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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酒鬼房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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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萧山心中的小人抱头尖叫着吐槽,实在是有点繁忙。
缪与和黑色舌头精怪——暂且叫它鱿鱼精吧,骆萧山说了算——二者的拉锯也到了尾声,鱿鱼精缠在锁链上的触须尽数脱落,整个身躯看上去都比刚才小了一圈,不过青光铸就的锁链不是凡物,随着它体型的变动也缩紧了束缚,始终没有叫它逃脱的空间。
鱿鱼精倒是想要断尾求生,可奈何身躯主干被死死锁住,这一断,恐怕就不是弃卒保车,而是直接一分为二了。
机会总是稍纵即逝,就在它因剧痛而彻底认清实力差距,靠近地面阴影的位置猛地断裂,想要金蝉脱壳之时,缪与也终于对这场实力悬殊的碾压失去了耐心。
他五指张开,对着那团蠕动的阴影虚虚一握。
又是一道符咒打出,瞬间化作一张青光流转的巨网,兜头罩下,精准地将那团精怪从地板阴影中硬生生“捞”了出来!
与此同时,屋内的气氛变得凝滞而压抑,连狐妖七五都不免瑟瑟发抖。无形压力之下,事物的界限都有些模糊,空间变得不再真实,空气仿佛成了粘稠的沼泽,被捕的精怪声音像是风吹洞穴,“呼呼”的,压抑着不甘,却无法挣脱分毫。
缪与平静地、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一切。
终于,那团阴影彻底放弃了抵抗。
它在网中团了团身子,然后扭曲、变形,在骆萧山目瞪口呆的注视中,竟然冒出了两只黑乎乎的小手,高高举过头顶,构成了一个充满求生欲的——投降姿势。
“你要的老鼠。”缪与说。
骆萧山愣了一下,才哭笑不得地反驳:“我才没要这种东西!这到底是什么啊?闻起来……怎么有点像烤鱿鱼?”
“鱿鱼?”缪与摇摇头,“这应该是一种依托老房子诞生的精怪,常被称为‘房妖’。按理说,你这宿舍年头不长,养不出这东西,估计是从别处老宅迁来的,在你这儿安了家。”
骆萧山接受了这个来头,好奇地打量着束手就擒的房妖。后者讨好地摇了摇小黑手,发出委委屈屈的咕噜声,努力营造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骆萧山眯起眼,决定先问最关心的问题。
“能吃吗?”
“咕噜!”房妖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黑乎乎的身体像果冻般剧烈晃动。
缪与嫌弃地瞥它一眼:“这么丑的东西,你也下得去口?”
“你别不信,刚才你用法术烧它的时候,闻着还真有点香。让我想想……香辣鱿鱼,那种弹牙的口感,刷上咸香麻辣的酱料,带着海鲜特有的风味……”她说着,自己都咽了下口水,随即想起什么,“对了!七五刚才还吃掉它一截触手,没事吧?会不会有毒?”
缪与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那团黑影。
“天然修炼成的精怪,总比人类那些无良添加剂健康。但这玩意儿真能好吃?”
他语气带着明显的怀疑,激起了骆萧山的好胜心,她的无敌酱料沾鞋底都好吃,烤妖怪算什么?!这是对无敌酱料的轻视、蔑视,不可容忍!
只是,她好像从那团黑乎乎、不知算不算脸的地方,看到了两条清晰的面条泪。
“呃……”
“哦,它听得懂。毕竟修为比旁边这只狐狸还强点。”缪与浑不在意,甚至表示如果骆萧山坚持,他现在就可以客串一下烤架。
被点名的狐妖七五立刻乖巧坐直,豆豆眼里写满了心虚。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吃点正常的吧。”骆萧山放弃了念头,转而指向那摊妖怪,“你说它在屋里安家,那我之前身上沾染的妖气,是不是也是它搞的鬼?”
提到这个,缪与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甚至带点恼羞成怒的意味,耳根明显发红,连带着声音都抬高了一些。
“要不是它每次都缩回房子本体里,我也不至于没察觉!谁能想到你这水泥房里还能藏着一只房妖,连我都给骗过去了……要不,我们还是把它吃了吧!”
房妖再也承受不住这一波接一波的死亡威胁,发出了尖细的讨饶声:“饶了我!饶了我!”
那声音活像老鼠叫,与它那团庞大的身躯形成了滑稽的反差。
其实房妖还有点委屈。如果真要按先来后到,它比骆萧山可要早得多。
这栋宿舍是拆了旧有的黄泥土砖房后改建的。当年施工时没彻底清拆就开始建,虽已看不出旧痕,但这个过渡期已足够让它成功“乔迁新居”,并幸运地躲开了隔壁那栋房子的特殊影响,安安稳稳在新家住了十几年。
它本是只低调的妖,受限于建筑本身无法移动,从未与其它妖魔照面,也无人知晓它的存在,一直与人类相安无事。
除了几年前一场意外。
那时候骆萧山现在住的这间被用来堆放杂物,村里摆酒席的桌椅就放在这里,算是公家的桌椅。但有时候,桌椅用完擦拭得没那么干净,人们吃饭时不慎弄洒的酒水侵染到木头里,一并被放进屋中,叫这只房妖偶然闻见。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世间又多了一只酒鬼。
房妖老实供述了自己全部的罪行,包括但不限于偷酒耍酒疯,它倒是没干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自始至终,最大的受害者,就是被迫梦游了的骆萧山。
她揉了揉太阳穴,完全没想到自己感冒的罪魁祸首会是一只酒鬼妖怪。
天朴村这地界恐怕是真有点邪门,骆萧山觉得它应该和竹子精坐一桌。
缪与倒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还说自己梦游,看来,你得换一换人生宗旨才对。”
“什么人生宗旨?”
“出了问题,先从别人身上找原因,别妖也行。”
骆萧山:……
您还活得挺通透哈?
她摆摆手:“算了,这房妖怎么处置,你抓走,关到寺里去?”
“多占地方,不如吃了吧。”缪与的指尖跳动着青光,看上去相当跃跃欲试。
明明刚才嫌丑不想吃的是他,现在被骆萧山几句话勾起兴趣的也是他。还得是骆萧山的口才太好,之前做菜的厨艺又太令人信任,稍微一形容,缪与就上勾。
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吃这一顿烤鱿鱼。
房妖老鼠叫似的哭声实在恼人,投降的小手扇得跟风扇似的,求生欲爆棚。
骆萧山虽然对观察这“鱿鱼精”是否具备触手再生功能很感兴趣,但出于隐私考虑,最终还是让缪与把这妖怪丢进了河边的农家鸡舍。四舍五入,也算给它找了个劳动改造的岗位——看守鸡舍,对付黄鼠狼和狐狸什么的。
七五迷茫抬头:“狐?”
骆萧山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发出满足的喟叹。
手下温暖的感觉实在令人沉迷,七五那身火红色的皮毛比看上去更加柔软细密,带着阳光晒过般的暖意也难怪狐皮在古代是封建统治者都喜爱的硬通货。
骆萧山的手指陷入蓬松的绒毛,轻轻抓挠着它的耳后和下巴。
七五立刻发出咕噜咕噜的享受喉音,舒服得眯起了眼,脑袋歪着,整只狐都在往她手心里蹭,尾巴尖愉快地在地面上扫来扫去。
风正舒适,日光温暖,在这样无所事事的午后,谁能拒绝毛茸茸呢?
当然,还是有的。
——比如缪与。
他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没有那张好看的脸,早就形象崩完了——不过话说回来,傲娇也是一种颇具魅力的形象,尤其是当且仅当颜值在线的时候,喜欢的人还挺多。
骆萧山对此进行了中肯的点评,建议缪与找准个人路线,做好形象管理。
缪与冷笑一声:“是嘛?你又不喜欢,你只喜欢狐狸狗,小心掉毛!”
正舒服得直哼哼的七五瞬间紧张,拿豆豆眼小心地观察骆萧山的神色,急忙辩解:“狐不会的!狐每天早上都会仔细梳毛,不会乱掉毛的!”
“你怎么梳?蹭树吗?”
骆萧山觉得缪与这敌意来得莫名,不免失笑:“好啦,你那么针对它做什么?它只是一只狐妖而已啦。你可是伟大的、尊敬的缪天师欸。”
“少来,没看出你哪里尊敬了。”
“哪里没有!刚才出手如电,两下就解决房妖的不是您嘛?七五能解决果树的问题,也得分您一半多奖章呢。没有您那赫赫神威,如同天神降临,霞光万丈,也抓不着七五呀,他还在鸡身上呢对不?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您功劳最大,最值得尊敬!”
她这一口一个“您”的,缪与算是听明白了:“你就是把我当打手在用吧?”
“嘿嘿,这个,”骆萧山尝试顾左右而言他,“我们说点正事吧,你早上说老李找我?哎呀,这大半天了,我都给忘了。”
缪与冷哼一声,抬手随意一指旁边的河面。
几圈涟漪凭空泛起,一道阴测测的身影自水中缓缓冒出,裂开一道没有牙齿的缝隙,热情万丈地朝骆萧山打了个招呼:
“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