比买价，通常是卖价一半，刚好碰到莉齐·布什，寒暄几句，刚要让时月眠打开光脑收款，莉齐·布什说：“刚好我是这家店会员，内部回收价要高些。”江予曼点头谢过。

　　最后六五折回收，江予曼捏过时月眠手腕，示意她打开收款。

　　通知：您的账户xxx238，到账 123800索拉。

　　三人步行出商场，

　　“谢谢你，莉齐。家中变故，想给孩子手中留点钱。要不是遇见你，不然价格会低很多。”

　　“举手之劳，刚好碰见，也正好有个会员，多卖一点是一点嘛。给孩子做些打算总归是好的。”

　　同为Omega，默契没提彼此Alpha，反正都一地鸡毛。莉齐是A级Omega，在中央军区担任后勤部长，在系统匹配中选择了一位信息适配度高的A级Alpha。适配度高不代表合适，有了子女后，两人聚少离多，女方身边也有新人。

　　“再见，有机会见。”莉齐·布什左手控方向盘伸右手挥了挥，驱车离开。

　　“有机会再见。”江予曼也挥手道别。

　　时月眠心想：莉齐阿姨也没那么讨厌了。

　　二人打车回到小区，江予曼拨通时奕电话，叫人来接。

　　照打来卡号，把钱转过去，两人无聊地杵在楼下。

　　“不要乱花，别让人知道啊，知道肯定会惦记。”

　　“知道了”

　　等了十几分钟，时奕大车小车带着一队人过来，指挥人去楼上搬东西，揽江予曼肩引到吉普车副座，时月眠跟着上后座。

　　时奕试图找话题，江予曼不回应，支手靠在窗户，去看小区绿植。

　　索性去帮忙搬东西，等东西装点完，急冲冲跑到副驾驶道：“没看到阿月，问一圈也没人看到过。刚来接你们还看到人，是不是出事了？”

　　时月眠从后座摇下车窗，探头说：“在这在这，阿爸。”

　　时奕瞪她一眼：“白让大人瞎操心。”

　　时月眠：“.....阿妈上车，我就跟着上车了。”

　　“哦。”时奕绕过头，“啪”关门，摁下喇叭，示意出发。

　　到底是黑暗孕育光明，还是光明孕育黑暗，总是说不清的。

　　K4751星，资源困乏，战略偏僻，文明落后，联邦投入资金少，主要也用于军区和政教体系。仅靠输血，无法养活K4751星绝大数民众，穷则思变。所以诞生适合这规则下的产物。

　　赌场洗浴酒吧黑市，是这个星球四大支柱产业。

　　而四大产业都设置在西京区，动荡混乱的西京区却是四个区中占据经济第一遥遥领先，中心区都排第二，同时，治安排名也是第一，倒数第一。

　　西京区尤其不讲底线，只讲实力，钱权能力总要有一样吧。

　　在这里，生死如朝露。

　　最终谁都会如朝露，没什么好说。

　　但也不想那么快如朝露。

　　西京区街道干净如新，白天行人不多。到处高层林立，霓虹染成流动的彩光投射在路面，高层建筑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天空的颜色，不少大型建筑前投射着逼真的虚拟广告，即使白天也亮着各色彩灯，这里比中心区还繁华。

　　车辆驶过区中心道，到达新住所，小区位于城郊结合，右侧是一片低矮居民楼区，泾渭分明。

　　是个二居室，位于11楼，时奕和手下们把东西搬进去，整齐码在客厅。

　　时奕跟手下打声招呼，让他们先走。

　　“我来吧。”，接过江予曼手中箱子帮忙收拾，想像往常一样，卖个辛苦，试图了解女人情感。

　　江予曼不语，不问时奕哪弄得20万，也不想问房子从哪来，只另打开箱子收拾东西，毕竟现在已经雇不起阿姨了，反正都是要用。

　　时奕讨个没趣，手上麻溜不少。

　　在西京两个月，像是回到从前，江予曼不做饭，时奕每天按时回家做饭，上交了一次工资。休假时，带她们介绍西宁区，在这边白天黑夜简直是两个世界。白天倒没发生什么，碰到几次飞车抢劫，被时奕连人带车送局里，人吃素车充公。有一天晚上，时奕带她们去黑市，在一座大型建筑下方，上方是美乐高赌场大厅。

　　她们进去看了之后，江予曼依然镇定，只是握着的手禁了禁，时月眠纵使在早熟，也被吓得失去理智，揪着时奕衣角不敢松。

　　时奕神色如常。

　　那之后，江予曼偶尔会回应时奕，开始试着做饭。接着临近时月眠开学，联邦是中高各五年制，每期五千索拉，江予曼提了学费，时奕默不作声，只是不在上交工资。

　　江予曼还有点钱，自己交倒也无所谓。只是不做饭了，买一盒营养液2400索拉共12支，一支能顶两天。江予曼和时月眠每天就吃这个，时奕脸色阴沉的要命。一次醉酒后，开始找江予曼要钱，两人大吵一架，时奕开始很少回来。

　　某天花2000索拉买了一支信息素抑制剂，一支管七天。尝试出门去其他区找工作，可找遍一圈，工作岗位少的可怜，绝大数都是在西京区酒吧洗浴等。她什么也不会，只会插花做饭，刚出学校就嫁人，婚后也不需要工作。A级Omega才和Alpha、Beta一样上学学课程，B级Omega学校课程就教做饭插花等。

　　又转去右侧贫民区，人挺多，看出售铺面，盘算开个花店饭馆也行。一个穿着精致的女人拎个包站那跟各显眼包似的。江予曼走进去没多久，发现人群朝她围来。立刻撒腿子跑，边收拾离近的。

　　灰溜溜跑了，安全后又笑，但这些她谁也没说。只是在某天时奕回来时，提她开个花店饭馆。时奕觉得这两样在这开不起又觉得他女人抛头露面丢他脸拒绝了。没办法，索性窝房里买些书看，饿喝营养液。

　　两人关系时好时坏。尽管如此，时月眠还是去南宁二中上学了，这次从小学部晋升到中学部，是名光荣的中学生。

　　其实学校里传消息也挺快，军官时奕一家搬去西宁区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毕竟送来这读书都是对孩子未来抱有期望的有钱人家，不菲的学费就是泥沙过滤的第一道分层。

　　一些熟悉家长彼此低声讨论着，提前叮嘱自家孩子跟她保持距离也别得罪。

　　下课周围同学两三聚在一起说话，讨论新老师新课程。

　　只是静静坐在座位上，从老师分配位置开始，下课就提前写作业，写完就看光脑，她的座位周围形成一个真空空间。

　　学校生活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5点放学，原本离得近，现在回西京家需要一小时，到家天已经全黑。江予曼要来接她，学校和家附近车站都离不远，她拒绝了。

　　多走几次也就习惯。像往常一样，到家附近车站已经天黑，走五分钟就到。结果车刚开走，就让人拉进马路边绿化带。

　　急促的呼吸，带着令人作呕的口臭，呼出的气也臭的。

　　粗糙的手，一只死死捂住口鼻，一只摸索身体。

　　脑袋空空，呆呆的。

　　好难受啊。

　　四肢努力挣扎，脑袋拼命向后砸去，流氓恼羞成怒扯住头发向后拉。

　　“救命！....救....命”

　　她哭着喊，泪水划过捂住她口鼻的手，没有丝毫怜悯。

　　泪直流，怎么办，怎么办，谁能救救她，好难受啊。

　　“啪”

　　一棍带着凌冽风声从男人头顶敲落，力道之大，离他最近的时月眠能听到骨头破碎的声音，正在脱她裤子的男人直直倒在身上。

　　江予曼揪起男人衣服扯到一边，对着脑袋又是重重几棍。血肉飞溅，溅到她脸上，似不解气正要用精神力弄醒，又想到什么扭头，将铁棍递向时月眠。

　　时月眠瘫软在地，哭得打嗝，怔怔地看她，血肉溅她满脸，接过。

　　站起学着江予曼动作，先开始有点生疏，轻洒洒打偏到身体，后来对着脑袋为目标，越打越顺，挥得手都举不起来。

　　“滴-滴-滴”

　　关闭光脑定时，江予曼算计时间，时月眠向来6点10分到15准时到家，车等久了，也会提前发消息给她。

　　但到现在也没消息，意识到不对，抽过沙发上外套，余光扫过斜立沙发边的铁棍，那是去贫民区后买的，提起快步出门。

　　学校归联邦军区管，周边治安好，大概率不是。范围锁定在小区到车站，一边大步而行一边重复拨打时月眠光脑。

　　终于车站车牌后的绿化带间隙中，光脑亮亮的“滴-滴-滴”的做响，不远处，人影叠动。

　　江予曼逆着光，看着时月眠。血溅到她脸上，抬手擦了擦，跟个小花猫似的。小小的一只，手提不动了还是颤颤巍巍向下挥动。

　　“打没打够，没够继续。”

　　等时月眠实在实在打不动了道：“打不动了。”

　　江予曼打开光脑手指在联系人消息框暂停一会儿，输入几个字又删除，接着拨通电话：“时奕，阿月被欺负了。....嗯。在小区车站。”

　　风声和燥声发出巨响，两俩吉普稳稳停在车站，时奕来的很快，衣领松垮，一起来的还有身后严睿。

　　时奕下车，她俩同时抬头，血迹糊在脸上，眼睛亮晶晶盯着他，一大一小，如出一辙。

　　时奕有点笑，也没控制住，嘴角勾起。

　　双眼先扫视江予曼全身，脸，胸口，脚，又回到脸。随后转身看时月眠，手握铁棍，棍头支地，支撑着，脚边是脑袋血肉模糊的人型身体。

　　严睿踏步走进，身形如山，衣服被勾勒出肌肉的形状，很壮，携带男人热气铺面袭来。涌现出被大人欺辱的恐惧，忍不住后退。

　　“别怕。”伸手摸了摸她脑袋。

　　有些熟悉粗狂的声音，是上次绑架车上那人！更怕了。直直站着，一动不敢动。

　　严睿蹲下，探向鼻下伸手覆在右侧胸腔，轻微起伏，还有口气。

　　“还有口气。”

　　站起身，看向时奕，手下动作不停，脚边身体脖子轻垂。

　　“摁了，好处理。”

　　时奕轻点头。他和严睿兄弟二人向来不分彼此，他在暗替他处理脏事，他在明护他做事。

　　严睿拨通个电话，下来一车（面包）人，弄上车的清理的，不一会儿，任何痕迹消失无影无踪。K4751星，各区中心倒是有监控，其他区域监控设备总坏，久了也懒得管了。

　　处理完已是深夜，两人道别后，时奕带人开车回家。江予曼估摸三人应该都没吃饭，家里也没食物，下了三碗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