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尽之章》不见曦月Aa

5、相似的阴影

　　德拉科在霍格沃茨的“借读生活”开始得并不算顺利。

　　他刻意避开阿布拉克萨斯，却总在走廊或餐厅遇见。祖父看他的眼神始终带着审视，像是在判断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远亲”是否配得上“马尔福”的姓氏。德拉科对此只能报以疏离的礼貌——他无法想象与自己的祖父称兄道弟，更怕多说多错，暴露了时空的秘密。

　　相比之下，汤姆·里德尔的存在感要强烈得多。

　　作为斯莱特林的级长，又是全校闻名的优等生，里德尔几乎无处不在。他会在图书馆的角落安静看书，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乌黑的发梢上，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石像；也会在魁地奇球场上，用精准的魔法协助队友得分，引来斯莱特林学生的欢呼，那时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是德拉科从未在历史记载中见过的鲜活。

　　可德拉科总能在这些“鲜活”里，窥见一丝熟悉的寒意。

　　一次魔药课上，斯拉格霍恩教授让大家调配缩身药水。一个赫奇帕奇的学生不小心打翻了坩埚，滚烫的药水溅到了里德尔的长袍上，留下一块深色的污渍。那学生吓得脸色惨白，连连道歉，里德尔却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没关系”，眼神平静无波。

　　可当天下午，德拉科就在走廊里看到那个赫奇帕奇学生被一群斯莱特林的男生围堵，理由是“弄脏了级长的袍子”。里德尔就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抱着手臂，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仿佛眼前的闹剧与他毫无关系。

　　德拉科忽然想起战争期间，那些食死徒打着“黑魔王”的旗号肆意施暴的场景。原来这种借他人之手达成目的的手段，在里德尔年轻时就已炉火纯青。

　　“看得很入神？”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德拉科猛地回头，撞进里德尔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到了身边，目光落在那群还在推搡赫奇帕奇学生的斯莱特林男生身上。

　　“他们只是在教训不懂规矩的人。”里德尔的语气很轻，像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霍格沃茨也需要秩序，不是吗？”

　　“这叫霸凌。”德拉科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在这个时代，纯血对混血、斯莱特林对其他学院的欺压屡见不鲜，他的反驳显得格格不入。

　　里德尔挑了挑眉，似乎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马尔福家的人，会在乎一个赫奇帕奇的感受？”

　　德拉科语塞。他想起自己一年级时，也曾因为哈利·波特是“混血”而对他冷嘲热讽，那时的他，和眼前这些施暴的斯莱特林学生并无本质区别。战争磨平了他的傲慢，却也让他看清了家族传承中那些扭曲的“规矩”。

　　“规矩不应该是用来欺负弱者的。”他低声说，声音有些发紧。

　　里德尔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那笑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真切，却让德拉科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有意思。阿布拉克萨斯可不会说这种话。”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德拉科脸上，“你和他们不一样，是吗？”

　　这不是疑问，更像是一种试探。德拉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能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我只是……不想惹麻烦。”

　　“麻烦有时会自己找上门。”里德尔的声音凑近了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感，“比如，一个来历不明的‘借读生’，突然出现在霍格沃茨，还恰好姓马尔福。”

　　德拉科的心跳瞬间加速。他知道，里德尔始终没放弃对他的怀疑。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笔记本突然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他什么。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这个动作没能逃过里德尔的眼睛。

　　“你口袋里是什么？”里德尔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没什么。”德拉科立刻按住口袋，后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他不能让里德尔看到这本日记，谁知道这个时代的他，与日记里的“声音”之间存在着怎样的联系？

　　里德尔盯着他的口袋看了几秒，没有再追问，只是转身朝楼梯口走去：“晚上有斯莱特林的级长会议，你既然顶着马尔福的名字，最好也来看看。别给你的家族丢脸。”

　　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后，德拉科才松了口气，手心里全是汗。他快步回到宿舍，关上门，立刻掏出笔记本。

　　纸页上，新的字迹已经浮现：

　　“他在怀疑你。”

　　“里德尔从不相信巧合，尤其是‘马尔福’这个姓氏出现在不该出现的人身上时。”

　　德拉科咬了咬牙，拿起羽毛笔写道：“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一次，回应来得很快：

　　“我想看看，如果你能提前遇见他，会不会改变什么。”

　　“改变？”德拉科皱起眉，“改变什么？他注定会成为……”他没敢写下那个名字。

　　“注定？”笔记本上的字迹带着明显的嘲讽，“你以为历史是一成不变的？你以为你家族的命运，我的命运，都是早已写好的剧本？”

　　“看看你自己，德拉科·马尔福。你从未来而来，带着战争的伤疤和对他的恐惧，却又不得不和年轻时的他朝夕相处。这难道不是命运的玩笑？”

　　德拉科看着那行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是啊，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是为了阻止什么，还是为了见证什么？

　　如果他能在这个时代做点什么，是不是就能改变未来那场席卷一切的战争？是不是就能让马尔福家族不必背负那些沉重的罪孽？

　　可他又害怕。改变历史的代价是什么？他会不会彻底迷失在这个时空，再也回不去自己的时代？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个看似还未完全堕入黑暗的少年，真的有可能被改变吗？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禁林的轮廓在暮色中变得模糊。德拉科把笔记本塞进枕头下，指尖还残留着纸张的凉意。

　　他想起里德尔最后那句话——“别给你的家族丢脸”。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无论是在未来，还是在过去，“马尔福”这个姓氏都像一道无形的枷锁，逼着他活成别人期待的样子。而汤姆·里德尔，这个试图挣脱一切束缚、甚至不惜毁灭世界的人，或许是这个时代里，唯一能理解这种“枷锁”的人。

　　晚上的级长会议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小隔间里举行。阿布拉克萨斯也在，他坐在里德尔对面，姿态恭敬，却带着纯血贵族特有的疏离。看到德拉科进来，他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

　　里德尔主持会议，声音清晰而有力，条理分明地安排着各项事务——从监督低年级学生的晚自习，到筹备即将到来的学院杯比赛。他的目光偶尔扫过德拉科，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观察。

　　会议结束后，其他人陆续离开，隔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阿布拉克萨斯收拾东西时，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里德尔，你为什么要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参加级长会议？马尔福家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德拉科攥紧了拳头，正要反驳，里德尔却先开了口：“他是马尔福，不是吗？”他的目光落在阿布拉克萨斯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力，“至少，他比某些只会靠着家族名号耀武扬威的人，要有趣得多。”

　　阿布拉克萨斯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却没敢再说什么，悻悻地离开了。

　　隔间里只剩下德拉科和里德尔。炉火在角落里跳跃，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忽明忽暗。

　　“看来，你在你家族里的处境，和我差不多。”里德尔忽然说，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都活在别人的期待里，像戴着一副摘不掉的面具。”

　　德拉科愣住了。他从未想过，会从里德尔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里德尔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黑眸在火光中闪烁着复杂的光：“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德拉科·马尔福。”

　　“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帮你在这里站稳脚跟，让那些质疑你的人闭嘴。”

　　“包括你的好祖父。”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像毒蛇吐信，温柔却致命。德拉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明白，自己与这个少年的纠缠，远比他想象的要早，也要深得多。

　　而这场交易，或许是他在这个错位时空里，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