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青柠味的糖》宗昀

12、第 12 章

　　期末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天，沈潇桐在初一2班的教室里整理书包，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蹦蹦跳跳地来到她桌前。

　　“潇桐，暑假打算去哪玩啊？”于瑜——被沈潇桐亲昵地称作“鱼儿”的女孩——歪着头问道，眼睛笑成两道弯月。

　　“还没想好呢。”沈潇桐拉上书包拉链，“可能要回铁岭奶奶家住几天。”

　　于瑜是沈潇桐在班里最要好的朋友，两人从三年级开始就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虽然沈潇桐和苏馨恬、辛瑾瑜的三人小组很亲密，但和于瑜的友谊又是另一种感觉——更轻松，更随意，不需要讨论深奥的历史或人格理论，只需要分享最普通的少女心事。

　　“那你回来记得找我玩！”于瑜掏出手机，“对了，我妈妈新买了一台拍立得，下次我们可以一起拍照。”

　　沈潇桐点点头，拿出手机查看消息。置顶的聊天框里，辛瑾瑜和苏馨恬都在学习小组的群里发了暑假计划。她注意到辛瑾瑜的头像换成了他获奖的那台收音机。

　　“又在看你们那个学习小组的群啊？”于瑜凑过来瞥了一眼，“说真的，我觉得辛瑾瑜对你有意思。”

　　沈潇桐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了：“别瞎说！”

　　“我可没瞎说。”于瑜得意地晃着脑袋，“每次他来我们班找你，眼神都不一样。而且我听说，他为了和你一起上托管班，特意跟他妈妈争取了好久。”

　　沈潇桐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我表姐和他住同一个小区啊。”于瑜压低声音，“我表姐说，辛瑾瑜的妈妈本来想给他报个物理竞赛班的，但他坚持要上原来的托管班。”

　　沈潇桐感觉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辛瑾瑜确实提起过物理竞赛班的事，但当时他说的是“那个班太无聊了，还是托管班有意思”。

　　现在想来，或许不只是因为“有意思”。

　　---

　　暑假正式开始的第一周，沈潇桐如约回了铁岭奶奶家。奶奶住在郊区的一个老小区里，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草，夏天时尤其郁郁葱葱。

　　到达的当天晚上，她收到了辛瑾瑜的消息：“到奶奶家了吗？一切都好？”

　　沈潇桐回复了一个笑脸，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奶奶家的葡萄架结了好多葡萄，记得你说过想吃新鲜的葡萄。”

　　消息发出去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那是两个月前的一次闲聊，辛瑾瑜偶然提到从来没吃过直接从藤上摘下来的葡萄。没想到她一直记得。

　　辛瑾瑜的回复很快来了：“你还记得啊。真希望能尝尝。”

　　接着是一张照片，他爷爷的笔记本摊开在书桌上，旁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在整理爷爷的日记，发现了很多有趣的故事。等你回来讲给你听。”

　　沈潇桐看着照片，忽然很想念他专注讲故事时的样子。她打开相机，拍了一张奶奶家葡萄架的照片发过去：“先让你眼馋一下。”

　　那个晚上，他们断断续续地聊了很久。辛瑾瑜分享着他整理日记的进展，沈潇桐则描述着奶奶家的小院。隔着屏幕，她仿佛能看见他打字时微微上扬的嘴角。

　　---

　　回到沈阳的第二天，于瑜就迫不及待地来找沈潇桐，手里果然拿着一台粉色的拍立得。

　　“快来试试！”于瑜兴奋地拉着她在小区里拍照，“我要把暑假作业都做成相册，气死那个总说我作文写得烂的语文老师。”

　　沈潇桐被她的活力感染，两人在小区里拍了一整卷相纸。最后一张，她们并肩坐在秋千上，于瑜搂着沈潇桐的肩膀，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这张送你。”于瑜把照片塞给她，“纪念我们友谊长存！”

　　照片上的她们身后，恰好是小区里那棵最大的槐树。沈潇桐小心地把照片收进手机壳里，决定把它珍藏起来。

　　下午，她要去学习小组聚会，于瑜得知后眨眨眼：“替我向辛瑾瑜问好哦！”

　　沈潇桐红着脸推了她一把。

　　---

　　学习小组的暑假第一次聚会选在了市图书馆。沈潇桐到的时候，辛瑾瑜和苏馨恬已经在了，桌上摊着几本暑假作业和参考资料。

　　“潇桐！”苏馨恬招手让她过去，“快来看，辛瑾瑜把他爷爷的日记整理成册了。”

　　辛瑾瑜面前放着一本装订精美的册子，封面上是他亲手写的“延安记忆（二）”。看见沈潇桐，他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这是续集？”沈潇桐在他身边坐下，小心地翻开册子。

　　“嗯，主要记录了爷爷在抗大学习时的经历。”辛瑾瑜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里面有很多有趣的故事，比如他们如何用自制的墨水写字，如何在空袭时坚持学习...”

　　沈潇桐专注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些问题。她注意到辛瑾瑜在讲解时，总会不自觉地用手指轻敲桌面，那是他兴奋时的小动作。

　　休息时，苏馨恬去洗手间，桌前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辛瑾瑜突然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纸袋：“给你的。”

　　纸袋里装着手工制作的葡萄干，旁边还有一张字条：“虽然吃不到新鲜葡萄，但这是奶奶用自家种的葡萄晒的，希望你喜欢。”

　　沈潇桐尝了一颗，甜味在口中漫开：“谢谢，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辛瑾瑜低头整理着桌上的书本，耳根微微发红。

　　那一刻，沈潇桐忽然理解了于瑜的话。也许，辛瑾瑜对她确实有些特别。但就像这夏日的微风，恰到好处，不必言明。

　　---

　　八月中旬，沈阳迎来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一天下午，于瑜约沈潇桐去商场避暑，却在商场门口意外遇见了辛瑾瑜。

　　他一个人站在阴凉处，手里提着一个小袋子，看见她们时明显愣了一下。

　　“好巧。”他走过来，目光在沈潇桐脸上停留了片刻，“我来帮奶奶取修好的收音机。”

　　于瑜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沈潇桐，然后笑嘻嘻地对辛瑾瑜说：“我们要去吃冰淇淋，一起吗？”

　　辛瑾瑜看了看沈潇桐，点点头：“好啊。”

　　三人坐在冰淇淋店里，于瑜故意选了靠窗的位置，让沈潇桐和辛瑾瑜坐在一侧。沈潇桐紧张得手心冒汗，辛瑾瑜却显得很从容，自然地帮她拉开了椅子。

　　“听说你下学期可能要回延安了？”于瑜一边舔着冰淇淋一边问。

　　辛瑾瑜手中的勺子顿了一下：“可能吧，还没最终确定。”

　　“那太可惜了。”于瑜叹了口气，“我们潇桐会想你的。”

　　沈潇桐在桌下轻轻踢了于瑜一脚，脸上烧得厉害。

　　辛瑾瑜看了沈潇桐一眼，轻声说：“我也会想...想大家的。”

　　那一刻，沈潇桐注意到他用了“大家”，但眼神却分明只看着她一个人。

　　吃完冰淇淋，辛瑾瑜说要回去了。临走前，他把一个小纸包塞给沈潇桐：“奶奶新晒的杏干，尝尝看。”

　　等他走远，于瑜兴奋地抓住沈潇桐的手：“看吧！我就说他喜欢你！”

　　沈潇桐握着手心里还带着温度的小纸包，心里泛起涟漪。但她很快摇摇头：“他只是把我当好朋友。”

　　于瑜撇撇嘴：“你就自欺欺人吧。”

　　回家的路上，沈潇桐一直在想辛瑾瑜那个眼神。温柔，克制，又带着些许欲言又止。就像夏日的蝉鸣，喧嚣中藏着只有懂得人才听得懂的旋律。

　　她拿出手机，给辛瑾瑜发了条消息：“杏干很好吃，谢谢奶奶。”

　　他的回复很快来了：“奶奶说欢迎你随时来家里玩。”

　　沈潇桐把手机贴在胸口，感受着心跳的节奏。不管未来如何，此刻的温暖是真实的。而对十三岁的她来说，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