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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夏日回响(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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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顿国际酒店独立公馆。
暮色渐渐四合,一辆辆豪车逐次驶过这民国风格的建筑,身着华服、容貌昳丽的男男女女从不同车上款款而下。车灯与闪光灯交错,将半条街照的如同白昼。
一片快门声中,公馆入口的水晶帘被工作人员挑开,两双锃亮的皮鞋一前一后踩在公馆的黑花岩地板上。
“This coulde be Heaven or this coulde be Hell......”
抒情沙哑的美国西部摇滚乐烟雾般地在嘈杂中浮动,这是一条被暗紫色灯光笼罩的曲折走廊,深廊尽处便是今日Dominique品牌举办的秀场晚宴大厅。此刻,晚宴还没开始,走廊中站了不少三三两两畅意攀谈的人,侍者端着香槟酒盘穿行其间,不时有人随手拿起一杯,闲聊间偶尔相碰。
此次晚宴众星云集,这些人中不乏影视大咖、顶流艺人、社会名媛,故而刚进来的两人尽管气质不俗,却也没有得到太多关注。
进了门,工作人员引着那两人往走廊深处走,稍矮一些的少年一身黑色西装礼服,看到来往的侍应生的衣着,正了正脖子上的蝴蝶领结,笑眯眯跟身旁的人说:
“程哥,你看我要是端个盘子跟他们像不像。”
一旁的年轻男人瞥了眼他的装束,亦是微微一笑,带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伸出食指,把少年脑袋戳了回去:“把你那小少爷气质收一收就更像了。”
同样是黑色西装,这人的衣着更奇异独特,他头戴一顶黑色圆礼帽,帽檐处垂下蕾丝黑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漏出点白玉似的下巴;脖颈上系着一根两指宽的黑色长纱带;略长的西装外套内是一件银白色真丝衬衫,只不过领口几乎开到了肚脐眼,优美的锁骨、白皙的胸膛、劲瘦的小腹几乎一览无遗。
少年嘿嘿笑着,顺手从路过的侍者盘中提了两杯香槟,正准备递给年轻男人,只听面前迎来愉快的一声:
“Cheng!”
年轻男人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的面纱就被撩起,左右脸颊各落了一个热情的吻。
面纱后赫然是程素那清清冷冷的眉眼,此刻微微惊讶地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外国男人,吐出一个名字:“Christian?”
Christian——Christian Vilmorin,Dominique品牌史上最年轻的天才设计师,一次秀场活动中,当时还只有18岁的程素前去观展,被这位法国艺术家一眼瞧中,很快在Christian的强力推荐下一跃成为Dominique史上最年轻的中国代言人。此次Dominicque秋季大秀也是程素成为代言人后参与的第一个官方秀展,SOC男团其他成员也被邀请来观展。
下午秀场上没有看到Christian,程素以为他没来,谁承想在晚宴遇到了。
今日的Christian穿着一袭睡袍样式的香槟色绸缎长衫,敞着怀,轻盈又奔放,笑着用英文说:“Cheng!Can't you recognize me?Hey! It's just one year! How cruel you are! Ha! sweet heart——"(Cheng,就认不出我了?嘿!这才一年没见!你真是太无情了!哈!小甜心——)
Christian余光瞧见一旁的钟宇,抱着他也狠狠亲了两下,钟宇受不了外国礼仪的黏糊劲儿,将一杯香槟塞到程素手里,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钟宇,你别喝酒啊,还没18呢!”程素冲着他背影喊道。
Christian哈哈笑起来:“Sweetheart, run faster, Mommy is nagging you!"(小甜心,跑快点,妈妈在唠叨你了!)
程素无奈地看向他这位向来调皮的伯乐,Christian却惊喜道:“Oh my god!I love your cold face so——much——”(我的天,我爱死你的冷脸了!)
随即又莞尔一笑:“Also,your smile is absolutely beautiful,like an angel! After all, you are a masterpiece of nature. Look at this dress, how beautiful it is on you!”(当然啦,你笑起来也很好看,像天使一样!毕竟你是大自然的杰作,看这件衣服,在你身上多美啊!)
程素张开手,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向它的设计者投去一个不理解但尊重的眼神。
Christian笑起来:“You still don't hide your honesty, And I really like that. Do you know the name of the dress?”(你还是不掩饰你的诚实,我可真喜欢你这一点。不过你知道这衣服叫什么吗?)
“Black Widow.”(黑寡妇)程素回答,品牌方送来衣服时,他有问过的。程素知道Christian会为设计的每套衣服起一个名字,虽然总是不懂Christian的设计理念,但出于礼貌他还是记住了Christian的作品名。
“Yep!‘Kill your husband and Kiss your lover’,Seriously,Cheng,If I were ten years younger, I would definitely eat you dry and wipe you clean.——I mean,at that time, I was still single.”
(是的,‘杀死你的丈夫,亲吻你的情人’,说真的,程,如果我年轻个十来岁,我一定会把你吃干抹净——我的意思是,那时候我还是单身)
正说着,程素身后走来了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Christian笑着伸出手,男人用结实的手臂将他环进怀里,当着程素——还有同男人一道前来的裴千山的面,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程素知道Christian奔放的性格,故而见怪不怪,只是礼貌地把视线移开了。裴千山却没料到这一幕,一下子很不自在,视线乱飘,先和程素对视的一眼,似乎也觉得很不好,红着耳朵转开目光。
程素笑笑,将手放至裴千山背上以作安抚。等法式缠绵终于结束,那男人终于看向程素,展开一个成熟迷人的笑容,与程素握了握手,竟是用很流畅的中文说道:“Louis Dame,Michael品牌设计师,叫我路易就好。”
Christian笑眯眯地看着,忽然发现了什么,眼神一亮,指着裴千山叫道:“Cheng,Is this your little lover?”(Cheng,这是你的小情人吗?)
程素连连摆手:“No,No,No,He is just my friend,best friend!”(不不不,他只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裴千山英文没有那么好,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慌张地张了张嘴,又气呼呼地闭上了。
Christian对程素的回答不以为意:“Come on!I used to be ‘best friend‘ of Louis. ”(得了吧,我以前和路易也是‘最好’的朋友),而后凑近程素说:“But you are right,he is too young for you to eat,wait him to be a man.”,但你是对的,他对你来说还太小了,等他成为男人再说吧!)
说完,他哈哈大笑,拉起Louis朝门外走去。
程素哭笑不得,却还是问道:“Are you leaving now? The dinner hasn't started yet!”(你要走了吗?宴会还没开始呢!)
Christian牵着Louis的手,回头看向并肩站着的程素和裴千山,笑着说:“Yep,you know,appear and disappear,like a shooting star,we all be like this. Go,Boys,go to the vanity fair and fuck it.”
(是的,出现再消失,流星是我们的宿命.去吧,孩子们,走进名利场并踏碎他。)
从主厅方向蓦地冲来一阵风,带来皇后乐队主唱佛莱迪·摩克瑞声嘶力竭的“Liar——”
程素望着他们逆着人流相携而去的潇洒背影,忽然想起中国的一句古诗。
“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晚宴的座次是主办方提前安排好的,钟宇、裴千山分别坐在程素的两边,同桌的都是近来很有名气的青年演员,大家互相有所耳闻但没什么私交,于是只能在打个招呼后干坐着喝东西。宴会开始后不久,便有人端着酒杯起身,前去更高的席位扩充人脉,很快桌上只有稀疏几个人了。
钟宇捏着高脚香槟杯的细柄,透明液体中有气泡从底部上浮,装模作样地晃了晃,冲程素和裴千山举杯:“程哥,裴哥,我敬你们!希望咱们团越来越好,红遍全亚——不!全世界!”
“放那么大话,还不是只能喝雪碧!”裴千山嫌弃地撇撇嘴,手却很实诚地端起了酒杯。
“你还说我,你不也是?程哥你霸道!为什么只有你能喝酒!”
程素慢条斯理地端起面淡金色的细枝香槟:“因为我成年了,等你们满18了,尽管喝,我是不会管的.......”
"等会!"裴千山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程素:“我已经18了!”
“啊?已经18了吗?我怎么记得.......”程素狐疑地盯着裴千山,猛然记起裴千山只比自己小了半岁,他总把裴千山当小孩,眨眼之间,跟在身后的弟弟也已经是个大人了。
“18怎么了!”程素理不直气也壮:“在我眼里,不管多大,你都是小孩,小孩只能喝雪碧!好啦好啦,不闹了!来吧——”
他说着,将杯子往前一送,微笑道:“那我就祝小宇梦想成真!”
叮的一声,三支酒杯学着成人世界有模有样地相碰,而两侧的杯沿默契地略低于中间那支的杯口。
程素‘哎’了一声,好笑道:“你们两个,给我搞这些是吧?”
钟宇仰头豪迈地一饮而尽,冲程素道:“程哥,你别推脱,在我心里你是当之无愧的大哥,当然年纪也是真的大......诶呦,错了错了,别拍脑袋,发型乱了......我刚刚想了,也不用非得多么红,其实只要咱们几个在一块,我就特高兴。”
钟宇顿了顿,接着说:“我知道,你,裴哥,小祁哥,包括我自己,以后的事情都会越来越多,不在一起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但我还是想说,哥,跟你们在一起的时间真的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程素安静地看了他两秒,随后笑着将人搂进怀里重重拍了拍:“不是只喝了雪碧吗?怎么跟喝了假酒一样,还感慨上了!等会儿带你去找你小祁哥去,他在前头那桌呢!”
裴千山眯着眼,也有点醉了似的,瞧着两人笑。
“怎么回事?这孩子喝多了?”忽然一只手按在程素肩膀上,程素向后仰头一看,是业内有名的作曲家,同时也是他的作曲老师——方惊客,方惊客手中正拿着一杯葡萄酒。
“没有没有,我们闹着玩呢!”程素忙起身,手忙脚乱地从一大堆杯子中捉起一支还有半杯液体的,双手举着说道:“方老师,我不知道您来了,该我去敬您的!”
“陪爱人来玩罢了。”方惊客握拳在唇边咳了咳,随手在程素的杯子上碰了一下:“酒这东西当跟知己好友共饮才有滋味,敬这敬那的,不得劲!”
程素听见他咳,虽知没用仍忍不住劝:“您得少抽些烟了。”
此时李红走过来冲程素招手,示意他们过去,程素对方惊客笑道:“您瞧,我们得去‘不得劲’了。”
方惊客摆摆手示意他去,跛着脚朝不远处一个瘦长人影走去,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道:“你最近的曲子,有那么点‘滋味’了。”
程素愣了一瞬,眼前闪过数月前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
程素盘腿坐在一堆稿子中,拿着一张曲谱,哼了改,改了哼,方惊客掀开盖在脸上的挡阳光的谱子,叫程素拿吉他弹给他听。
听完,方惊客说:“不错了!你为什么不满意?”
程素:“我总觉得,这曲子少了些滋味。”
方惊客点了根烟,支起身斜卧着,朝空中吐了口烟气,在一片烟雾中,远眺晴空下的山影,他说:“少年坐白塔望青山,高塔将假与恶拒之门外,他待在塔中,更不会看到山中的沟壑、污泥、与尸体。于是,满眼尽是真善美,见山是山。”
“可他总不满足于此,想看得更真切,于是走出白塔,向山中走去。一路被假的欺骗,被恶的伤害,被残酷的真实所惊吓,此时,山不是山,是无尽的困顿、迷茫与痛苦。”
白烟散去。
“当他走出山林,却顾所来径,面对苍苍翠微,心中所想,或许就是你要的滋味了。”
程素耸耸肩:“这滋味要经历那么多痛苦,我都想只待在塔中,不去见山了。”
方惊客也笑了,执烟的手虚点了程素两下:“有时候,这由不得你。”
李红端着香槟,领着程素三人往宴厅更深处走。
“等会过去,你们站着就行,不要紧张,就是让你们去露个脸,也别想着能干嘛......”
“红姐!”钟宇优雅的抿了一口'香槟',“我们不紧张,是你比较紧张。”
被戳穿的李红大怒道:“把你那柠檬水给我放下!再喝喝完了!端个柠檬水就够丢人了,还准备给人家表演喝空气吗?”
话是这么说,可柠檬水还是红姐让换的,连唯一具有喝酒特权的程素也被迫‘未成年’了。
途中经过品牌的VIP席位,程素察觉一道目光跟随着自己,他不由追溯,瞧见一个衣着贵气,坐姿优雅的女孩,那女孩见他看来,微微一笑,单手举杯与他遥遥相祝。程素忽地想起了她是谁,便也笑着欲举杯致意,杯子刚到半空,那女孩凭空掏出一架长焦相机,咔嚓一声,将这瞬间定格。
嚯,对味了,不扛这‘大炮’他还不习惯呢!
程素失笑摇了摇头,隔空点了点得逞笑着的女孩,钟宇瞧见这一幕,问道:“程哥,那是谁啊!”
裴千山替程素答了:“他的大粉,五仁月饼!”
“嗷嗷嗷!我知道她,那个小富婆嘛,她好厉害,怎么什么活动都能进得来,而且还能单手举大炮,拍出来的程哥还贼好看,不像我的粉丝,哼,热衷于做我的表情包......”
三言两语间,要去的席位便只有几步之遥了。
程素看到了祁星,一个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一手放在祁星背上,和蔼地对其他人说着什么。
“我很喜欢小星啊,懂事、聪明、漂亮,我有时候都想他要是我的亲儿子就好了.......”
程素认出来,那男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导演——冯国昌。
冯国昌说话时,祁星另一侧的女人神色冷漠,却在瞥向祁星时流露出转瞬即逝但又互为矛盾的厌恶与怜悯。
李红带着程素几人绕到冯国昌身边,途中,祁星与程素对视了一眼,祁星冷淡地将视线移开了,继续乖巧认真地听冯国昌说话。
程素明白祁星在生气,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清晰地知道是自己错在了哪——是他产生了想要分开的念头。虽然没有说出口,但祁星想必已经感受到了。
或许是奶奶去世时太过于渴望祁星的陪伴,然而并没有得到,故而尝到了失落,但他又惊觉不该这样,祁星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因为恋人的身份,便被加诸了更多的期待,这不公平。
可他没办法,他渐渐发现,那些爱意,或许只是很浅薄的喜欢,又因这失落,喜欢也渐渐褪了色。
他开始找各种理由搪塞亲吻,拒绝拥抱,再一次以累了逃避亲吻后,祁星问他:“你是不是想分开。”
程素没说话。
祁星那天走时指着他鼻子骂:“程素,你别以为我会上赶着倒贴你。”
程素在原地站了好久,自嘲地骂自己没种,既想分开,还不愿做坏人。可他又想,祁星要是能哄哄自己就好了,说会给他一些陪伴,不会让他孤单之类的话。
也许他只是生气呢?
“冯导。”李红向冯国昌介绍了一下自己:“我是星云娱乐的李红,上个月宋导的饭局上和您见过的。”
冯国昌略一思索,似乎想起了她,微微地点点头,可当李红想要敬冯国昌酒时,他掌心向外,做了个推拒的姿态。
“行,我知道了......”
拒绝的话说了一半,正好有一束白光旋转而来,冯国昌瞥见李红身后垂眸发神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冯国昌转了话音,向李红问道:“这几位是?”
李红忙侧了侧身,一一介绍道:“这是我们公司的艺人,程素、裴千山、钟宇。”
她这一介绍,引来了一道目光和一个不悦的声音。
“钟宇?”
听到有人叫自己,钟宇闻声回头,脸色霎时难看起来。
叫他的是一个仪表堂堂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油光水亮,面色却有点虚浮,眼下微黑,透出些阴郁之色。
此时,男人的手臂正被一个青春靓丽的少女亲热地挽着,那少女是近期一个热播网剧的女主角,也算小有名气。
见钟宇迟迟不说话,男人斥道:“钟婉怎么教你的?见了人也不喊一声?”
钟宇眼中蹿起暴虐的火苗,却是生生压住了,展开一个可爱的笑,看着那靠在男人肩头的女孩,问男人:“那我请问,我该叫这位姑娘是妹妹呢?还是——小妈?”
虽然桌上的人都心知肚明,可女孩没想到和男人的关系会被当众点破,俏脸瞬间涨红,立刻撒开了手。
“混账!”
男人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钟宇也爆发了,指着男人骂道:
“钟嵘!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姓的可不是你的钟,玩的花就死远点,少来恶心我和我妈!”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一遭,李红顿时也顾不上给冯国昌敬酒了,使劲把钟宇往后拽,裴千山和程素一同拦着钟宇让他不要冲动。
这时座上一个年轻人对钟嵘笑道:“钟叔叔,小孩子不懂事就慢慢教嘛,何必动怒呢?”
忽然,程素感到自己的手被抓紧了,他回头一看,裴千山绷着脸,程素能察觉出他的紧张,可这时候又不方便问,只好悄悄紧握住裴千山的手。
那年轻人语气柔和,却隐隐透着股威压,钟嵘冷哼了一声,坐下了。
冯国昌见状也笑着打圆场:“孩子都有叛逆期嘛,老钟,我听说你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啊,还不好好疼着!”
原以为那年轻人只是阻止事情闹大而发声,不想却站起身,端着酒杯朝程素几人走来,停在了裴千山面前,笑道:“小千山,好久不见。
程素这才来得及细看此人,他五官极为俊美,唇角挂着温和的笑容,让人很容易心生亲近之感。可裴千山的呼吸却一下子加重了,眸中窜上来一股恨意,整个人都在细密地颤抖。
看到裴千山的眼神,男人笑容加大,想要伸手去摸他:“还是那么可爱啊,像只小狗一样。”
随着男人的手越来越近,裴千山抖得越来越厉害,就在男人即将触到裴千山时,好看的手却落了空。
程素不动声色地挡住了裴千山。
他并不知道裴千山与这人有什么瓜葛,他只知道,裴千山现在很不舒服,这种状态他只在裴千山刚来公司的那段时间见过。
那男人似笑非笑地瞧了一眼程素,明明是笑眼,程素被瞧出一阵恶寒,像是被一条蛇盯着。但男人的目光并没有在程素身上多做停留,他仍是温柔地对裴千山说:
“小千山,你见到我不高兴吗,我是你的学长——傅滕光啊!”
裴千山的瞳孔骤然紧缩,傅滕光!他怎么会忘!
他似乎又被死死按进校园厕所的马桶中,冲力极强的水拍打到脸上,窒息那一刻被抓着头发提起来时,他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张天使般的面容,笑盈盈地问他:
“小千山,你见到我不高兴吗?”
是了,就是这个人,在他被殴打、辱骂、各种恶作剧时以救赎者的形象出现,在他全身心信任这个人后又意外发现,救赎者就是霸凌者。
还问他高不高兴,他高兴他大爷!
冯国昌试探着问傅滕光:“滕光跟这位.......认识?”
傅滕光笑着点头:“嗯,我此次回国除了照顾父亲外,还有一个很久没见却很想见的朋友。”说着他又看向裴千山,眼神中是旧友重逢的欢喜。
只有被他看着的裴千山才知道,那是看到猎物的兴奋,是天真的恶意。
冯国昌笑着对李红说:“钟总的公子,滕光的朋友.......你们公司真是人才辈出啊!”他又将目光转向程素:“不知道这个孩子会不会让我再惊讶一番。”
冯国昌话音刚落,一道爽快的女声传过来:“冯导,我来敬您一杯。”
下一秒,程素肩膀上搭了一条胳膊,他偏头一看,竟是裴暮雪。
裴暮雪拍拍程素,对冯国昌说:“这是我弟弟。”
傅滕光闻言挑了挑眉,玩味地看了裴千山一眼,没有揭穿。
冯国昌一愣,继而笑道:“这确实让我又吃了一惊,没想到是裴总的弟弟。”
“我还能让您吃惊呐,那真是我的荣幸了,来来来,我敬您!”
说着裴暮雪半弯下腰,碰杯的时候特意将杯口放低,而后一饮而尽。
冯国昌浅抿了一口,笑道:“裴总说笑了,大家都说裴氏集团是日落西山了,谁能想到裴总接手后这几年势头越来越盛,几乎赶上裴老爷子掌权那几年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夸了裴暮雪,也不好冷落傅滕光,冯国昌在他肩上拍了拍:“滕光也是年少有为啊,没过多久,老傅就得把位置传给你了吧,哈哈哈,我可得提前巴结一下傅氏的新掌门人了。”
“冯叔,您可别打趣我了,我还得求您多照顾我呢!这样,我不说那些虚的了,我再敬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
冯国昌瞧着傅滕光喝完了酒,连连说了几声好,像是真的承下了照顾傅滕光的请求,转头对裴暮雪说:“裴总啊,我记得傅家和裴家可是故交吧,你们年轻一辈可得把这关系保持住啊。”
傅滕光应和道:“是啊,小雪姐,要不是在生意上有些来往,我们恐怕对面不识呢!以后得多走动,毕竟,裴傅两家的未来还需要咱们努力呢。”
说着他抬起酒杯,往前一送。
他这样说,裴暮雪须得给他这个面子,便又取了一杯香槟,以同样的高度推去。
在玻璃即将相碰的刹那,傅滕光轻轻一提,就这样以上位者的姿态受了一敬。
裴暮雪脸一僵,随后没事人似的把酒喝了,跟冯国昌攀扯了两句,挽着程素走了。李红也紧接着告了辞,领着双双咬牙切齿的裴千山和钟宇离开了。
等走出好远,一直没说话的裴暮雪突然蹦出一句。
“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