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坊王后》月照水

21、交易（6）

　　梅格妈妈给梅尔希送来一大块熏肉，她拒绝梅尔希的铜子。梅格妈妈牵着梅格的手回家，怪不得梅格喜欢到加里奥和大丫家里玩，他们不像其他人嫌弃梅格是个傻子。梅尔希看着梅格母女的背影，听着梅格妈妈教育梅格：“你不能玩石磨，也不能把罗德拎起来玩，知道吗？”梅尔希知道以后很难再骗梅格推磨，今天她把梅格母女糊弄回去，安德鲁可不是傻的。

　　“大丫，去买点面包回来。”梅尔希吩咐大丫，她避开加里奥亮晶晶的眼睛说：“加里奥，你能陪大丫去买面包吗？”

　　“好的，梅尔希婶婶。”加里奥慢吞吞地说，他拉着大丫的手跟在梅格母女身后，听着梅格妈妈一直路唠叨，怪不得梅格傻，梅格妈妈也是傻的。

　　院子里只剩下抱着罗德的梅尔希，一定紧盯着大丫的安妮，简达是最轻松的那一个，她搬出小凳子坐下来：“我们要用这头驴子换你的女儿。”安妮将驴子系到磨坊门口，驴屁股上面有一块印章，上面模糊看出一个斧子的痕迹。

　　“哦，大人，这个要等我家当家的回来才能决定。”梅尔希算计着这头驴子的价格，十个银德里还是二十个银德里？太少了，她们那么喜欢大丫，一定愿意为大丫付出更多。可惜大丫现在太小，她要是再大一点，能干的活再多一点她也好多要一些。梅尔希紧盯着驴子，她必须留下驴子，无论赛德说什么，她都要劝赛德留下驴子。

　　“你别急，先听我说。”简达看着梅尔希连一杯水也端不出来，估计中午只能用黑面包招待她们了。简达微笑着说：“这是冒险者公会的驴子，我可以和你签订契约，只有你才能使用，任何人不得对其进行买卖。”简达停了一会，等梅尔希想明白她的话才继续说：“也就是说这是完全属于你一个人的驴子，你的丈夫无权处理，他不能再卖掉你的驴子。”

　　简达早已将赛德一家的状况打探得清清楚楚，赛德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完全担不起一头家，梅尔希是赛德自己找的老婆，赛德父母对她虽然不坏但是也并不满意。梅尔希在娘家是拖油瓶，从小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极会察言观色和保护自己。梅尔希看上赛德，就是因为赛德是磨坊唯一继承人，她嫁给赛德肯定会吃穿不愁，只是她没想到赛德不仅懒更是贪杯，好在赛德还没有糊涂到把磨坊卖了让全家人流离失所的地步。

　　梅尔希默默听着，她听到完全属于她一个人的驴子时，眼睛更亮了，有了驴子，她不用推磨不说，以这头驴子的健壮程度，一天至少能磨出三袋麦子出来，一袋麦子五个铜子，一天就是十五个铜子，赛德一天只要五个铜子，她还有十个铜子。她的罗德天天可以喝牛奶不说，她也可以吃上白面包。梅尔希心里很满意，但是她很快清醒过来：“大人，你怎么能保证？”

　　“这个你放心，”简达知道梅尔希上钩了，她让梅尔希看向驴屁股：“看到那个印章了吗？谁敢贩卖这样的驴子会立刻被抓起来流放。你知道流放是什么吧？”简达反问了梅尔希一句，也许梅尔希更希望赛德被流放也说不定呢。

　　“啊，大人，我知道的。”梅尔希抱进了罗德，她一点也不想赛德出事。她小声说：“可是，大人，我说的话赛德不会信的。”

　　“你同意了就好，我们会留在这里等你丈夫回来。”简单抬头看向有些灼热的红日，“毕竟切结书要你们夫妻俩同时签字才行。”

　　“大人，我们不会写字。”梅尔希稍微放心了一点，又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她甚至不知道赛德会不会写字。

　　“这个你不用担心。”简达并不怕这个，冒险者公会的切结书，还没有谁敢造假，更没有谁傻到去找冒险者公会的麻烦。

　　赛德踩着夕阳的余晖回到磨坊，这一次他又见到了那两个女人，罗德在梅尔希怀里睡着了，小手指头伸进嘴巴里，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大丫也在一个红头发女人怀里睡着了，她脑袋上的伤变成了青紫色的淤青，红头发女人正小心地用手指头轻轻按揉她的伤痕。

　　“大人，日安。”赛德走了进来，他不知道在高兴什么，伸手推醒打瞌睡的梅尔希：“快去买点白面包会来，还有酒，我要招待两位大人。”

　　“不用了。”简达站起来，她目光冷冷地盯住赛德，直接将赛德钉在了原地讷讷不敢言。大丫听到赛德的声音张开眼睛，她从安妮怀里站起身，小心地挪到梅尔希面前，不知道赛德接下来要干什么。

　　简达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我们要你的女儿，你开个价吧。”

　　赛德看看简达又看看脚边的大丫，他询问似得看向梅尔希，梅尔希点点头又摇摇头，她不知道这两个女人什么意思，难道那头驴不是大丫的价格？赛德在心里拼命默算着，他要提多少钱合适？赛德低着头，大丫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这两个女人——赛德想着这些天他向别人打探的消息，这两个女人不是普通贵族，她们是冒险者，还有一个可能，她们是长寿种。花之国人人都知道长寿种有起死回生的灵药，他要是有一颗岂不是长生不老了？赛德只觉得心跳加速，他喉咙发干，那句“我要长寿种子”憋在嗓子里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简达看着赛德眼珠子乱转，脸色涨得通红，神情也莫名变得激动。她知道赛德这些天一直在打探冒险者侍从的消息，她让人放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给他。赛德听了不知道怎么想，一会高兴一会烦恼，这几天他还去过冒险者公会大厅，只是他不敢和任何人说话。

　　“你也知道了，冒险者侍从一旦跟随冒险者出去是会丧命的。”简达声音清冷舒缓，很快把赛德从幻想中惊醒过来，他惊出一身冷汗，这些女人不是普通人，更不可能是温柔善良的长寿钟，她们是会杀怪物的冒险者，红日城的贵族也不敢冒犯她们。赛德看到两个女人腰间都有佩剑，上面没有任何装饰花纹，黑黝黝的剑身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生命。赛德往后退了一步，离两个女人远一点，他看向梅尔希，这个女人一点也不惊慌，她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大人想要大丫去做冒险者侍从呢。”梅尔希现在有点庆幸没有给大丫取名字，她听说冒险者侍从是要和家里断绝全部关系。梅尔希不像赛德能够出去打探消息，她让加里奥去西市打听消息，加里奥告诉她冒险者侍从完全属于冒险者，只能听冒险者的命令。

　　“冒险者侍从！”赛德终于能够发出声音，这个白头发女人太可怕了，她移开目光赛德才觉得人气重新回到他身上。这几天他看到不少冒险者侍从，大多是小男孩，腰间居然也佩着一柄小剑，比贵族家少爷还威风，听说冒险者随便丢给他们的赏钱都是银德里。赛德咬咬牙，他一狠心闭上眼睛说：“金德里，十个金德里，你们把大丫带走，还有我们要去看大丫头，十天看一次，不，一个月看一次，半年，一年看一次。”赛德声音越来越低，他冻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这两个女人都是怪物。

　　“你——”梅尔希咬了一下舌头，把“你疯了”给咽了下去，她小声重复着：“十个金德里？”梅尔希转头看向那两个女人，一头驴子比起十个金德里，那也太少了些。梅尔希完全忘记了赛德告诉过她一头驴子值一个金德里，金德里什么样，梅尔希从来没见过，磨坊经营最好的时候，家里也不过几个银德里。罗德被梅尔希忽然用力箍住，他不舒服地扭扭身子，一把扯住梅尔希的头发，梅尔希被扯痛清醒过来，她抓住罗德的手，一时不知道什么想法。院子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寂静，大丫紧张地看看赛德，又看看梅尔希，她不知道金德里是什么，也不知道冒险者侍从是什么，但是她明白，简达奶奶是要将她从磨坊带走，爸爸想要卖了她，妈妈想要驴子，她悄悄往安妮那边挪了挪。

　　赛德紧张地看了两个女人一眼，他抓住梅尔希胳膊的那只手微微有些颤抖，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赛德，不要怕，冒险者有的是金德里。”好久没有听到任何回答，梅尔希知道赛德这个价格那两个女人不同意。她十分害怕那头驴子也要被牵走，下午她已经试了一下，驴子很健壮，很快就把她上午剩下的半袋面粉磨完了。现在磨坊里有三袋磨好的面粉，她想要留下驴子。梅尔希轻轻抬起头，她眼圈红红地叫了一声：“赛德亲爱的。”她想让赛德降一点价。

　　赛德被梅尔希拉进房间，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将罗德放进赛德怀里：“赛德亲爱的，当年母亲只要求我带十个银德里的嫁妆就同意我们结婚。大丫还不到九岁，能卖十个银德里就不错了，十个金德里？你是疯了吗？”

　　赛德放下罗德，他抹了一把脸，汗湿的额头提醒他简单是多么可怕的女人。赛德喃喃地说：“我是疯了，你没去过冒险者公会，那里又高又大，人人穿着发光的衬衫，锈着金线的斗篷。”

　　“十个金德里，不，只要一个金德里我就愿意跟着那些大人走了。”梅尔希抱起罗德，她还在想怎么劝说赛德。

　　“一个金德里就能买一头驴，你看看你，哪里比得上一头驴？”赛德鄙视地看了梅尔希一眼，他刚才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十个金德里这样的话，现在不敢出去面对简达和安妮。

　　“一头驴子值一个金德里？”梅尔希盯着赛德，她知道磨坊曾经有一头驴被赛德卖了，一个金德里，赛德就这么把一个金德里花光了！梅尔希心头滴血，她想起磨坊里的驴，无论如何她也要留下驴子，那个女人说过了，驴子完全属于她，赛德不能动她的驴子。她低头笑了一下，依偎在赛德身边：“亲爱的，你也说我值不了一头驴子，大丫难道比一头驴子更值钱吗？咱们要一头驴子吧，十个金德里那是傻话，你看大人根本不搭理咱们。有了驴子，磨坊一直能出面粉，父亲给你留下一头驴子，咱们也给罗德留下一头驴子好不好？”梅尔希把罗德再次塞到赛德怀里，罗德白嫩的小脸对着赛德“爸爸爸爸爸爸”叫着，稚嫩的童音打动了赛德。

　　“好，我们要一头驴子。”赛德抹了一把脸站起身，外面两个女人已经不耐烦，看着想要离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