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尽之章》不见曦月Aa

3、倒流的沙漏

　　合上笔记本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窜上脊背，不是初春的料峭，而是带着某种古老魔力的阴冷，像蛇信子舔过皮肤。德拉科猛地将笔记本扔在桌上，后退两步，魔杖已经稳稳攥在掌心，杖尖的微光刺破藏书室的昏暗。

　　可笔记本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黑皮封面在光斑中泛着陈旧的光泽，仿佛刚才那场诡异的对话只是他的臆想。

　　“不过是些残留的魔法把戏。”他低声对自己说，试图压下心底莫名的悸动。马尔福从不信鬼神，哪怕是黑魔王的残魂——战争已经证明，再强大的黑暗也会被碾碎。

　　他转身想离开，脚边却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低头看去，那本笔记本竟自己翻开了，纸页哗啦啦地翻动，停在最后一页。空白的羊皮纸上，凭空浮现出一行扭曲的蛇文，像是活的藤蔓在爬行。

　　德拉科瞳孔骤缩。那是斯莱特林密室的古老咒语，他曾在父亲的古籍里见过一次，意为“时光的缝隙，为迷途者敞开”。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笔记本中央突然腾起一团黑雾，不是寻常的黑暗，而是带着旋转的吸力，像一个微型的漩涡。藏书室里的灰尘被卷得漫天飞舞，彩绘玻璃透进的阳光被搅成破碎的金屑，空气里响起类似沙漏倒转的嗡鸣。

　　“不——”他下意识地想施咒抵抗，可身体像被无形的线捆住，动弹不得。那股吸力越来越强，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传来纳西莎焦急的呼喊，却越来越远，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

　　最后一眼，他看到笔记本上的蛇文亮起猩红的光，而那黑雾中，似乎映出了一张年轻的脸——苍白，英俊，黑眸里盛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正隔着时空，静静地望着他。

　　失重感骤然袭来，像被人从高空猛地推下。德拉科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浮，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混杂着无数细碎的低语，有男人的咆哮，女人的哭泣，还有孩童尖利的笑，像无数个被遗忘的声音在时光的隧道里冲撞。

　　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终于传来坚实的触感。

　　他踉跄着站稳，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喘息着。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住——

　　没有马尔福庄园的颓败，没有蒙尘的书架和破碎的玻璃。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阔整洁的走廊，墙壁上挂着栩栩如生的肖像画，画中人物穿着精致的巫师袍，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空气中弥漫着蜂蜜和旧书的香气，温暖而明亮。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干净，没有战争留下的细小疤痕。再抬头时，视线撞上了走廊尽头的一块铜牌，上面用华丽的花体字写着：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入口。

　　心脏狂跳起来。这不是战后的霍格沃茨，那些肖像画里的巫师，他在《霍格沃茨，一段校史》的插图里见过，是上世纪四十年代的教授。

　　他……回到了过去？

　　“迷路了，新生？”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德拉科猛地转身，魔杖再次举起，却在看清来人时，所有的咒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走廊的阴影里站着一个少年，穿着熨帖的斯莱特林长袍，领口系着银绿色的徽章。他身形颀长，皮肤是近乎透明的苍白，黑发柔软地垂在额前，遮住了一部分眉眼。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漆黑，深邃，像淬了冰的黑曜石，正平静地看着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是汤姆·里德尔。

　　不是记忆中那张扭曲可怖的脸，不是梦里模糊的轮廓，而是活生生的、属于十六岁的汤姆·里德尔。他比剪报上更显年轻，也更具攻击性，那看似温和的眼神里，藏着一种对周遭一切都了如指掌的掌控欲。

　　德拉科的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他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遇见”他——在他最耀眼，也最危险的年纪。

　　少年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失态，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算不上笑，更像是一种玩味：“看你的长袍，也是斯莱特林的。怎么，连公共休息室的口令都忘了？”

　　德拉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该说什么？说自己来自二十年后，来自他一手掀起的战争结束之后？说他是那个被他视为“废物”的卢修斯·马尔福的儿子？

　　少年向前走了两步，停在他面前。他比德拉科稍高一些，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目光扫过他凌乱的金发，苍白的脸，最后落在他紧攥着魔杖的手上。

　　“你的魔杖，”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探究，“是山楂木的？”

　　德拉科猛地回神。他的魔杖确实是山楂木，仗芯是独角兽毛，那是纳西莎在他一年级时送的礼物，后来在马尔福庄园被哈利·波特夺走——可现在，这根魔杖正好好地握在他手里。

　　“看来你不仅迷路，还吓傻了。”少年的语气里添了几分不耐，像是对弱者天生的鄙夷，“我是汤姆·里德尔，斯莱特林的级长。现在，报上你的名字，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用这种狼狈的样子。”

　　德拉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那双未来会搅动整个魔法界的黑眸，突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他掉进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时空，而眼前这个少年，是此刻霍格沃茨最耀眼的存在，是斯莱特林的骄傲，是还未戴上“伏地魔”面具的、纯粹的野心本身。

　　而他，一个来自未来的“失败者”，一个背负着家族污点的马尔福，该如何在这个时代立足？又该如何面对这个还未成为噩梦的汤姆·里德尔？

　　走廊里的肖像画还在低声交谈，壁炉的火光从远处传来温暖的光晕。德拉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干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德拉科……德拉科·马尔福。”

　　当“马尔福”这个姓氏从唇间吐出时，他清晰地看到，少年黑眸里的平静，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