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坊王后》月照水

20、交易（5）

　　第二天赛德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梅尔希不敢让大丫叫梅格过来，只能自己推磨。她看着大丫：“你也快九岁了，天天就知道吃吃吃，怎么就不长个子呢？”

　　“妈妈，明年我就能帮你推磨了。”大丫踮起脚尖，努力向上，她的肩膀已经到了推磨那里，明年一定可以推得动石磨。她想起安妮的话轻轻地问：“妈妈，你想要一头驴子吗？”

　　“想，我做梦都想要一头驴子。”梅尔希眼中闪着奇异的光，“你还记得吗？奶奶就有一头驴子，一天能磨三袋面粉。那个时候我们天天有肉吃，你父亲有酒喝，从来不打人。”

　　“妈妈，你会拿我换一头驴子吗？”大丫不知道怎么有些难过，她轻声问。

　　“人呢？”赛德拎着罗德的后背，站到院子里喊道，梅尔希连忙跑出来，她紧张地看向赛德：“怎么了？”

　　“罗德尿了。”赛德把罗德塞到梅尔希怀里，“早餐吃什么？”

　　梅尔希扯下罗德的尿布挂在木栅栏上面晒着，又跟着赛德回到屋里，她小声说：“赛德，罗德要喝牛奶。”

　　“你自己想办法。”赛德烦躁地说，“快点把面粉磨好，我要送去面包店。”

　　“现在才是上午。”梅尔希犹豫了一下，赛德今天就要把面包店的钱花光吗？梅尔希低着头，下午她要想办法叫梅格过来，她一个人没办法磨出来两袋面粉。

　　“快去。”赛德把罗德从她怀里拉出来，放到一边玩。

　　“哦，好。”梅尔希站起身，她在心里想着一定要想一个办法。梅尔希摸摸肚子，停下了脚步，她转回身对着赛德说：“赛德亲爱的，我好像怀孕了。”

　　赛德抬起头盯着她尚扁平的肚子说：“别耍花招，快去磨面粉。”梅尔希只得继续去磨面粉。

　　“你看看你有什么用，我要是有一头驴子就好了。”梅尔希推了大丫一把，“去看着你弟弟，不要让他摔了。”

　　大丫蹲在罗德身边，罗德一把抓住她的头发使劲揪着。大丫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敢拿开罗德的手，只能低下脑袋，把头塞到罗德怀里，任由罗德抓她的头发玩。赛德一把拎起罗德：“你也是个傻的，不知道疼吗？”

　　赛德狐疑地看着大丫，小时候明明挺机灵的一个孩子，怎么越长大越呆了。他知道梅格是个傻子，大丫该不会也傻吧？她想到大丫总是扑到梅尔希身前挡他的拳头，别人家的孩子躲着大人的拳头，大丫反而上赶着挨打，傻子可不值钱哟。

　　“赛德，面粉磨好了。”梅尔希拍打着粉尘从磨坊出来。赛德扛着面粉走向面包店，梅尔希抱着罗德跟在他身旁：“赛德，罗德还没有吃早餐呢。”

　　大丫看着赛德和梅尔希的背影，她忍不住再次来到安妮昨晚出现的地方，抱着脑袋蹲下来。一个人站到了她的面前挡住了红日的光，大丫抬起头，是安妮，她忍不住小声叫了声：“妈妈。”

　　“来，喝牛奶。”安妮拿出一瓶牛奶，她还拿着一个纸袋，里面是牛油饼干的香气。大丫立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她太久没有吃过早餐了，吃了两块牛油饼干才打了个饱嗝。

　　“好了，我们等饿了再吃。”安妮把纸袋塞进她手里，“去找你的朋友梅格和加里奥一起吃。”

　　大丫抬起头看向安妮，她举着手里的饼干袋，这一整袋全部给她？安妮点点头：“去吧，和朋友一起吃。”

　　大丫站起身来，她往安德里肉铺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安妮站在原地对着她挥手：“去吧。”

　　大丫向前走了两步又跑回来，她抱住安妮的大腿：“你不会不见的，对不对？”

　　安妮弯下腰对她说：“对，我会一直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大丫伸出手摸摸安妮的衣角，她拉着安妮的手：“你保证。”

　　“我保证。”安妮蹲下来，“我保证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

　　大丫看着安妮，她往安德鲁肉铺走两步就回头看一眼，就这样三步一会头，一直走到安德鲁肉铺。梅格早早从门槛上站了起来，她笑着对安德鲁说：“大丫来了，我要去玩。”

　　“哎，梅格，等一下，这孩子怎么跑这么快？”梅格妈妈从柜台外面走出来，她只看到梅格和大丫手拉手，两个人手拉手叽叽咕咕说着什么。梅格妈妈忍不住跟在梅格身后，她要看看梅格每天都跟着大丫干什么，天天惦记着出去。

　　梅格和大丫手拉手一直走到加里奥院子里，梅格在院里里跳格子，加里奥推着手推车正从巷子口走回来。梅格妈妈看到加里奥放好手推车，他打开门走进屋子，不一会端出一个盘子，里面是一堆黏糊糊的炖菜，她总算知道梅格嘴巴上经常黑乎乎的一圈是什么了。

　　大丫举着一个纸袋，她听不清大丫在说什么，只见加里奥和梅格都抢着纸袋，三个脑袋抵到了一起，不一会梅格拿出一块巴掌大金黄色的小饼。梅格妈妈看到梅格三口两个吃完小饼，又拿了一个，加里奥和大丫只吃了一个就停下来，他们笑眯眯地看着梅格继续吃。大丫和加里奥坐在地上摊肚皮，只有梅格，又在院子里玩起了跳格子，怪不得梅格总是惦记着出来找大丫玩，又每天回来饿得要死，梅格妈妈摇摇头往回走。

　　安德里站在肉铺口递了一块牛腩给她：“把这个送给加里奥。”

　　“你知道梅格总是在他家吃东西？”

　　“咱家丫头从来没有消停的时候，肚子饿得比一般孩子快，加里奥和大丫手里有口吃的都省给她。”安德鲁指指杂货店的方向，“小加里奥隔三差五总是去买一个铜子糖，一个铜子三块，他总是等梅格一起吃。”

　　梅格妈妈拎着肉往加里奥家里走去，路上她碰到了抱着儿子的梅尔希，她对着梅尔希说：“梅格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梅尔希吓了一跳，她连忙说：“我喜欢梅格来玩，大丫一个人在家也是淘气。”

　　“梅格在家也是淘气。”梅格妈妈笑了下，“她和大丫倒是好。”梅格妈妈决定明天梅格再去梅尔希家，给她带两根烤肠过去。梅格妈妈看到梅尔希手里的篮子，里面只有几块黑面包，罗德手里倒是抱着一个奶瓶，她想到大丫举着的纸袋，赛德虽然总是喝酒，有时候还会打人，梅尔希对两个孩子还是好的。

　　梅尔希和梅格妈妈在巷子口一起走过来，梅尔希一眼看到了她家院子门口站着上次来过的两位女人和一头健壮的驴子。她眼前一亮，快走两步上前：“日安，大人。”梅格妈妈也看到了这两位腰间佩剑的女人，她跟着梅尔希行礼，心里暗自琢磨“这是梅尔希那头的亲戚还是赛德家的？”梅格妈妈故意放慢了脚步跟在梅尔希身后，她听安德鲁说过，大丫很得两位女冒险者大人的喜欢，她的耳朵一直竖得高高的，想要听听她们说什么。

　　梅格在院子里跳格子，她看到妈妈立刻安静下来，垂着手站到一边，加里奥和大丫也跟着站了起来，梅格妈妈做得一手好烤肠，他们可没少吃。三个孩子也看到了简达和安妮，加里奥转过头看看大丫，又转过头去看那两位冒险者和她们身后长耳朵动物。

　　“那是什么？”梅格吮吸着手指头，她只认识牛，还是死的。

　　“我知道，那是驴子。”加里奥看了又看，西市有牛车也有驴车，牛叫起来哞哞哞，驴叫起来嘎嘎嘎。大丫心头一紧，她看着和安妮差不多高的驴子，梅尔希一直围绕在驴子周围，妈妈更想要一头驴子而不是她。

　　“大人，请进。”梅尔希打开院子，她看向安妮牵进来的驴子，双眼忍不住放光，她看了一眼又一眼，驴子皮光毛滑，腰粗腿壮，是头上好的驴。

　　梅格妈妈跟着走了进来，三个孩子手拉手也走了进来，驴子个头很高，梅格妈妈将三个孩子拉到一边：“这可是驴子，你们离远一点看。”

　　“驴子好吃吗？”梅格喜欢吃肉，这么高一头驴子，得有多少肉啊。

　　“这可不是吃的，驴子能拉磨。”简达啪啪拍着驴屁股，紧实的肌肉线条显出这是一头健壮年轻的驴子。

　　“拉磨？”梅格不明所以。

　　“就是推磨啦，大丫家里有磨坊。”梅格妈妈不好意思地替梅格描补，她不希望冒险者大人觉得梅格是个傻子。

　　“推磨？我也会！”梅格骄傲地弯起胳膊，“我力气大。”梅格妈妈奇怪地看着她，又转头看向梅尔希。

　　梅尔希连忙笑着说：“梅格力气最大了，她最喜欢和大丫玩推磨游戏，每次我磨完面粉，她们总要推两圈，哎呦，幸亏面粉早装好了，梅格啊能把磨盘推飞。”梅尔希尴尬地笑着，她跟在梅格身后，推推大丫：“去，带着梅格玩游戏吧。”

　　梅格妈妈站在磨坊门口，看着梅格和大丫一起推着空磨，石磨发出轻快的声响，梅格和大丫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妈妈，看，快！”梅格妈妈狐疑地看看梅格，她走上前推了两下，推磨需要一点力气，这点力气对梅格来说的确算不上什么。梅格妈妈把梅格拉出来：“你这丫头，可不能这样空着推磨完，石磨好贵的，玩坏了你爸可赔不起。”

　　“我也就给她们玩两下。”梅尔希尴尬地笑着，她有些僵硬地说：“上面全是面粉我可不敢让她们玩，梅格看到吃的都要抓，每次我都是磨完面粉才放她们进来呢。梅格喜欢罗德，我磨面粉，她和大丫一起帮着我看罗德呢。”

　　“哎呦，你可不能让梅格看孩子。”梅格妈妈连忙抓住梅格的手，她有些懊恼：“梅格连自己的弟弟也看不好，她就是喜欢大丫。”梅格力气大，经常把自己的弟弟提起来甩着玩，每次看到梅格这样，梅格妈妈就担心她把弟弟摔了，罗德可是赛德和梅尔希的心头肉。

　　“我拎妹妹。”梅格从来没有拎过罗德，她忍不住纠正妈妈。

　　“什么妹妹？你可不能拎大丫。”梅格妈妈吓了一跳，梅格每天究竟在玩些什么？

　　“加里奥的小妹妹。”大丫小声提醒梅格妈妈。

　　“哎呦，哎呦，我头疼。”梅格妈妈抚着脑袋，加里奥妈妈和梅尔希真是大度，她想明天无论如何不能再让梅格出来。

　　加里奥听了梅尔希的话一直盯着梅尔希瞧，大丫羞红了脸，她拉着梅格的手安静地坐到一边。梅格好奇地看着她问：“咱们玩推磨？”梅格妈妈连忙将梅格拉出去，她连连对梅尔希道歉：“我会看好梅格的。”简达和安妮一会看看梅尔希一会看看梅格，梅格很听妈妈的话，哪怕她已经比妈妈个头还高，还是乖巧地任由妈妈将她拉出去，哪怕是个傻子，她依然会依恋听从母亲的话。

　　梅尔希努力保持着笑脸，她对梅格妈妈说：“我喜欢梅格，大丫就是太瘦弱了，她跟梅格在一块玩也能多吃些。你也看到了，家里来了客人，大丫你去买一点熏肉回来，梅格妈妈，待会我给你送钱去。”

　　梅格妈妈拉着梅格的手对着梅尔希说：“一会我让梅格给你送过来。”梅格妈妈看着低下头明显没什么精神头的梅格说：“我回去给梅尔希婶婶拿熏肉过来，你在这里和大丫加里奥再玩一会。”梅格很高兴，拉着大丫的手咯咯笑着，口水流到了衣襟上。梅格妈妈掏出手帕给梅格擦擦嘴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家梅格要是像大丫和加里奥一样机灵该多好啊。

　　加里奥和梅格围着驴子看稀奇，大丫站在安妮身边拉着她的手不出声。梅格一会儿跑到大丫面前一会儿跑到驴子面前，她觉得大丫家今天最好玩。安妮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糖，让大丫和她的朋友们分着吃。大丫、梅格和加里奥坐在磨坊门口，嘴巴里含着糖块，只希望日子永远这样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