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少爷!老爷在议事!”

      “议事咋了?哟,参谋,你这鼻子够灵啊,闻到江湖骗子的味儿了?——” 那声音十足的戏谑。

      陈世襄脸上的算计瞬间化为一片无奈与头疼,他猛地起身想拦,却已来不及。两扇厚重的雕花木门被“哐当”一声撞开,一个身影追着一条矫健的黑色灵缇犬,闯了进来,风风火火,将满室凝滞的空气搅得稀碎。

      “老爹,我才出去几天?您老转头就把德先生赛先生的对头请上门啦?对了,昨儿跟张哥打赌点了天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这债儿子我扛了!”

      闯进来的少年身量颇高,一身裁剪极其考究的灰蓝色呢料立领军装,肩上随意搭着件薄款大衣,手腕上金表晃眼。

      他吊儿郎当地杵在那儿,对着陈世襄就是一顿嚷嚷,浑身上下都写着“暴发户”与“纨绔”两个大字。

      木栖:“……真的不能趁乱撬两块金砖走换积分?”

      系统:“该方案可行性低于阈值,请任务者审慎评估风险收益比。”

      陈世襄压低声音,警告他:“顺儿!休得胡闹!这位是贵客,有真本事的!” 他旋即转向木栖,脸上堆起歉意的笑,“大师您千万海涵!小顽牧顺今朝刚从军校考完试回来,平常被我宠得没边儿了哇!”

      牧顺轻嗤一声,目光挑剔地扫过木栖,明显不信:“哦?大师?那想必是有点真功夫咯?别是光杆司令,跑来充门面……小爷我最恨说谎的家伙。”
      话音未落,原本乖巧盘在他腿边的灵缇犬“参谋”,竟如一道黑色闪电般猛地窜出,直扑木栖脚边,张开利齿森森的口就咬!
      …

      木栖眼皮都没抬,出手如电,精准地一把攥住灵缇犬的嘴筒子,那力道让参谋瞬间僵住。

      她像随手丢开一块布似的,将呜呜咽咽、委屈巴巴的参谋轻飘飘地扔回了牧顺脚边,终于成功地说出了自这位少爷出场以来的第一句话:“让你爹把剧情过完。”

      她本以为这下总算能清净片刻了。

      不想——

      这位牧顺少爷完全无视了他老爹几乎要喷火的眼神和阻拦,非但不气馁,反而眼睛一亮,一个箭步就凑到了木栖身边。

      他微微俯身,声音清亮,带着十足的好奇,问出的问题却像天女散花般毫无章法:“你好生有意思!‘剧情’是啥玩意儿?
      功夫跟谁学的?这身料子哪家铺子裁的?身上带符纸了没?” 显然,他口中的“德先生”与“赛先生”,在他这儿连个响儿都没听见。

      木栖:“........”哪来的祖宗。

      她张了张嘴,正欲出言,后脖颈蓦然发烫。

      牧顺见眼前女子温文尔雅地撩起鬓发,轻轻按着自己后颈。肩颈的线条极为流畅,本应是上好的素描,他内心却突然警铃大作,而脚边的参谋陡然低吼起来。

      吱呀——

      一声刺耳的摩擦,原本紧闭的雕花木窗竟被一股阴风猛地吹开!与此同时,头顶那盏华丽的水晶吊灯“啪”地彻底熄灭,只余下供奉在案头那尊足金佛像周身,勉强晕开最后一圈昏黄、脆弱的光晕。

      参谋的吠叫如同被利刃切断,戛然而止。

      陈世襄死死抱住冰冷的佛像,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兴、兴许是跳闸了!我叫人…阿甲!老今!”
      然而,平日里随叫随到的家丁此刻人间蒸发,死寂中只有他傻儿子的嚎叫:“哪个杀千刀的捂小爷的眼?!大师,是你吧?快给小爷露一手啊!”
      黑暗是恐惧的温床,将人的感官无限放大、扭曲。

      陈世襄清晰地听见珠帘被拨动的声响——嗒…嗒…嗒… 谁的手指一颗一颗捻过玉珠,那声音缓慢、悠长,每一次拨弄都凿在他的神经上,伴随着诡异的回音,如同雨滴坠入深潭。

      这一颗是黔东万山的赤珠…那一颗是南洋的玛瑙…

      声音停下了。

      “祸事不溯因,麻烦自寻人。喏。” 木栖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轻轻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她点燃了那根几乎耗尽她半副身家换来的火把。

      昏黄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她低垂的浓密睫羽,如蝶翼轻颤。秀美的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分不清是嘲讽,还是面对未知邪祟的…一丝兴奋。

      火把爆出火星,光晕收缩的刹那她人也隐没在了黑暗中。

      “大师?你搞什么?我可以出钱,要多少有多少!”陈世襄抖着嗓子大叫。

      “爹,你听。”牧顺拉住陈世襄,示意他安静。

      嗒,嗒,嗒。

      电光石火间,牧顺瞳孔骤缩,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墙上:一…二…三…墙上竟多出一道影子!那团边缘泛红的暗影,正贴在他背后——珠帘的位置——缓缓蠕动,时而探出两根奇长、柔若无骨的手指拨弄珠串。似头部的部位诡异地胀缩变形…

      耳畔传来老爹近乎神经质的抽气声。莫非老爹和这鬼物还有段风流债?…不对!能让陈世襄这般失态,牙缝里挤字:“…放…纱…鬼…”的,绝非寻常。

      陈世襄何人?十八岁闯南洋的老海狼,自诩踏遍归墟之外;四十五岁称霸烟草行当的大鳄。往年道上盛传“动陈爷的货,脑袋留不住”,如今从了良,真假莫辨。

      平时陈世襄说什么也不让他插手家族的生意,难道是因为这鬼?

      牧顺难得动脑,决心先救下老爹再问究竟,他猛拍陈世襄汗湿的后背:“爹!看那鬼影,像不像参谋找食时…”尾音陡然变调。

      陈世襄被他一拍,惊飞的魂儿彻底无踪,扭头低吼:“牧顺!那大师估计是骗子,今儿只有我爷俩了,你还不快.....唔!”

      牧顺僵立原地,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动。

      他不敢回头,只死死盯着墙上三道影子。一道紧贴后背,难以分辨,唯见边缘偶尔逸出黑红触须;一道体积最大——老爹已瘫软倒地,幸而肉厚无声;大师呢?怕是早被吞了。

      奇异的腐臭味在檀香中弥漫,发酵成一种令人肠胃翻绞,几欲呕吐的恶息。

      他肩头蓦地一凉,数根冰凉的手指搭了上来,绝不止十根。

      牧顺苦笑:这能物理超度?小爷我像误入盘丝洞的猪八戒,可惜只有要命的丝,没得美人看。背上不知是冷汗还是其他粘稠之物,湿漉漉地贴着衣物,带来刺骨的寒意。

      死也要死个明白!他心一横,猛地矮身,从怀里掏出驳壳枪,扭身就扣动了扳机!

      砰!

      枪口火光一闪即逝。借着那瞬间的光亮,牧顺看清了身后的存在——好听点叫一段焦枯的树桩,难听点,那就是他娘的一具烧得漆黑的焦尸。

      空洞的眼眶里,碳化开裂的皮肤缝隙中,正缓缓渗出沥青般粘稠腥臭的黑色液体。无数黑红相间的纱线,正源源不断地从那些裂口、从它空洞的眼眶深处疯狂涌出,无穷无尽。

      那颗子弹无声无息地没入了焦尸的胸腔,只在黑暗中留下一个幽深的孔洞。

      牧顺眨了眨眼,目光扫过角落。参谋并没有逃,它在昏暗中僵硬地蹲坐着,一双狗眼里,密密麻麻,塞满了蠕动的纱线,脖子处不断鼓起蠕动的线状包,可想而知他喉咙里也是同样情景……原来如此,不是跑了,是哑了。

      “唰啦——!”

      冰冷的纱线如同毒蛇,瞬间缠紧了牧顺和陈世襄的脖颈!

      那诡异的丝线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他们的口鼻蔓延、钻探!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他赖以保命的驳壳枪,缓慢地从他逐渐麻痹的手中滑落。

      巨大的恐惧像冰水灌顶,浇灭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反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每一次徒劳的搏动都伴随着窒息带来的眩晕和黑暗。

      他的喉骨在哀鸣,肺叶徒劳地抽动却吸不进一丝空气。死亡从未如此清晰、如此具象地扼住了他的命脉。

      该死,也不知道自己和赵家兄弟那场斗鸡局能不能按时赴约。为什么平时没跟老爹请的的老师好好学点真本事?好歹..好歹能让自己多活一会。窒息感撕扯着他的理智,我是不是要死了...?他不甘心就这么狼狈,浑浑噩噩地闭上眼。

      那到底是什么?他自诩标准纨绔,只在乎今朝有酒今朝醉,可他娘的有什么东西迫使他要探明真相。

      是因为老爹吗...?

      “顺啊,你的人生只要顺顺利利就好了....”有人哼着歌,抱着他,柔软温暖的触感无处不在。

      到底是因为谁?!为何让他如此熟悉...甚至慰帖到想落泪。

      可是因为缺氧,视野发黑,他无论如何也够不到眼前模模糊糊的人。

      他尽全力撕扯自己脖颈处的丝线,双目赤红。却终究双拳难敌万手,被钉死在了阎王殿里。

      “刀…刀下留命啊……” 牧顺从被勒紧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脸涨得紫红,“小爷…好歹是澹港市…十里飘香…一号人物……”

      那焦尸般的鬼物似乎还残存着某种意识,回应他的是一阵飘忽不定、充满无尽怨毒与嘲弄的尖利笑声:“命?哈哈哈哈……命——!”

      “好了。找个地方躲起来。” 一道温润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在鬼笑中响起。

      一道修长瘦削的身影如鬼魅般自房梁上轻盈翻落,在与那焦尸鬼物脸贴脸擦肩而过的刹那,木栖快如闪电地将一张明黄的符纸拍在它额头上,动作行云流水间,她顺势抄起牧顺掉落的驳壳枪,对准父子二人“砰砰”就是两枪!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