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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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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子弹贴脸而过,精准地打断了束缚的纱线。
“大师你开枪提前吱声啊!” 牧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得向后摔飞,痛得龇牙咧嘴,一骨碌爬起来,朝着木栖声音传来的方向吼道,“要不是小爷死也要留个全尸脸面,你刚才就在我俩腚上再开俩洞了!”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前方,正好与那鬼物空洞的眼眶“对”上——单方面的死亡凝视。
牧顺;“......”
焦尸鬼自眉心处开始,无声地寸寸化为飞灰。这过程想必痛彻魂灵,它瞬间陷入狂暴,全身黑红纱线疯狂暴涨、扭曲抽打!屋内物件碎裂倾倒之声不绝于耳。
更骇人的是他听见了人类皮肉被生生撕裂的“嗤啦”声,绝非老树皮所能发出!
他只有轻微擦伤,大师更是毫发无损,所以只有可能是.....
牧顺惊愕地向右扭头,只见他老爹陈世襄不知何时已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双目翻白,浑浊的眼白里布满游动的红血丝,正以一种僵硬诡异的姿态,朝着那正在沙化的鬼物挪去!
雪上加霜的是,那沙化仅仅蔓延到鬼物腰部,便顽固地停滞不前了。
木栖微微侧目瞥向陈世襄异动的脖颈,牧顺却已毫不犹豫动了手。他暴起一拳狠狠砸在陈世襄脸上,趁其僵直的瞬间,一把扯下老爹脖子上的粗大金链,以惊人的速度将他牢牢捆缚在沉重的太师椅上,正对着那半焦半沙的恐怖鬼脸!
那鬼倒也奇怪,矛头始终对着陈世襄,纱线跟不要命一样往他身上钻。
“对不住了老爹,” 牧顺喘息着低语,“千万别是个女鬼……这种后妈我可消受不起。”
摇曳火光中,他抬眸,原本阳光俊朗的面容无端透出杀伐之气,恰好撞上木栖略显古怪的目光。
她问:“他真是你生父?”
牧顺:“…大师!还有符没?我爹劲儿贼大!”
大师:“啊,没了。穷。”
牧顺破音:“那玩什么?!符纸要钱我现在给!”
一摸口袋,只掏出几根张牙舞爪的纱线。
牧顺:“……”
木栖不再逗他,语速飞快:“去站到你父亲的佛像前!忏悔一件你做过的恶事!滚也好走也好都只能是七步到位!”
“那你呢大师?!” 牧顺捂着口鼻,连滚带爬地扑向佛像的位置,途中险之又险地避开数道抽来的纱线。然而脚下猛地被一根潜伏的纱线一绊,他整个人“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佛像前,倒像是给佛祖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木栖本以为以牧顺的性子,此刻定会骂骂咧咧拖延时间,没想到他竟一声未吭,只是死死盯着佛像。倒还有几分急智。
不过她心知肚明,忏悔的内容无关紧要,关键是他所站立的方位。
木栖飞快地翻过手腕,检查了一下手臂上被纱线擦过的伤口——很好,暂时还没有线。她身影一晃,如离弦之箭般射向门口!
“大师!你别跑啊!!” 牧顺回头瞥见这一幕,惊得目眦欲裂,心瞬间沉入谷底。
他只能乐观地自我安慰:这鬼杀人挺利索,应该不怎么疼。大师这是学曹植七步成就断头诗?不成功便成仁?
木栖的身后,是颜色最深、最为凝练的几条纱线,边缘闪烁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狂袭而来。
然而,这些致命的纱线却在离她咫尺之遥处,被一堵无形之墙骤然阻隔——
“怎么不追了?” 木栖猛地刹住脚步,在门口霍然转身,眉梢扬起,右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抓住了珠帘最中央那根串联的绳索,狠狠向下一捋!
哗啦啦——!
大珠小珠如骤雨倾泻,噼里啪啦砸落一地。赤红的朱砂颗粒随着珠串的崩散飞溅开来,星星点点沾染在木栖素色的衣袍和苍白的脸颊上,如同溅落的血点。
她望着那些碰到朱砂便消融殆尽的纱线,弯起眼角。
“一开始……薅珠子的是你!” 牧顺脑中灵光乍现,失声惊呼。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脚下。
以他跪倒的位置为起点,无数道细密的、流淌着纯正佛力的金色光线正急速蔓延开来,瞬间在地面交织成一个繁复玄奥的图案,恰好将那半身沙化、半身焦黑的厉鬼死死禁锢在阵图中央!
那阵图....很是熟悉。瞧着像他每次归家会见到的东西。
而木栖先前洒落的鲜血——正是她方才疾奔时留下的痕迹——此刻竟在地面上清晰地勾勒出北斗七星的形状。此刻,那北斗七星的七处星位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璀璨金光!
阵中的厉鬼发出凄厉到非人的惨嚎,仿佛意识到已堕入绝境,周身黑红纱线疯狂暴涨,试图做最后的反扑,同时,一股灼热气息猛然爆发!
“啊——!” 牧顺首当其冲,被狂暴的能量余波掀飞,惨叫着滚倒在地。
陈世襄的情况更是危殆,那厉鬼最后的怨毒全部倾泻在他身上,此刻他整个面部都已被蠕动的纱线覆盖,七窍流血,翻白的眼珠在纱线下绝望地滚动。
木栖却对这一切恍若未闻。她毫不在意地抹去唇边溢出的鲜血,甚至带了点止不住的笑,顺手将鲜血与满掌沾染的朱砂混合在一起。
对,就是这样。
她步履沉稳,每踏出七步,便屈指弹出一颗混合着血与砂的赤珠。
嗒!嗒!嗒!
每一颗赤珠落下,都精准地嵌入阵图的关键节点,那阵中狂暴的厉鬼便如同被抽去脊骨般,痛苦地萎靡一分,嘶嚎也虚弱一分。
直至木栖最终站定在厉鬼正前方。漫天狂舞、试图噬人的纱线在金光与赤珠的威能下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迅速消融。她琥珀色的眼眸亮的吓人,抬手,将最后两颗饱含血液与朱砂法力的赤珠,狠狠塞进了厉鬼那不断渗出黑液的空洞眼眶!
“呃啊啊啊——!”
厉鬼发出濒死的尖啸。那最后几根离木栖咽喉仅剩半寸的纱线骤然僵直,它焦黑的躯体上,每一道裂开的缝隙都迸射出刺目的红光和诡异的青紫色烟斑!它一寸一寸地扭转那颗几近沙化的头颅,嘶哑怨毒地诅咒:“丑时……星斗落尽……便是你陈家……开匣之日……”
然而,它听到的,却是这个以陈家绝户阵法困杀它的女子,冷淡地回答:
“我不是陈家的。”
“......”
厉鬼最后残存的意识似乎被这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彻底击溃,嘶吼戛然而止。
构成它躯体的焦炭、纱线、怨气在金光与朱砂的净化下,如同被风吹散的沙堡,无声无息地彻底消融,只余下点点带着焦臭的灰烬,在死寂中缓缓飘落。
水晶吊灯如常地亮了起来,外头的雨声如常地传进室内,除却珠帘有一条变秃,家具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地上多了几行烧焦的痕迹与血迹。
木栖沉默了片刻,才想起角落里还有位未来的金主没料理。
陈世襄瘫在太师椅上,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抽搐,五官正被蠕动的纱线一点点侵蚀覆盖——她猛地转头,对刚喘匀了气的牧顺喝道:“去!让管家备火盆,清水,朱砂,止血药和绷带!送到门口,不许进来!”
牧顺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冲出门外,草草吩咐完管家,便杵在原地,眼神空洞,大脑一片茫然。
我是谁?我在哪?我刚才……都经历了些什么?我信奉的德先生和赛先生呢?这玩意儿它不讲道理啊……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找回一点实感。
好歹也算见过大场面了不是?这经历说出去,够吹半辈子……
“鬼也灭了……哈哈,能奈我何……嘶……”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底翻涌的后怕,却被门外骤然灌入的风呛得一个哆嗦,“……这鬼天气,怎么突然这么冷……”
对,一定是降温了。
他努力说服自己,转身就要回那间还残留着檀香与焦臭的屋子,至少里头还有点人气。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梅开二度。
参谋,那条本该在混乱中消失的灵缇,此刻正悄无声息地蹲在走廊幽暗的转角处,一双满是纱线的眼睛,静静地、直勾勾地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