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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中秋之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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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儿自从生病后,就再没见他笑过了…"
"老爷当初找遍了名医,都没人能治少爷的病。"
“是啊…真是奇怪,当时甚至请道士来作法了,涟儿都难以开口说话,这难道是涟儿的命?”柳琳香的手指绞进手帕里,语气中满是不甘。
“涟儿虽并非我的骨肉,我却对他视如己出,他不能言语,在学堂上被人嘲笑,我就一一收拾那些嘲笑过涟儿的人,可涟儿并不高兴,反而对我越来越疏离…”柳琳香从树枝上摘下一串桂花,深深地叹了口气:“就连以前最爱吃的桂花糕,都不见得他吃了。”
陈嬷嬷扶着柳琳香,将另一只手盖在她手上:“少爷是因为生病,心情不好才这样的,您是他母亲,且您这么多年对少爷关怀备至,暑天怕他热,寒天怕他凉,这样的好,少爷肯定是记在心里的。”
柳琳香眼眸低垂,慢慢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吧。”
待她们回去后,苏慕涟从树后现身,他的眉头微皱,眼神似有落寞,他久久伫立在刚才柳琳香经过的那颗桂花树下,一只手缓缓伸向树上的桂花,用力一折,桂花随着枝桠迅速掉落在地面,他看了看,一只脚踩了上去,便踱步离开了。
刚回到书房,顾渊就出现在眼前:“少爷,属下好像得知,老夫人也安排了上官小姐罚抄经书。”
苏慕涟眼神微顿了顿,他依旧提起手中的笔,写起字来。
他并不打算理会顾渊所说之事。
“少爷?”顾渊轻声发问。
“有事说事!”苏慕涟十分不耐烦。
“……”
“少爷您知道老夫人罚上官小姐抄多少遍嘛?”顾渊鼓起勇气,弱弱地道。
“我不想知道!”
顾渊看出他今天心情不好,便不再接话,但一想到春桃失望的表情,他决定再试一试:“上官小姐本来要抄一百遍经书,现在是一百一十遍了,属下说心里话,真的有点心疼上官小姐…”
“闭嘴!”苏慕涟眉头拧成了川字,他突然盯着顾渊,扔过去一段话:“那你替她抄!”
顾渊连忙摆手:“不了不了…属下虽心疼上官小姐,但属下的字实在难看,怕污了少爷的眼。”
“属下还有事,先行告退!”话音刚落,顾渊便快速离开了,生怕苏慕涟让他去替抄。
知道有陈嬷嬷监视的缘故,何清沅拒绝了春桃想替她代抄经书的请求,从白天抄写到次日夜间,期间只喝了水,吃了点水果,便没有胃口吃任何东西。
“小姐!您好歹吃点饭啊,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看着桌面将要冷掉的饭菜,春桃有些着急。
抄经书确实抄的她头有点晕,于是她捡起筷子,准备吃两口,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喉咙涌了上来,她忍不住干呕。
“算了…我自己出去散散步吧,现在有点不舒服。”她摆摆手,示意春桃将饭菜端了下去,便独自出门散步。
夜色已晚,她在附近走着,头晕并没有因为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而有所缓解,反而突然更厉害。
她没站稳,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随后眼前便一片漆黑,她晕了过去。
待恢复意识时,只觉人中处一阵刺痛,似是被人用力掐过。微微张开眼,一个模糊但却有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你是…”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个人就徒手将他抱起,他的脸庞和下颚线在她眼前无限放大,她一脸疑惑:“苏慕涟?”
“不…夫君?”没注意到直呼他的名字,她赶紧改口。
苏慕涟眼睛微眨,看了她一眼,就往住邸的方向走去。
他的手臂强而有力,一路上,何清沅甚至没感觉到丝毫晃动,这一点让她很是奇怪。
他精致的脸庞第一次在月光下那么清晰的在她眼中放大,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但理智告诉她,千万不能动心…毕竟,他是苏钦臣的儿子!
她迅速垂下眼,压下心头那点不合时宜的涟漪。
“夫君可否放我下来,我已经能自己走了。”
苏慕涟面无表情,将她放了下来,谁料,她一下来就感觉脚底一软 ,一个踉跄又差点摔倒!
他皱起眉,只好再次将她抱起。
她有些惭愧,没想到自己身子这么虚。
回到住邸,桌面上摆放着整齐的文墨,上面铺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字虽小,却个个精巧有致,工整有序。
苏慕涟拿出一张纸,写着:“五日还剩一半,你写多少了?”
何清沅淡定地回道:“一半有余。”
他拾起那些笺纸,仔细检查着字迹,前后几乎没有差别。
看来她并未找人替写。
他微微眨了眨眼,烛光倒影着他的侧颜,挺拔的鼻子在光影的照映下显得格外的好看。
何清沅的目光轻轻扫射到他饱满的天庭,光泽圆润,明亮有度,一看就是颇具才气与智慧之人。
她的心忍不住又动了动。
感觉到侧面投射过来的目光,他翻页的手指略顿了顿,紧蹙的眉头在柔和的字迹轻抚下慢慢舒展开来,半晌,不知是想起什么,他提起笔:“另外的一半不用抄了。”
她一愣,眉头微皱:“夫君这是何意?”
苏慕涟望了她一眼,顿了顿,继续写道:“你既然体弱,就好好休息调养,我娘让你写那百遍,我会去和她商量。”
“夫君的体谅我很感动,但娘罚抄我写那百遍经书,自有她的用意,切莫辜负她的好意才是。”
好意?他很是不解,不过见她如此真切的语气,他便不再追问。
夜色已黑,他正欲走,她却微微拉住他的衣角:“夜晚寒凉,夫君可要多添衣物。”
他头轻轻一侧,看到她拉他衣角的手,然后抬头看到她真切的眼神,顿了顿,随即轻微地点点头。
这是除母亲以外的第二个人叫他多添衣物,他一时有些恍惚。
这时,顾渊来到门前:“少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话音刚落,他朝里面的何清沅瞥了一眼。
苏慕涟见他眼神不对,便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回去再说。
回到书房,顾渊面色有些犹豫,他抿着唇,半晌,才开口道:“少爷,那名一起离开的女子…调查出来了。”
他微皱眉头,在纸上重重写下一个字:“谁?”
“就是上官小姐。”他声音变虚起来。
苏慕涟眼色微顿了顿,眼神变得深了起来。
这果然和他猜想的没错,那个人,不是上官漓月!
“少夫人那边…”
“继续查。”他面无表情。
“是。”
无论如何,他要知道她是谁,来他身边究竟是什么目的。
……
何清沅这些日一直抄写着经书,她终于赶在中秋之前,将那百遍抄完。
为讨苏母开心,她早早就去请安,并携带上那抄好的厚厚一本经书纸。
“儿媳给母亲请安。”
柳琳香很惊讶她突然过来请安,不禁质问道:“你那女戒抄的如何?今日怎有空过来请安?”
她徐徐望了柳琳香一眼,不紧不慢道:“儿媳已抄写完毕,过来请母亲检阅。”
听她这么说,柳琳香颇感震惊:“离上次你来请安不过十几日有余,你当真是抄完了?”
“母亲若不信,大可请嬷嬷放心检阅。”何清沅面不改色地说。
柳琳香眼神中似有怀疑,她使了个眼色,陈嬷嬷便过来偷偷在她耳边道:“老奴这些日日夜观察这位上官小姐,确实是除开作息和宿食,皆在誊抄经书。未见其请丫鬟代抄。”
柳琳香微皱眉,她起身来到何清沅的身边,从春桃那拾起几页笺纸,又将最下面的几页拿出来,眼睛仔细在上面扫视,发现字迹工整,且未有变动。
她一时有些难以置信,微微张了张嘴,又没说话。半晌她才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作罢,你可从女戒中学到些什么?”
何清沅垂首,声音温顺却不清弱:“儿媳悟到,‘贞静清闲,行己有耻’。女子当以娴静端庄为本,不妄言,不躁动。往日儿媳或有思虑不周,言行逾矩之处,经此抄写,深感母亲教诲之苦心。日后定当时时谨记,收敛心性,恪守本分。”
柳琳香微皱的眉头终是有些松动,她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似带着一丝赞许:“看来你从中学到不少!”
何清沅用余光轻轻扫到她的脸色,捕捉到她那难以察觉的一丝欣赏,她心里知道,离取得苏母信任又进了一步。
虽然女戒中的内容她并非赞同,但如果能达成她的目的,也未免不能利用起来。
……
中秋之日,亦是团圆之日,丞相府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除了苏钦臣去参加了国宴,临近中午,饭桌已围满了人。而来的人,不止有苏钦臣的哥朋,柳琳香的妹妹等人也来到了府中。
“前几日刚得知妹夫的事,妹妹可要节哀啊!”柳琳香轻抚着柳知摇的手,语气中满是遗憾。
那柳知摇忍不住又呜咽起来:“他这一走,就剩我和明霜母女俩相依为命,他好狠的心啊…”
沈明霜拉着柳知摇的衣角又紧了紧,她眼角泛红,但依旧安慰柳知摇道:“父亲命数有限,就算在天上也会保佑我们的,母亲可莫要再伤心了…”