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门见》雾灯k

2、我当真了

　　第二章：我当真了

　　第二天，江让几乎是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的。

　　昨晚他翻来覆去没睡好，脑子里一会儿是许薇薇收到情书后惊喜的笑脸，一会儿是裴言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两种画面交错闪现，搅得他心神不宁。他甚至还做了个噩梦，梦见裴言拿着那封粉色的信，站在升旗台上对着全校朗读，底下哄笑声震天。

　　“操……”他低骂一句，把脸埋进臂弯里，趴在桌子上装死。

　　早读课的嗡嗡声像是背景噪音，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耳朵却像装了雷达，精准地捕捉着教室后门的动静。

　　裴言还没来。

　　这不太寻常。裴言是标准的优等生，从不迟到早退。

　　直到早读课快结束，那个熟悉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口。裴言依旧是那副样子，校服穿得整齐，步子不疾不徐，只是脸色似乎比平时更白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放下书包，坐下，拿出课本。一系列动作流畅自然，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他甚至没有看江让一眼。

　　江让悬着的心落下去一半。看来没事？那家伙可能根本没发现，或者发现了也懒得管，随手把信交给许薇薇了？

　　他偷偷瞄向隔壁组靠前的位置，许薇薇正低着头认真早读，侧脸恬静，看不出什么异常。

　　也许……真的成了？

　　这个念头让他精神一振，连带着看裴言都觉得顺眼了不少。他甚至在心里默默给裴言道了个歉（虽然只有一秒），决定今天暂时不找他麻烦。

　　一上午的课，江让都上得心不在焉。数学老师讲的函数图像在他眼里扭曲成了问号，英语单词蹦进耳朵又原样蹦出去。他时不时偷瞄裴言，又飞快地移开视线，再装作不经意地看看许薇薇。

　　裴言始终很安静，听课，记笔记，偶尔回答老师提问，声音清冷平稳。许薇薇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现。

　　平静，太平静了。

　　平静得让江让刚刚落下去的心又慢慢提了起来。这不像裴言的风格。以那家伙的细致，不可能没发现书包里多了个不属于他的、还是粉色的东西。他既然发现了，为什么毫无反应？

　　中午放学铃响，教室里瞬间沸腾。江让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东西，眼睛却死死盯着裴言的动作。

　　裴言收拾好东西，站起身，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原地，目光似乎在教室里扫了一圈，然后，准确地落在了江让身上。

　　那目光很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

　　江让心里咯噔一下，动作僵住。

　　裴言什么也没说，只是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

　　教室里的同学都在忙着离开，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微妙的气氛。

　　江让感觉自己的呼吸有点困难。他想逃，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裴言在他面前站定，距离近得能让他看清对方纤长的睫毛和没什么血色的薄唇。然后，裴言从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粉色的信封。

　　边角因为被塞在书包侧袋而有些微折痕，但在中午明晃晃的光线下，那颜色依旧刺眼。

　　江让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眼睁睁看着那根冷白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封该死的信，递到了他眼前。

　　“江让。”

　　裴言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凌碎裂，清晰地敲在他的耳膜上。

　　周围嘈杂的人声仿佛瞬间被隔绝开来，江让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咚咚咚，震得他胸口发麻。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升温，烫得他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烧起来。

　　他猛地伸出手，想要一把抢回那封让他社会性死亡的信。

　　裴言却像是早有预料，手腕微微一偏，轻松躲开了他的抢夺。那封粉色的信依旧稳稳地捏在他指尖，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还给我！”江让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因为紧张和羞愤而有些变调，眼睛瞪得溜圆，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裴言没有理会他的低吼，反而上前了半步。

　　距离被拉得更近，江让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不同于教室里闷热的、一种清冽的气息。他下意识地想后退，脚跟却抵住了桌腿，退无可退。

　　裴言微微低下头，凑近了他的耳边。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江让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然后，他听到裴言用那种惯有的、没什么起伏，却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的语调，一字一句地，缓慢地说道：

　　“晚了。”

　　“我当真了。”

　　……什么？

　　江让猛地抬起头，撞进裴言近在咫尺的眼眸里。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此刻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流动，像冰封的湖面下暗涌的漩涡。

　　他当真了？

　　他当什么真？

　　情书？那封他写给许薇薇的情书？！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慌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看着裴言那张没什么表情却俊美得过分的脸，脑子彻底宕机，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丧失了。

　　裴言说完，直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然后，他收回捏着信封的手，重新插回裤兜，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出了教室后门，消失在走廊的光影里。

　　留下江让一个人，僵在原地，仿佛被一道惊雷直直劈中，外焦里嫩，魂飞魄散。

　　教室空了大半，只剩下零星几个还在收拾东西的同学，好奇地往他这边张望。

　　江让慢慢地、慢慢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滚烫的脸。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